“你和李垣聊了什么?”

莫少珩:“我说仅是闲聊,你信吗?”

赵棣就那么看着莫少珩,半响声音响起,“一,你和李垣的确有私情,所以李垣不惜一切代价帮你借粮,虽然看似荒唐,但世间之人本就不是人人都能按常理能揣测的。”

“二,李垣帮你借粮是有条件的,所以他在完成此事后才迫不及待的上门,他表现得太急切了。”

“真相只有这两个,不然你们不会明知道我还在,还冒险私下见面,你是承认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莫少珩:“……”

十年不见,那个喜欢装小大人的小豆丁,突然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莫少珩一时间都没有适应过来。

以前多好忽悠的人啊,一锭碎银子,万事都能摆平。

但现在看来,物是人非。

莫少珩嘀咕了一句,“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若我说是第一个,你会不会一剑捅死我……”

莫少珩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赶紧改了口,“第二个。”

果然,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他才说第一个,赵棣那冰冷的气息就更冷了一些。

赵棣有些疑惑:“什么样的条件能让他说动东唐的圣人借这么多粮食?”

莫少珩沉默了。

他现在不会被赵棣当场捅死了,但他要是直接说出他和李垣交易的条件,赵棣怕是要抓他去游街,然后当街捅死。

这可怎么办?

莫少珩脑子转得飞快,不行,他得拉赵棣下水。

只有将两个人的秘密变成三个人的,甚至连赵棣也无法说出口的秘密,他就安全了。

况且他和李垣定下君子之约,若将赵棣也拖进来,事儿反而好办了。

一个绝妙的计划慢慢成型,既不会伤害北凉的利益,又能让他完成承诺。

莫少珩抬起了头,既然赵棣这么想知道他和李垣的交易,告诉他也无妨,“盐,东唐缺盐。”

“我有一套制盐工艺,优于现在出盐率十倍,最重要的是并不会用到现在普遍使用的矿盐,算是完整开辟的新的盐源。”

赵棣猛地抬头看向莫少珩。

何止东唐缺盐,其他诸国同样缺盐,为了控制盐价,朝廷每年都必须大动干戈,但私盐商贩还是有不少顶风作案。

若是十倍于现在的出盐率,又和现有的制盐不冲突,其影响难以想象。

甚至不弱于当年南离获得丝绸的影响。

当然影响的方向是不同的,丝绸是为了敛财,盐是为了解决民生。

也难怪李垣无论如何都要答应为莫少珩借粮,恐怕不仅仅是出盐率,还能大规模生产。

李恒当是已经验证过莫少珩所言非虚,所以这才迫不及待地应下了这场交易。

也难怪莫少珩偷偷摸摸的不敢宣之于口,要是被人知道他和李垣做这样的交易……

但莫少珩也没有直接将工艺直接交给李垣,看来他在丝绸上吃的亏也让他长了个心眼。

但为何现在又肯告诉他了?

这一夜,莫少珩拉着赵棣谈了很久,最后死皮赖脸地将那锭碎银子硬塞进了赵棣的手掌。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赵棣似乎很满足地离开房间,也没将莫少珩拉去游街的打算了。

莫少珩的确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莫少珩打着哈欠从房间内走出来,昨晚没怎么睡好,一身的腰酸背痛。

靠在墙边的青年剑君,高深莫测地看着莫少珩,“人不风流枉少年,世子当真是风流名士。”

“不过,少年人要自律。”

莫少珩差点没一口口水喷出来,这家伙在说什么?

他还没追究,让这家伙昨晚上盯梢,他是怎么盯的,人都进他房间了。

莫少珩一大早就出了门,因为赵棣,李垣一碰头,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目光就诡异得很。

他还是先走为敬,不过他的借口是,圣人新封了他一个四门助教,他得挣点表现。

一大早,莫少珩就去国子监报道了。

虽然去得早,但国之监入职的手续繁杂得很,全靠腿跑着传递文书,这一等到了下午才办妥。

国之监那些文士看到莫少珩的时候,也诧异得很,实在想不通莫少珩为何被安了这么一个职务,哪怕是安其他职务也解释得通啊。

传道授业,首先得自己身正兼德。

不过也不敢多言,这可是圣人亲自下的旨,而不是三省六部的调职。

办好手续,由一同僚带领着。

“四门助教其实是一个闲散之职,平时就协助各位文学博士教导好学生就行。”

“不过,世子这个学舍的博士最近要告假,得麻烦世子多操些心。”

同僚的表情有些古怪,因为这个学舍的博士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了,换之前都是从告假开始。

此时。

赵景澄这小胖子的学舍可是热闹得紧,大老远就能听到赵景澄咋呼咋呼的声音,和其他学舍的安静或者朗书声完全不同。

“告诉你们,我最近得了临江仙字贴的真髓。”

“不是我吹牛,我现在的书法那是大有长进。”

其他同窗自然是不信,“谁不知道临江仙的书法极为难以模仿,根本就不知道其中门道。”

“你就算得了几幅临江仙的字幅又如何,连好些书法大家都说只能模仿其形而不能得其境。”

赵景澄双手一叉腰,“那是你们不知道秘诀在哪里,啧啧,那天临江仙在教他身边那个小道士练字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可是将那秘诀偷听得清清楚楚,不信我写给你们看。”

学舍中的文学博士早习惯了这闹哄哄的情况,但一听不由得也来了兴趣。

只见赵景澄摆好了纸墨,闭目静心。

看得人一愣一愣,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儿。

赵景澄眼睛睁开,眼中似有精光,口中还念念有词,仔细听,似能听到什么,“提笔要有剑士刺敌的凶猛,收笔要有刀客收刀入鞘的气魄。”

然后笔冒一扔,笔往砚里面一刷,手上是龙蛇飞舞,墨水是四处飞溅。

然后在纸上大刀阔斧的落下几字,“如何?”

四周鸦雀无声。

那文学博士气得胡子直抖,胡子上一半黑一半白,袖子一甩,“有辱斯文。”

拂袖而去,他再多呆一会,都能气得躺地上去了。

其他同窗也反应过来,摸着脸上被甩了一脸的黑点,“啊!赵景澄我和你拼了。”

叫声四起。

赵景澄缩着脖子,怎么回事?他是按照那秘诀来写的啊,他觉得他特别有状态。

见自己闯了祸,赵景澄反而没有往外面跑,而是跑向学舍后面的一个角落,扛起一个人,这才往外面跑去,“赵御宁,我们去给别人当小兵,不要上这什么劳子学了。”

莫少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旁边的同僚尴尬到了极点,“世子……世子不必惊慌,正常的,正常的。”

莫少珩:“……”

有人进来,学舍内的学生这才安静了一点,齐刷刷地目光看向门口抱着琴的莫少珩。

一双双眼睛,一个劲的眨。

旁边那同僚咳嗽了一声,“还不回座位?”

让他意外的是,原本以为要咋呼咋呼地一群纨绔,竟然乖乖的回去了,还装模做样坐得笔直,要是将他们脸上的墨水擦干净,或许能更加可信一些。

一共十五个少年,国子监师资力量雄厚,一个学舍大致就是这么多人。

“这是你们新的四门助教,他以后会协助知山先生一起教你们课业。”

突然一个学生道,“老师,知山先生应该要调职了,刚才赵景澄差点将知山先生气得躺地上了。”

赵景澄瞪了一眼那说话的学生,“范慎你胡说,我才没有。”

那同僚又硬着头皮说了两句,然后走了,留下一屋子十五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和莫少珩。

“你就是临江仙?你手上的可是千古名琴春雷?以后由你当我们助教?”

莫少珩看着一个个脸上墨水一滩的少年:“……”

他大概知道刚才那同僚为什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了,也大概明白为什么国之监的文学博士说告假就告假了。

这个学舍怕是聚集了一堆问题学生。

除了赵景澄,莫少珩还见到了他那小侄子赵御宁。

莫少珩点了点头,“恩”了一声。底下的学生安静了一会,然后……

“他真是临江仙啊,北凉第一的才子。”

“可威风了,昨天还骑大马闯飞花令阵,将南离的那个名士比得脸都白了。”

“长得是有点好看。”

“天天被人骂又怎么了,他有才啊。”

这时,那个刚才离开的同僚又回来了,脸上有些尬尴,小声道,“世子,知山先生下午怕是不能来授课了,要不你下午就代一课……,只要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到处惹事就成。”

莫少珩心道,他代教一课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他无论是经文,制艺,诗词,亦或者策论,皆是举世的名学大儒所教,教一些少年搓搓有余。

问题出在这些学生。

想了想,第一天上任,倒是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