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族长落下手中的棋子,侧头看向走进的闵钰寒,就像是看见了自家钟爱的小辈,还不是对子辈的那种,毕竟讲究的是抱孙不抱子,对于子辈,那都是严肃的,越是在意,就越是严苛,他闵钰寒就是喜形于表的喜爱,似乎对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四十好几快五十的人,就如此时此刻,带着慈爱的笑,对闵钰寒招招手……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或许还会感动,那感觉就像二三十年的时间都不存在,裴伯父缅怀的是自己的女儿,那始终是自己放在心底的女子,所以他半点不在意,曾经就算是经常在外,偶尔回来的时候,他跟对方的关系却很融洽,甚至能自然而然的收起自己身上的寒霜,将对方当成自己的父亲一般,可是知道之后呢,所有的都是欺骗,是伪装,看似慈和的人,其实最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一直维持着对自己的“好”,左不过是想更好的维护两家的关系,而今,他也看明白了,裴氏到底处在一个怎样的局面。其实,仔细的想一想,裴氏能维持那么长的时间,简直是不可思议。堪称奇迹。

闵钰寒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还不等他见礼,裴族长就已经招呼他坐下,此前,不管真心还佯装,面对裴族长的客气,他这礼都会做全套,今天嘛,他已经不想装了,所以,不管对方是什么态度,这礼,他都不会见的。

裴琇莹已经自动自觉的让了位置,在闵钰寒看过来的时候,抿唇笑了笑,“琇莹见过闵家叔祖。”

闵钰寒没有落座,而是将目光落在裴琇莹身上,按理说,即便是长辈,是祖辈,两家是通家之好,作为男人,这么毫不掩饰的打量对方家的姑娘,都是非常失礼甚至是无礼的事情,早不是第一次见裴琇莹,却是第一次这么做。

在去年回来的时候,见到裴琇莹,闵钰寒都觉得对方是个知书达礼而又温柔的姑娘,很有几分婠婠当年的风采,更早的时候,对方还只是个小姑娘,根本没什么印象,但是就想着,如果婠婠还在,她生的女儿,应该也是这般出彩,可是现在看着,越看越恶心,有一句话叫什么,画虎不成反类犬,尤其是在知道对方非但没有拒绝自己曾祖的安排,还亲自去见了人,在川周府,他问过媛媛在从崇州府到川周府一路上的事情,听闻了裴琇莹的作态,媛媛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却是一清二楚。

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刺探“敌情”,企图挑衅晋亲王妃的权威,跟她祖父简直就是一丘之貉,自大自我自以为是,当晋亲王是什么人,木头傀儡吗,什么都按照你们设想的方向走?就算是人老子娘,也没强迫自己儿子睡哪个女人的,而且,哪来的自信,认为对方就一定会睡你?就凭那张脸吗?这以为天下男人都一样肤浅愚蠢,见到漂亮女人就管不住裤腰带吗?而且,说得不好听一点,这女子本来就出于弱势,你在家庭背景再处于弱势,那么,被睡了也是白睡,你裴琇莹于晋亲王就是这种情况!

自甘堕落,主动送上门与人为妾,还能再贱一点吗?

世家贵女?果然,这家族名不副实了,连同教养也变得如此的不堪,没了骄傲,没了真正的尊贵,更没了那铮铮傲骨。

裴琇莹被闵钰寒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却始终低眉敛目,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不想笑就别笑,其实这种自认为完美的笑很恶心人,不是发自内心的笑,不是真心逾越的笑,……

闵钰寒坐下,顺手就捻了一颗棋子,“轮到白子了?”没等裴族长回应,他就落了子。

裴族长是什么人,老奸巨猾,对人的变化把控自然也是一等一的,更何闵钰寒表现得这么明显,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捻起黑子继续落子。“钰寒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看老夫了。”

“可不是,曾祖方才还在叨念闵家叔祖呢。”裴琇莹也在一边轻笑插话。

闵钰寒看着棋盘,沉思了片刻,落下棋子,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最近有点忙,还请世伯见谅。”

“哦?在忙什么?”裴族长自然而然而问道,很熟很亲切的那种。

“忙什么?算是人生大事吧。”闵钰寒可有可无的说道。

“人生大事?钰寒莫不是终于要娶妻了?好好好,这可真是太好了,这么多年你身边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现在终于想通了,自是再好不过。”裴族长显得很高兴,而高兴中又夹杂着感慨。

“当真如此吗?那可要恭喜闵叔祖了。”裴琇莹也笑道,似乎十足的为对方感到高兴。

闵钰寒突然笑了一下,“这件事吧,其实还要求得世伯你的同意……”

此言一出,裴族长蓦然生出一种不要的预感,“钰寒这是何意?莫不是要让世伯给你当一回媒人,没问题。”

闵钰寒将棋子夹在指间,看着裴族长,“那倒不是。因为婠婠的事情,世伯不是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吗,不如将琇莹嫁给我吧,虽然琇莹比起婠婠差远了,不过这一两分的风采也就足够了,世伯以为如何?”

不提裴琇莹的脸色有多难看,裴族长脸上的笑没消失了,一脸肃穆,“钰寒这玩笑却是过了。”

“玩笑?不,我可是认真的。”

“钰寒,你乃是琇莹的长辈,闵氏与裴氏乃是世交,你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