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宜霖搭箭拉弓,锁定其中一只顶着绿果子的小家伙,要说,相比起红色,绿色的难度更大,毕竟没那么显眼,而且红色的很多,到处乱窜的干扰视线,你想只注意一个小家伙还不行,万一一不小心射到别的,就可以直接去受罚了。松手放箭,刷的一声,众人都紧紧的盯着小家伙们,中还是没中?

男宾席那边毕竟隔得相对较远,一众公子们尽可能的往这边靠,可惜偏又不能越过贵人们的席位,靠在湖边的有着精美浮雕的石栏上,伸长了脖子,前面的还要时不时的被后面的巴拉一下脑袋,那画面还真是……一群老大人们直摇头。

“中没中?”

“没中,那小东西突然停了,箭擦着果子飞过去,真可惜,如果不停就肯定中了。”

孙宜霖对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小家伙也很无奈,那小眼神就像在问他:咦,你在做什么?让他再搭箭似乎就会萌生罪恶感,家养的跟野生的相比就是这点不好,而且家养的不会怕人,它们是跑是停全看自己喜欢,比一直跑或者一直停都难对付。

好在这箭是被处理过的,不然孙宜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继续。

时间不等人,孙宜霖趁着小家伙发愣这会儿,迅速的再射一箭。

“好……”男宾席与女宾席都不约而同的响起了抚掌声与叫好声。

孙宜霖自己却捏了一把虚汗,只差一点就射到小家伙的脑袋上了。

孙宜霖看了一下香,倒是比想象中用时短,不过再取箭的时候,就只剩下三支箭,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刚才虽然没规定只能射出几箭,但是这么明显的只有五只箭,是不是说他只有五次机会,最多只能失手两次?改过的箭原本就要轻一些,杀伤力更是只相当于原本的一成,一个控制不好,大概连果子的皮都刺不破,肯定也不会算是射中。

这是哪个姑奶奶想出来的招儿?

靖婉姑奶奶淡定的坐哪儿,抱歉,她表示对孙宜霖的怨念接收不到。

要说这里的人可没有保护动物的意识,即便是家养的,如果不是主子看中的,也绝对不会有好待遇,被虐待被打死都是常有的事儿,要说这一群小东西,虽然看着还不错,但她肯定,都不是大长公主府上任何一个主子的爱宠,要让他们来,多半会无视这群小家伙的生命,靖婉却做不到看着它们在她眼皮子底下有被射杀的危险,没遇到是一回事儿,遇到了,她就没办法无动于衷。

一句增加难度,就打消了所有人的疑问。

男宾席那边,但凡有点眼力的,在孙宜霖第一箭射出之后,就已经发现了问题,他们几乎也是一致的认为是为了增加难度,只有李鸿渊,几不可闻的呢喃了一句,“还是那么心慈手软。”

孙宜霖第三箭很顺利,一击命中,一众公子为他拍手叫好,虽然想看他丢丑,但他怎么也是他们这群人的表率,他一个人丢丑,可能会影响到所有人在姑娘们心中的形象,只需要再来一箭就成功了。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在残酷的。

孙宜霖第四箭再次落空,看到箭筒里最后一支箭,都为他捏一把冷汗。

大概是因为最关键的一箭,一众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盯着,甚至不敢出声,似乎担心会打扰到他。

“好……唉……”

一个好字还没有完全的叫出来,那支明明奔着果子而去的箭,轻轻的碰了一下掉了下来,显然,是力道不够。这也太可惜了,明明只差最后一点点,怎么就……唉——

第一个嚷着让他下来受罚,然后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乐呵呵的看着这位霖公子会如何出丑就是了。

只有靖婉微微的迷了一下眼,扫了一眼香,而孙宜霖差不多做了相同的事情,“嘉姐姐别急,还没完呢。”

“唉?”孙宜嘉不明所以。

只见孙宜霖快速的奔下花台,弯腰捡起地上离他最近的一支箭,以更快的速度回到花台,搭箭拉弓,嗖的一声,最后一颗绿果子直接被穿透。

“咦,还可以这样?”不少人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孙宜霖站在花台上,勾着唇看着香的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某位老大人摸着胡须,“规定是在花台上射箭,在半炷香之内,射中全部的绿果子,任何一箭射到小动物身上,就算失败,没说在这前提下不能下来收回箭矢,虽然老夫眼神不好使,看不到香的具体情况,不过看样子是成功了,这孙家小子,机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如此布局,若是,布局之人也是聪慧。”

经这么一解释,不少人都恍悟,他们只看到五只箭,就定性思维的认为只能射五箭,倒是忘记了将规则一同联系起来。果然不愧是霖公子!

那么到底是不是故意这般设置的?

实际上女宾席这边,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之前他们没听说这情况啊?这要怎么算?

倒是站在香炉旁边的丫鬟,非常镇定的开口,“孙宜霖公子符合规定,完成。”

看她的样子,完全就是知道这种情况的,可她一个小丫鬟,如果不是事先得到授意,即便是自己想到了,也不敢自作主张的宣布结果,怎么都得先请示贵人们意见。明显,这是故意布局,考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射箭能力,也是临场反应能力。当然,如果遇到那种射箭能力非常强悍的人,百发百中,后面的布局就是多余的。

大长公主若有所思的看向靖婉,“骆丫头,这又是你的主意吧?”

靖婉笑得从容,“如果不当成游戏,而是当成现实,狩猎,甚至是战场,相信谁都知道怎么做吧?即便是加入了游戏规定,也可以活络一点,不要那么死板对不对?”

孙宜霖已经从花台上下来,闻言,“姑娘机智,便是在下也差一点着了道。”这纯粹就是赞美了。

靖婉淡淡的笑了笑。可是就有人觉得靖婉特别的碍眼了。

大长公主开怀笑,“好好,都是些聪明的孩子。有赏,都有赏。”

丫鬟将另一个别人不知道托盘上端上来,送到孙宜霖跟前。

“刚才本公主一句话,你们指不定当空话,我们这边,身上带着的,都是女人家用的东西,你们不合用,也不方便给你们,于是,骆丫头给本公主出了个主意,就想了同样的法子,写了纸条放荷包里,不过这奖赏的东西,统共就十样,十个荷包,拿走一个少一个,你自个取一个,改日自己找圣上领赏去。你的话,大概是不怎么在意,这荷包却允许送人。”

这可就是将大长公主之前承诺的“表现好呈报圣上”改成了实打实的好处,要知道,大长公主如果只是报上去,甚至忘了,或者圣上忘了,要么无作为,那也无可奈何,现在就不一样了,拿着荷包亲自与圣上讨赏,得了好东西是一回事儿,更关键是能面圣,只是听到一个名字,与见一面,哪个更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想都不用想。

这一下,男宾席那边的少年公子们,哪怕是有丢丑的巨大风险,也只怕心心念念的希望能抽到自己。

“下官却之不恭了。”孙宜霖取了一个荷包,然后真心实意的对靖婉一揖,“在下替十位公子谢过姑娘了。”这就是将谢意实打实的落在靖婉头上。

靖婉忙避开,“当不得公子谢,都是大长公主的功劳,小女子不过就说了一句话。”

“当得,怎么当不得。”孙宜霖有意,大长公主何尝无心。

只有有爵位的人家,才能荫恩后辈子孙,其他的人家,哪怕是内阁阁老,也只能靠子孙们自己努力上进,等自己进入了官场,父辈祖辈才能帮衬他们,而且各家都想着为自家捞好处,这竞争可不是一般的大,这一次的赏赐,就可能让十个人少奋斗十年二十年,如果出了大长公主府,落到寒门子弟手中,更可能是一飞冲天的机会,那么,欠靖婉恩情的人,可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这不仅仅是一个假设,在这个极为讲究宗族的地方,很可能成真。

靖婉之前大概只是临时起意,没想得更深远,只是觉得有些人或许读书不怎么样,但确实有才,埋没了可惜,能帮到一个说不定也为启元王朝挖出一个大才,她只是这么提一句,谁知道大长公主还同意了,现在不仅直接将她“抖出来”,更肯定了是她的功劳,倒让靖婉有些无措了。

见她这样,她肯定是已经明白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没有得意,没有沾沾自喜,大长公主眼中更添了一丝笑影,一个看得透,想得透,却也理智,不轻易被利益冲昏头脑的姑娘,实在太难得,也不枉自己打破惯例,明确表现出对她的喜爱。“别担心,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的顶着。”

靖婉失笑,事情已经发生,的确没有必要再去多想。

大长公主见她这么快又恢复了从容镇定,心中止不住的点头。“行,骆丫头,这奖赏你也拿一个。”

“这可使不得。”靖婉忙拒绝。

“怎么就使不得?本公主刚才说了,都有赏,就冲你的好点子。再说,刚才那一曲,还没赏你呢,这个就当是一并赏了吧。”

话已至此,靖婉只得取了一个荷包,“谢大长公主。”

还不等孙宜霖回到男宾席,十个荷包的奖赏之事,就已经传遍了。

果然,不少的少年公子们都很兴奋期待,再不是之前的忐忑紧张,在看到孙宜霖的的确确拿着荷包回来之后,一个个眼神格外火热。

孙宜霖似乎才觉得不妥,将荷包纳入袖中。

要说骆沛山终于知道第五太卿为什么老是揪胡子,他现在也想揪胡子,这自己孩子优秀出风头,这是好事儿,可是太出风头了,就让人纠结啊。怎么不知不觉的由搞出这么个事儿呢?一干同僚那“幽怨”的小眼神不断的往自己身上扫,很享受也很难受啊。

“骆大人养了个好孙女啊。”第五太卿不嫌乱的幽幽道。

骆沛山瞪他,娘们兮兮的老混球。“那都是大长公主给各家机会。”

“不是你家丫头提起,大长公主会给出这样的奖赏?”

“我家丫头不过是适逢其会,换了别人也一样。”老混球,还不快闭嘴。

“可偏偏不是别人,那丫头就姓骆啊。而且别人,就算是经常在大长公主面前晃的,也没见多得大长公主青睐啊,这样的席宴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就没别人提出来呢?想不到是一回事儿,想到了也没那个胆儿说出来吧。而且惠及大家这种好事儿,我们这些老东西就想过为自家牟利,没想过别人。”

第五太卿看似在羡慕嫉妒,未尝不是在提醒别人,这件事,靖婉才是起到关键作用的那个人,虽然最终这天梯需要大长公主来搭建,但没有靖婉这关键的第一步,哪有后面的事儿。所以,最后得了好处的人,必须承情啊。

“第五大人想太多了,我家丫头可没想那么多。”

“你这话说别人我还信,这丫头我可是亲眼见过的,要说她连这个都没想到,”第五太卿摸着胡须笑了笑,“半点不信。”

骆沛山牙咬启齿,压低声音,“你够了啊。”

第五太卿摸摸胡须,点点头,嗯,差不多可以够了。

“骆大人,不知道贵府三姑娘许人家了没有?”李鸿铭突然开口问道。

“老三这话可就过分了。”李鸿熠立马还击回去。

李鸿渊那混蛋虽然与表妹的婚事还没取消,可是已经是板上钉钉,表妹将嫁去骆家也成为事实,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将骆家纳入自己这一系了,现在出了这么个可能身系多方恩情的姑娘,他怎么可能让李鸿铭给笼络了去。

“大哥这么激动做什么,所谓一家好女百家求,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没错,这的确是很正常的事儿,只要还没许人家,只要自家有合适的儿郎,那都能上门求娶,圣上都无权干涉。

李鸿熠气得瞪眼。

“多谢王爷厚爱,臣家的三丫头已经许了人家,定了亲。”

不知道多少人心中暗叹一声可惜,这么个姑娘娶回家,那是百利无害啊。

“哦,不知道是哪家儿郎?”李鸿铭扫视在场的少年公子们。

“王爷不用找了,未曾来大长公主府上。”

是自己不来,还是不够资格?

前者的可能性其实比较小,除非是突然病了之类的,否则,这样的场合,基本上没有谁会拒绝,那就是没有资格?骆大人给自己孙女选了家世如此低的人家?不过,想到骆大人二子,那个人其实跟将驸马的性情有些像,如此,让孙女低嫁也无不可能。

还当真是让那小子捡了大便宜了!

李鸿渊单手托着下巴,整个人懒洋洋的,只是又有人刺了他死穴,好想将所有窥视他家婉婉的人都给宰了。

婉婉啊,前世怎么就没见你搞出这么大动静呢?不过没关系,你闹出多大的动静,本王都给你兜着,你有多少风采都尽管展现出来,谁敢伸爪子,剁了谁!

而事实上,男宾这边有人心动,女宾那边又何尝没有,不过因为之前有人知道了靖婉定亲的事情,不用骆老夫人再解释,也很快传了个遍,而陈正敏的身份自然也被抖了出来,尤其是之前在骆老夫人那里吃了瘪的妇人嗓门最是大声。

原本还因为靖婉大出风头而嫉恨不已的人,这会儿只留下讥讽嘲笑。

内宅的姑娘们,出嫁前攀比的无非就是家世,出家后攀比的无非就是夫君,她们只会将光鲜亮丽的炫出来,那些苦楚痛楚只会让其在心里腐烂发霉。

要说这些人也着实无聊的些,物质生活得到满足了,可惜精神生活太匮乏,所以才会听风就是雨,不嘴碎几句就会死星人。

亲友们原本还担心靖婉会难受的,不过,她看上去却淡定得很,就是这份定力,就是很多人都远不及的。而且,“其实吧,我觉得,二十年后再来说这些不迟。”

她看起来就像是面团子一样,不反驳不说,还微笑,可是一反驳起来,如此的犀利毒辣,一针见血。

“在场的某些夫人,在二十年前应该也听过不少或好或坏的话。那么,有几个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跟二十年前一样,面甜心更甜?相信也有人能在当年说自己各种不好的人面前一巴掌甩回去,耀武扬威的告诉她,自己好得不得了。”

靖婉的声音并不大,甚至都没有回头,可是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一个接一个的都成了哑巴,哪怕是不识疾苦的小姑娘,都不敢再说什么,她们中,没有几个没听自己娘亲说过年轻的时候如何如何风光,可是嫁人后又是各种不如意,心头的有苦难述。

与其他老夫人坐在一处的骆老夫人,起先也一样有些担心,现在欣慰得不行,这是她孙女,一手带大的孙女!

靖婉笑意盈盈的望着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游戏继续吧,不然他们那边该等急了。”靖婉向男宾席扬扬下巴。

大长公主对她这话,同样感触很深。这姑娘啊,还真是不得了,越看让人越爱,如果嫁入了皇家……算了,还是不想这些没意义的,点点头。

因为那十份奖赏,也与之前女宾这边玩的时候有所区别,那就是抽取过的人,其木片不再放回去,不然,像之前靖婉那么“好运”,一人就占了几次机会,如果没拿走奖励就算了,若让一个人就独得几份奖赏,其他人肯定要心里不平,生出怨气。

要说到现在为止,可谓是靖婉一人独领风骚,他的言行自然备受铸瞩目,她这一番话,受影响的何止是这些妇人姑娘,对男宾的影响更大才是。

原本是老是被欺压自卑怯懦的忍不住挺直了胸膛,而原本趾高气昂的也不由得收敛了几分,还有那些但老大人们,没有几个不是带着几分思索,遥想当年。

李鸿渊低低的笑出声,然后越笑越大声,笑得一个个毛骨悚然,那个又拿着木片来叫人的丫鬟都瑟瑟的缩着头,不敢出声。

等他笑够了,抬起头看着众人,嘴角依旧含笑,“你们说,二十年后,本王是骨头都没了呢,还是依旧如现在这般?”

至少有一半的人认为是前者,在他们看来,乐成帝可活不了二十年了,不管其他的皇子哪个登基,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他。不过,诸如秦天鸣之类的人,在心里吐糟,二十年后,成了皇帝的这位,再没有人能制得住他,多半比现在更张狂,当然,那时候不再年少,而且九五之尊多少要顾忌点,收敛些也不一定。

二十年后的李鸿渊是什么样?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真知道,不过,那是前世,四十出头的他,身体早就败坏,如果不是想等他唯一的儿子再长大一些,他或许还撑不到那个时候。今生,自然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上演。二十年后,别的事情他不肯定,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必然是将婉婉抱在怀里,想怎么欺负怎么欺负!

李鸿渊对拿着木片的小丫鬟招招手,“拿来。”

小丫鬟抖抖索索的上前,将木片递过去。

李鸿渊扫了一眼,随手递给李鸿铭,“可别太丢人。”

李鸿铭接过木片,上面果然是自己的名字,“还真被抽到了,希望运气能好点。”他是皇子,自然不需要那奖励,可是他若是被惩罚,这脸都丢大了,当然,如果能拿到那奖励也不错,送给下面的人。他们那皇姑母能在不请示他们老子的情况下,就拍板决定奖励,将人直接送到乐成帝跟前,其他任何人可都做不到这点。

这一次,不少人都先站起来见礼,女宾席能让睿亲王见礼的可没几个。

对李鸿铭,大长公主自然是和颜悦色,他兄长的孩子,她尽可能都一视同仁。“你可得争气点,你要是丢了丑,可就不仅仅是颜面的问题了。”

李鸿铭苦笑,“皇姑母,这可不是侄儿说了能算的。要不饶了侄儿一回?”

大长公主立马“变脸”,“你想日后别人叫你怂包亲王?”

李鸿铭的脸色青了一下,一咬牙,抽荷包选项目,也不给丫鬟,自己就打开了。不算开怀,但也稍稍的松了口气,看来是不很擅长,却也能完成。

为当前景象作词,没有规定词牌名,所以,可以简单也可以复杂。

一炷香的思考时间,李鸿铭倒是没花费那么久。

果然,不算出彩,大长公主沉吟,“大家说,睿亲王这算过还是不过?”

“过吧。”有人弱弱的开口,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应和。

“那行,勉强算你过了吧。”大长公主大手一挥。这水平,自然没奖励,会让他过,多半都是不想他扫了面子。那第一个开口的人是谁,其实不用多想。

李鸿铭笑得“真诚”,很有风度的离开。

回去之后,别人都没说什么,只是又遭到了李鸿渊的毒嘴嘲讽。

李鸿铭还不敢反驳一句,曾年少时,差不多是同样的事儿,只是梗着脖子说一句:有本事你作一首试试?

“你跟我这个不学无术的比?”李鸿渊从来都是如此的“坦荡”。

“如果抽到六弟你,三哥预祝你成功。”

“其实本王更想将所有的惩罚项目都试一试。”

无耻到这种程度,他自然无敌了。

就算是那些老迂腐,对李鸿渊出了叹气也只能叹气。

在睿亲王“黯然离场”之后,接下来的几个人,有罚也有过关的,都没什么出彩的,最可乐的大概就是其中一个被罚,抽中了“绿腰”,不会?没关系,大长公主直接叫来府上的舞娘,现场教他跳。那模样,直接笑翻全场,要说这也是某郡王家的公子,到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刻意的搞怪,饶是平日里最端庄的贵妇人们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照这么下去,区区十个荷包都送不出去?”

要说让他们一张所长,要将十个荷包送出去,其实很容易,但是用抽取的方式,再能耐,抽到自己最不擅长的,也得歇菜,所以还要靠运气。

靖婉却不以为意,“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大长公主咀嚼着这句话,“这话说得好。丫头,这次换你来抽吧。”

“好啊。”靖婉点头,也不推脱。

靖婉抽出来之后,表情有点微妙。孙宜嘉偏头瞧,那脸色同样变了变,见他们如此,旁边的人的都伸头看,“呀,是晋亲王。”这声音很是夸张。

还有另外几个声音接二连三的表示自己的“惊讶”。

大长公主现实一愣,随即却笑起来,“刚才说什么来着,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瞧瞧你这运气。”分明带着三分取笑。

靖婉盯着木片上的三个字看了会儿,缓缓的放下。“能把晋亲王抽出来,可不就代表臣女的实力强到非同一般的程度了么?”

刚才“晋亲王”三个字被喊出来的时候,那边已经隐约听见了,李鸿渊很自觉,趁着这会儿功夫,施施然的走过来,他的耳力本就非同一般,靖婉的声音虽然小,这会儿也清晰的传入他耳中,啪啪啪的抚掌,走近了,“这话本王爱听。”左手抓了表演项目,直接丢给靖婉,右手又拿了个惩罚项目的荷包,“既然是你抽到了本王,就由你替本王表演吧。”

所以,遇到这位主儿,运气是逆天,不过不是好运,是霉运。

他也不会事后找晦气,他是立马就找晦气。

这些项目有些是专门为男子准备的,虽然与女子的重合的也不少,可是万一抽到的是她完不成的呢?

有不少人幸灾乐祸,她们可都是见到李鸿渊已经抽了惩罚荷包。当然,如果抽到穿女装这种,倒是无所谓,其它的一些,可也有得受的,哎呀,她自个儿之前可是出了不少主意,这叫什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鸿渊的要求能拒绝吗?当然不能。靖婉拉开荷包口……

“你能表演,表演好了,奖赏归你,你不能表演,惩罚本王接着,另,若是你得了赏,也可以决定本王用不用继续接受惩罚,毕竟嘛,按照规矩,不表演就该受罚。”李鸿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手里的惩罚荷包。

众人面面相觑,今儿晋亲王这么好?吃错药了吧?

“就冲你刚才那句话,本王让你强到非同一般一回又如何?”

这是因为一句话取悦了这位活阎王,活阎王心情好,所以要做一回“君子”?

本质上其实是自恋到没边了!

靖婉取出了荷包里的纸条,诗,题是初春,说实话,靖婉只是在这一世学了作诗的最基础的东西,要她写一首诗,难比登天,写得好就更不可能了。可是她记得的优秀诗词有不少,她从没想过要将那些作为自己的东西拿出来,问题是,她作不出来,李鸿渊就要受罚,他现在要当好人,做君子,可是事后呢,她不太敢相信这位的人品。纠结……

“不管能不能都好歹吭一声啊,愣着做什么。”有人不耐烦的催促,不是别人,正是阮芳菲旁边的那位郡主。

李鸿渊淡淡的扫了一眼,不意外的对上了阮芳菲专注的眼神,众目睽睽之下,她才没有表现得露骨。李鸿渊不怀疑,刚才自己说得那句话,让这女人盯上了婉婉,加上婉婉之前的表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以往类似的席宴,她哪怕是不做什么,也是众星捧月,更是少年公子们议论的焦点,现在谁还记得她,她要是不记恨才叫奇怪了,不管她表现得多温婉雅致,她其实最恨比她耀眼的人,还有那些表里如一美好的人,靖婉现在是两者都占全了,或许还应该加一条:得了李鸿渊的注意力。

她想要毁掉靖婉的想法,只怕是已经攀升到所有人之上了。

“要不,我来作诗吧?放心,我不要奖赏。”阮芳菲突然开口道。只是她这口气,似乎太大了点,似乎只要她诗成,就一定会得奖赏。可是,看周围人的表情,竟无已一人觉得奇怪。

靖婉回头,完美的不真实的阮芳菲,她怎么忘了这位可能跟她一样来历的人了呢,如果是的话,她念出一首诗,就可能露馅了。不过现在未尝不是一个确定她是否与自己一样的机会。“好啊,晋亲王应该不会介意吧?”可是这位的准侧妃呢,没了嘉姐姐,说不定就是王妃。

靖婉的笑,有点小暧昧,众人也都跟着善意的笑起来,尤其是那些妇人们,更是别有深意。

不是介意,是非常介意!她不会,他甘愿受罚,她会,更不介意让她决定他受罚与否。——婉婉你将自家夫君推给别人,再记一笔,日后再算。

如果现在拂袖而去,虽然扫了阮芳菲的面子,却更可能给婉婉招来麻烦,这可不是他的本意,在与婉婉成婚之前,他总要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他是想弄坏她的名声,然后才能顺理成章的与自己这个从头黑到脚的配成对,可是所谓的坏名声,也不能让她本身哪怕有一点点的染污。

李鸿渊面无表情,阮芳菲只当他默认。

或许就这么会儿,阮芳菲已经成竹在胸,张口就来。

等她念完,不少人都已经议论开,什么“不愧是阮姑娘,还是这么厉害”,“这首诗作得真好,婉约灵动,就像芳菲这个人一样”,“阮姑娘的诗册里面又会多一首了”等等,总之无不是赞美之词。

靖婉不会作诗,但是她知道鉴赏,不得不说,阮芳菲这首诗相当不错,的确够得上拿奖赏的标准,只是,却不是她熟悉的,是她不知道呢?还是这其实是阮芳菲的原作?

如果李鸿渊知道靖婉的想法,那么会很明确的告诉她,阮芳菲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个原装货,不是跟她一样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也不是跟他一样是再活了一次,她本身的确很优秀,尤其以诗词见长,只是诗词再好,再美,也没有超出闺阁女孩的范畴,如果让她多些阅历,长些见识,那么说不定会流芳百世,前提是她如正常人一般成长,可惜,这人从根子上就已经长歪了。他承认,他自己也是歪的,可他能很清楚的认知自己,阮芳菲不是,她认为自己完美,优秀,做什么都是对的。

“惩罚就不要了吧?”阮芳菲看着靖婉,建议道。

话虽如此,但是,靖婉的感觉却不同,阮芳菲不是建议她,而是在吩咐她,那种隐隐的理所当然的态度,还有她明明是在踩着靖婉装好人,好像不是她这一句话,靖婉就会做出过火的事情。而周围的人似乎都习以为常,没觉得如何。

阮芳菲个人果然有问题,伪装得已经深入人心了,如果自己也如同这些人一样,潜移默化的被影响很久,只怕也会觉得她好。就像嘉姐姐,除了觉得她完美得不真实之外,也没说过她一个不好。这样的人,如果没有危险性还好,如果有危险性,那么危险系数只怕会非常高,所以,若非必要,一定不要接触,要尽可能的远离。

靖婉本就没想着要晋亲王出丑,所以,自然是同意。不过……

李鸿渊已经打开了手上的荷包,看着纸上的字,勾起嘴唇,那模样,真的是非常的蛊惑人心。“本王幼时,母妃与我穿过女童装,本王自己瞧不见,不过母妃跟她身边的宫人都说,好看得不可思议。”

众人哪里还会不明白他拿到的是什么惩罚项目,见过李鸿渊幼年模样的人,都忍不住的点头,那个时候雌雄莫辩,真的是非常的精致漂亮,无人能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将他抱回自家养,可是苏贵妃看得紧,乐成帝护得紧,再慢慢的,这小子变得有些混账,越长越歪,变得越来越不讨喜。

果然,李鸿渊将纸条的正面翻过来面对众人,“不想看看?”说着还若有所思的摸摸自己下巴,“现在的这张脸,好好的装扮装扮,该遮掩的地方遮一遮,或许也会很好看?如果再穿一身合适点的衣服……”

说实话,现在李鸿渊那身板是一等一的,就算那张脸再俊美,也不会误认为是女子,她们很难想象,他画女妆,穿女装会是什么样子。

倒是靖婉,听到他的话,很有几分跃跃欲试,前世,大男人反串的还少吗,即便是阳刚的大男人,经过那精心的装扮,也是非常的漂亮,李鸿渊这张脸,如果画得好,绝对会是一等一的超级美人。

李鸿渊看到靖婉那小眼神,哪还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他家婉婉这么想看,倒也不是不能牺牲一下,不过,不是现在,他可没有娱乐众人的想法,成婚以后,她可以关上房门慢慢折腾。李鸿渊将纸条与荷包一并重新扔回去。

不少人有点小遗憾,就知道晋亲王怎么可能真的愿意穿女装,不过是逗她们玩玩;而阮芳菲则松了一口气,他怎么可能真的扫自己面子!

事情就这么完了?怎么可能,某只雄孔雀还没有对他心仪的女子炫羽呢。

在众人都以为他会离开的时候,李鸿渊又拆开一个表演荷包,看了看,揉掉,扔了,再拆,再继续扔,再拆再扔,别说是女宾席的人,就算是男宾那边,都被他弄得嘴角直抽,众人都相信,如果他找不到自己满意的项目,他大概会把所以的荷包都拆开。

大长公主忍住了揍这混蛋一顿的冲动。直到拆到第六个荷包,李鸿渊终于满意了。“就这个吧。”

丫鬟无措的看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无力的挥挥手,对这个混账东西,她同样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