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生放弃抵抗的那一天起,谢氏就以不可遏制的速度衰弱下去,短短三个月,任凭董事会做了万种努力最后还是以破产告终,原先繁盛强大的后起之秀,最后眼见地消失颓败,窜天大厦只剩了一座废墟,路人经过都会唏嘘感叹。

但是,a市没了谢氏仍然繁华热闹,最多只是看了一场衰败的大戏,没有几个人真正在意,只有员工对于重新找工作觉得烦恼不已,好像谢氏在或不在都没有差别,这是匆匆忙忙又慌乱无比大城市的无情。

a市没有人知道谢氏背后一桩桩一件件血腥残暴的案子,也不知道谢氏的大部分高层都被踢进了监狱,主要因为涉及事件数量太多,太过于脏污,一旦曝光势必会引起上级注意还有社会恐慌,并且影响到其他公司的利益,到时候本市gdp必然受影响,所以当局选择了把事件压下来,连审判都只有少数几个人参加,而且还要签订协议,保证不能泄密。

宁小安作为当事人也出席了审判现场,看着谢长生被法律打上终结的烙印,全程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很平静,无悲无喜,那张算得上被时光疏忽的脸短短三个月里老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却是正气和蔼,真的只是一个面对年龄迟暮的中年人而已。

大概真的因为放下了,所以才失去了一切力量,就连光芒都没有了。

其实没有人能够理解为什么当时谢长生能够放下屠刀,一个个血债累累的反社会罪犯最后还是选择了轻飘飘的放下,谁都觉得不真实,不可置信,明明按照常理应该会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没有想到最后却是三两句关于过去的话就击溃了谢长生的心理防线,把人带到了忏悔的岸边。

宁小安这么想都觉得不真实,好像逻辑上完全过不去。

只有安父安母知道,谢长生爱惨了阮尔,他的一生都在为了阮尔而活,阮尔用命让他放下,他就一定会放下,不过局势多么惊险紧张,哪怕只要一放下就会被枪毙,他也甘之如饴。

不过谢长生也不是真的没有了情感,他把所有错误揽在自己身上,让谢琛安然无恙,甚至还给他留了一笔财产保他一生衣食无忧,谢长生最后一点情感给了自己的儿子,然后沉默着坦然的面对惩罚。

谢琛当然不同意,明明一场新婚,他就被关进了监狱,谢氏倒台,父亲被判刑,他由a市新贵变成了一个穿着囚服的罪犯,要靠自己父亲拼命揽罪名才能活下去,何等狼狈,他半生骄傲,一直站在金字塔顶端,从来没有被现实这么狠地对待过。

根本接受不了的落差。

出看守所那天,他穿着一身旧衣服,极其简陋的板寸,脸色暗沉,一点傲气都磨没有了,陈旧的大门口,关系比较好的兄弟都聚集在门口接他,看见他出来,一个个脸上是真心的欣慰开心,扑上来安慰他人身仍然自由,未来可期,大不了他们投资,谢琛创业,以这位大佬的实力必然是东山再起。

谢琛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悲喜都没有太多。

三个月前刚刚事发的时候,他心里自然不平,不甘,气愤,发了疯地想要报复毁了他的人,恨不得把那群人碎尸万段,特别想把林以柠禁锢在属于他的领地里,狠狠地欺负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明明他都为了她做好了一生的准备,他说了会给她幸福,结果她在新婚之夜给了他迎头痛击。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整整三个月,他都在等待她,等待她给自己一个说法,可是整整九十多天,他在看守所里等她,原本的怨气终于被磨没了,他只想见她一眼,不要解释,不要理由,只是见一眼仅此而已。

她始终没有来。

临近终审的时候,他的父亲托关系见了他一面,什么话都没有多说,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报复,这是我罪有应得,死了才是解脱,以后不要再走上这条路了。”

他从没见过自己父亲正气坦然,平静冷淡,只有看见他时才会有一点担忧的样子,很像自己从小渴望的父亲。谢长生的话无异于一桶冷水,直接浇灭了他满腔的愤怒恨意,就连对天壤之别的落差都没有了太多情绪。

他的父亲放下了所有,不挣扎,不愤恨,只有释然和期待,他劝谢琛放下是绝对由心而发,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劝说他。

正是这一点让谢琛没有了一点点的愤怒,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开心的,相比过往那些日子,情感是绝对轻松的。

他在谢长生死前终于得到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父亲,而他的父亲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带走了他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了浓郁的思念,对林以柠的思念。

他知道自己很爱林以柠,爱得快要身心都在发疯,就算林以柠那么对他,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怎么伤害她,放下一层层的恨和愤怒,他发了狠地想她,不报复,不惩罚,只是想抱抱她。

他在监狱里经常不自觉地回想在他拥有林以柠的那五年里,自己是怎样拥有她,香软在怀又是何等惬意,那时候她满眼都是他,打着钱的旗号,陪在他身边,极尽温柔,一颦一笑都是爱意。

那么温柔美丽的林以柠,他从骨子里怀念,转化为对眼前林以柠的渴望,他自诩不是一个长情的人,最后还是栽在了他原先最看不上的人身上,栽得前所未有地彻底和狼狈。最后就算被背叛地彻底,他也恨不起来,甚至分外地想看她一眼,看看他们的孩子。

或许,他们之间连孩子都没有了。

谢琛站在看守所门口,环视一周,一眼扫过去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人,心绪一下子坠落下来,失望透顶,面对这群真心对自己的兄弟,也没有什么真情仍在的好脸。

忽然,手机震动一下,一条信息传过来,是林以柠的,她约他到最近的咖啡馆见面。

谢琛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向自己的兄弟说了一句抱歉,借了一辆车开高速以最快速度冲到咖啡馆。

林以柠坐在里面,倩影优雅,姿态端庄,肚子微微大,孕态明显,面部红润,很好的状态。

谢琛看着她的肚子,心里很高兴,他们的孩子还在,几乎就是难以言喻的欣喜。

他慢慢地向林以柠走近几步,林以柠察觉了他的靠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拿出一份文件,上面几个字顿时让谢琛变了脸色。

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