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指责,青飞疏面上笑意不减,对着归涯微微摇头:“道听途说之言,堂堂万亩田的归涯堂主,也会当真?”

归涯轻哼一声,狭长凤眼中敛着调笑:“是是是,东君所过之处,枯树逢春,怎么会做这些事情。只有景家残忍无道,才会拿着活人试验。”

他说着撇撇嘴,换了一条腿翘起。打了个酒嗝,扫视众人道:“啧啧,我可编不下去了。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即便以你我两家的势力,也比不上当年君临天下的景家。那可是网罗天下奇人异士,费劲一二十年,不知用了多少人命换来的。是当之无愧的天书秘卷,可别说你们不想要。”

迟否心有感触,叹息道:“人山尸海堆砌,得一卷足以受用一生。”

侠义厅中静默无声,众人各怀心思。

唯有萧清浅,对那天书秘卷并不在意。但她心中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下一乱,处处难得太平。以阿桐的性子,岂会坐视不管。

她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景家归来一年有余,可有甚么动响?”

青飞疏闻言望向迟否,温言笑道:“清浅曾问,机关城为何被巧工坊打压?巧工坊背后何人?机关城与纪南城谈得如何?不如,请迟城主先开口。”

迟否点点头,直言道:“巧工坊背后就是景家。因有景家支持,巧工坊才能制出精钢袖弩,并且赔本吆喝。我们起先只当巧工坊为占东南市场,故而做这赔本买卖挣些名声。

当时算来,一把袖弩,巧工坊要倒贴半贯钱。如此亏损下去,巧工坊支持不住半个月。谁料到,半年而已,东南七城,多了十三家巧工坊店铺。

机关城想与之竞争,只得降低售价。南方少矿,矿价颇高。纪南城盛产矿石,精通锻炼之法。能从他们那里买矿,一来低廉。二来可断了巧工坊的供应,自然是最好。不过,翁家家主态度不明,一直没谈妥。”

萧清浅微微颌首,淡淡说道:“如此机会正好,捏着翁家大小姐,想必这桩买卖能成。”

迟否脸上神色一暗,默然不语。

“果然是景家在背后捣鬼。”归涯捏着下颚,坏笑道,“难不成是觉得长安城鱼龙混杂,一团浑水。想念起建邺城的行宫?”

月听筠掀起面纱,饮了一口茶,悠然道:“那也该是洛阳才是,嗯,莫不是知晓有人与不死狱之间,不清不楚,吓得景家不敢去。”

长安城是前朝国都所在,去年在广陵城中,景家言谈之间,有归于长安之意。长安城中鱼龙混杂,多方势力错综交复。

当时,十二城盟与万亩田,对此不置可否。除了长安城中帮派,其他各家都有怀着作壁上观的心思。这一年,景家的确不曾少往长安跑。但都是风声大,雨点小,不过喝茶聊天,没见和哪方动过武。

至于洛阳,作为陪都,自然是退而求其次的最佳选择。何况洛阳城中的势力,犹如一盘散沙,最好拿捏。可洛阳城外的北邙山,那是众人皆知的不死狱巢穴所在。

江湖上对不死狱和景家之间的传言,从未断过。居闻当年数位天子,皆是亡命于不死狱杀手刀下。

“月门主这话,是说我们万亩田和不死狱,不清不楚?”归涯指尖敲打着腰间的葫芦,似笑非笑的看着月听筠,口气轻佻的说,“我还听说荆钗门和诸宜宫之间不干不净。干些拐骗幼童,买卖人口的勾当!”

诸宜宫是什么地方?

穷奢极侈的酒池肉林,诸事皆宜的销金窟。

稍微正派的武林人士,都不屑提起。虽私底下,却是无数人趋之若鹜。

荆钗门中尽是女子,本就多惹口舌。若是再和诸宜宫这样的地方牵扯不清,那真要坏了名声。

月听筠不惊不怒,嫣然一笑:“归涯堂主就算恼羞成怒,说话也过过脑子。还是你本就没那玩意?”

萧清浅见他们唇枪舌剑,心中透亮:东南各方,以十二城盟为首,已经达成某种约定。至于北方,必定出了事情,否则万亩田不会这么急。

看似闲话半响,实则已经较量几轮,此刻胜负显然明了。

果不其然,归涯端正坐好,叹笑一声:“黑脸白脸红脸花脸,都让你们给唱了一番。看来,我只能实话交代。我此番来,尊主只有一个意思,景家交出天书秘籍,万事好谈。”

厅中沉寂许久,迟否低声道:“万尊主走火入魔的消息,果然不假。”

归涯闻言,神情依旧狂傲。脸上挂着轻佻的笑意,仰头靠着椅背,全无忧心忐忑之意——老虎伤了一只爪子,依旧可以杀兔搏鹰,呼啸山林。

何况大老虎死后,还有小老虎。

青飞疏理了理袖口皱褶,淡笑道:“那归涯堂主该去找景家才是,我等可做不了景家的主。”

归涯哈哈大笑,倾身向前,盯着青飞疏一字一顿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青家的三月心法……历代家主无不英年早逝。东君?”

青飞疏温柔如盈盈潭水的眸中,狂澜骤起,又瞬间归于平静。他望着归涯,秀丽温润的容颜上是坚定不移的肃然,他决然拒绝:“六十一年前,江湖畏惧景家,才会赶尽杀绝,驱其出境。如今景家归来,诸般行事未犯长安盟约。我辈江湖儿女,纵然行事轻狂无束,头顶还有道义二字。”

归涯勾出一笑,狭长凤眼中透出三分不屑,七分了然:“是是是,江湖道义嘛。我知道啊,所以这次武道大会,不如由太和城来办。听闻景家和太和宗一直眉来眼去。举办武道大会,何其光耀。出些彩头,景家必然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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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勤快的春节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