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还有这称呼。

在绿岛行宫时,他已经反复地教会了她,要喊自己的名字。叫赵宣也可以,叫太子哥哥也可以,但就是不准叫殿下,听着生分。

——是怎么回事?

赵宣的心蓦然捏紧,方才的念头一旦涌上,顿时几乎拿不稳杯子。

酒杯在手里摇摇欲坠,而他直直地盯着赵佑媛,试图,或者说渴望,从她的眼里,看到属于她本人的明亮鲜活。

“殿下?”长柔公主关切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

赵宣微微敛了下心神,转头看着场中人,心乱如麻地将酒杯凑到唇边。

却突然顿住。

这杯酒是身边人为他所斟。

他再次转过头,看着眼前熟悉且爱慕的容颜。这样一张脸,此刻他是真切地能够体会到谢清琸的心情——

爱一个人有多深,其实更无法接受一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身边!

他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声音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和平时一般温和,别无二致:“媛媛,我看你累了,去休息吧。”

赵佑媛正想说不累,几个侍者接受到了赵宣的示意,走到她身边:“宗姬,请随我们去休息室醒醒酒吧。”姿态恭敬,却不容拒绝。

而她似乎也不是很坚定,见几个侍者劝,就真的软了下来,眼睛又看了一眼赵宣的酒杯,跟着侍者下去了。

赵宣一直看着她被带走,才叫来三秘:“这杯酒,拿去化验。”

三秘不解地看着他,这是宗姬为他倒的酒,为什么突然要化验?

他转头,望向媛宗姬被带走的身影,同时心中也兴起一个恐怖的猜测……不会吧?

不光他注意到了这一幕,连长柔公主也看到了。

只是赵宣礼服下的手,一直压抑不住地微颤,她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这个弟弟,正在走上极其不寻常的情绪!

可这是朝贡酒会,这里站着的是各国政要,他不能失态,绝对不能!

长柔公主忧心地呼唤道:“颂之,回神。”

赵宣没有回答她,他还是清醒的,但他觉得自己即将疯狂。他没有心思回应一切外界的声音,极为快速的猜测和推算在脑海中涌现,同时他的手还在拨出电话——他已经忘记让身边的秘书代劳了。

特情局一把手很快地接起,几乎是响了不到一下,赵宣还没来得及发声,对方就急急匆匆道:“殿下,我们正要汇报,这两个月的收网行动已经成功了,但是差了最后一点,其他人都被控制住了,可是媛宗姬……”

“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人,”赵宣冷冷的,他的感情似乎被抽空了,只剩下机械的理性思维主宰着一切指令:“我、只、要、活、的。”

☆、第68章

赵佑媛醒来时,是在一个密闭狭小的研究室一样的地方。

她睁开眼睛,头还隐隐作痛。然后昏迷之前的回忆,缓慢地复苏——

怎么会在这里?

朝贡酒会呢,结束了吗?她好像还没来得及参加酒会,赵宣要等急了吧……

她的身形猛然一震,看着四周,都是封闭的墙,没有窗户,只亮着日光灯。她想要起身,却发现手和脚都被固定住了。她此刻躺在观察台上,屋子里空无一人——

她被绑架了吗?

当下的情形让她心乱如麻,但仍然努力回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试图整理出一些思绪来。

事情是来得那么突然却又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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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绿岛行宫出门,半路上时,专车便熄了火。车子好端端的,突然就出了问题,司机十分无奈,正要电话拨回行宫,请再调配一辆车,这时桂宫悠子的专车就经过了。

既然都要去参加晚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于是很自然地,她便搭乘了桂宫悠子的专车。

两人上车后聊了几句,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强烈的迷药便让她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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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桂宫悠子呢,她也被绑架了吗?

不对,如果那个迷晕了她的人是早有准备的,那么得出的推断只可能有一个——桂宫悠子她早有预谋!

可她是为了什么?

赵佑媛困惑不解,可是眼下她动弹不得,甚至连时间几何也不知道。这个研究室四面是墙,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也就不知道白天黑夜,更没有挂钟。

并且,研究室还在不时地剧烈颠簸?

——是地震了吗?

不对,噪音从醒来时就响彻耳边,因此她差点忽略了,这是飞机的引擎声!

赵宣还在国宴中心等她,要是看到她没有到场,又联系不上她人,他得是多么焦急?

赵佑媛心里纷乱如麻,可是却一时想不出该有什么办法去通知他。

任何事情,都是有着连环效应的,如谢婉泱的出现,如她的失踪。那么现在,她的失踪会引发什么样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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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拼命地分析着这一切,门忽然在这时发出了声响。

几乎是迫切地,她朝门口看过去,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正是桂宫悠子。

一瞬间,赵佑媛心里猜测得七七八八了。

她看着桂宫悠子,此刻不是发生争执的时机,也不是壮一口豪情的时候。她尽量让自己口气听起来不那么慌乱:“桂宫悠子,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看来是我错了。你这样做,总也是要我知道原因的吧?”

桂宫悠子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脸上的苹果肌和眼角却并未因为这个弧度发生什么变化,让这个笑容平添了两分森森的意味。

“不着急,你很快就可以想起来了。”

带着眼镜的男人走到了赵佑媛身边,手里拿着一剂针管,里面有淡色的液体。赵佑媛挣扎起来,可是被拷在观察台上,说挣扎也只是身体扭动:“这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男人开口,却只是用诱哄的语气,这职业习惯似乎已经渗入了他的方方面面:“不要怕,现在还不是让你死的时候。只是给你解开催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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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佑媛一怔,下一刻,却在药剂作用下,缓慢地陷入了困意。

就像慢慢涉水,走到了水中央,半梦半醒间,她又回到了一片如羊水般温暖的意识光源内。很熟悉,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到过这个地方?

——啊,很久很久以前,她出了一场车祸,昏迷不醒时,意识便困于其中了。

只是这一次,那团暖光中没有任何人。

这里太温暖,□□心,令人迷恋其间,不舍得离开。外面有很多不想面对的事情,令人烦恼的现实,如果能一直沉睡于此,该多么幸福啊。

留在这里吧。

突然,一双眼睛出现在了识海中。

那双眼睛很漂亮,却素来冷冷淡淡的,只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温情——

赵宣!

他一定在找她,如果留在这片暖光里,他就找不到她了——他现在一定非常焦急!

不能留在这里,她要出去找他。

闪现了这样的念想,赵佑媛试着迈出脚步,走向光晕之外。

然后这片暖光中似乎有个声音,惊喜地说着:“快了,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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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剂注射一个小时后,赵佑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记忆,陈旧的被尘封的记忆,终于好像剥开重重迷雾般,看到了它曾经的过往。

老旧楼顶的晾衣线,在耳边轰然炸开的巨雷。

黑色的通道,璀璨无限的星光,圆球形的虫洞,万蚁吞噬般的痛苦……

这都是穿越时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下,看到的画面。

而等降落在这个世界上时——她是在一个炎热的,似乎是草原的地方。

现在想来,那个地方,对应着地理学,应该是,非洲的某个角落吧?

那时候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全身疼痛无比,不知道天空为何如此灼热,阳光为何如此强烈,又一次晕了过去。

而晕厥前,只看到一辆考察车,向着她开了过来,很快车上下来几个人,向她跑来。

“得救了。”当时她是这样想的。

然而等醒来后,这个想法,彻彻底底地嘲讽了她。

醒来后她似乎躺在一个医院里,也可以说是研究院。这里的人对她都很温和,问她的话,都是让她回忆之前的世界。

并没有弄明白这些人的身份,也并不知道如今自己究竟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另外的世界,她只能是张口把记得的内容都说了一下。

历史、人文、一切的一切。

结果,当她能够尝试着站起来,出外走动时,触目所及的场面,却深深地震惊了她——到处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啊——”

在遭受了惊吓后,这个科研基地里的人倒也没有怎样她,反而十分坦然:“没错,你看到的,都是复制体。有你的,也有其他人的。”

“克隆人是犯法的,你们违背了伦理学!”

对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天真。”

赵佑媛不想跟他们争辩什么,当人处于绝对的劣势时,说再多的话,也是没用的。她颤抖道:“请放我离开。”

“那怎么能行?你还有用呢。刚才在走廊上,看到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了没?”

赵佑媛有印象,那个女孩似乎站立起来非常困难,面色苍白得不似常人。这似乎是因为一种加速细胞分裂的技术,让她在短期内快速长成的缘故。

“你们俩的基因,居然有近似。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本体的曾祖爷爷,可是当今皇室百年前的私生子呢。啧啧,刑玉竟然能找到你,真是他的厉害。”

赵佑媛激动了起来,然而她的反抗在这里显得格外无力——很快她就被制服了。又过了几天,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俊秀的年轻男人,站到了她的面前。

他留着长发,穿了件垂胡袖直裰,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