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乐还小心翼翼地对着城隍像说话,突然间,他好像感觉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他不由一愣,仔细端详城隍像,没什么变化。

刚才那……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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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通常会有很多病床,但这一间里床位不多,而且只有一个病人,好几个值班的医生都在忙,有的还在快速分析病况,也有坐在床边时时刻刻观察仪器显示的。

病床旁坐着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一个跟病人有点像但年岁更大,应该是病人的母亲;另一个是西装笔挺的男人,眉头深锁地紧盯着病人,眼里都是血丝,跟病人应该关系匪浅。

阮椒来到病床前,低头看去。

病人看着二十出头,鼻梁挺直,嘴角微翘,平时应该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然而现在她脸色苍白,眉眼间也笼罩着一层让人心惊的青气。

一眼看不出具体情况,阮椒没犹豫,氪信仰给她望气——刹那间,一大片淡红映入他的眼帘。

气色淡红,主平安健康,家人发达。这姑娘身上有这样的气,本身的命格是不错的,即使做不到非常富贵发达,但也必定是富裕健康,绝对能幸福一辈子。

只可惜大片淡红色的气里还夹杂着大量灰黑,单纯的灰色表示疾病缠身需要治疗,而灰里带黑……就说明这病不是自然产生的。

——也是,既然淡红表示一生健康平安,那么偶尔生病也只会是常有的小病,可现在这灰气太浓,几乎就是绝症快死的征兆了。

现在要做的是寻找“病因”,阮椒想起宗子乐提起的心衰,迅速“看”向病人的心脏——果然,那里有一个很小的黑点,溢出丝丝的黑气,每一丝黑气萦绕时都有许多灰气增加,慢慢地侵蚀淡红色的吉气。

有什么东西在病人的心脏里?心脏是维持肉体活动的中心,心脏被什么东西寄生了,引发心衰并且身体生机大量流失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阮椒在病房里来回踱步,试图从叨逼叨里寻找能对上的案例。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是有过的,通常要么是诅咒,要么是蛊。从古到今,诅咒和蛊都是千变万化种类繁多,要想解除也非常困难……

走了一圈后,阮椒停下来。

幸好,诅咒和蛊的等级都低于神力,对于普通的术士而言或许会很麻烦,而在他这里要考虑的就只有信仰够不够氪的问题。

算一算,虽然每天信仰收入不少,可巡街望气消耗不少,他到现在也就攒了三千多而已。

叨逼叨里提到,越复杂的诅咒、越恶毒的蛊,解除起来消耗的神力越多,可这个神力到底要用多少……以前跟现在的情况不同,只能阮椒自己斟酌。

阮椒想着,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再攒攒吧。不然要是正在解决问题的时候突然神力没了,这玩意一反噬,病人恐怕就要被他害死了。不过,也不能一点儿防备也不做。

稍作思索后,他就在病人的额头上盖了个章,仔细观察。

黑点中散发的黑气迅速朝章子攻击,章子上散发的神力与黑气互相抵抗,一点点地被黑气消磨……不过看这情况,维持一天应该没问题,他再每晚过来补个章子,应该能暂时保住病人。

接下来就要尽量多攒信仰,攒到的信仰越多,他的把握就越大。

于是,等宗子乐熬了半宿回去后,刚睡着,就又得到了城隍爷的托梦。

梦里的城隍爷说,信徒啊,你赶紧多烧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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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阮椒决定去宗子乐那看看情况。为免误事,他没去打工,还是在附近的酒店租了间房,跟上次一样反锁门、生魂离体,然后前往宗子乐目前的住处。

宗子乐的确很虔诚,昨晚得到托梦后,他大清早就去买了上好的线香回来,跪在蒲团上不停地上香,连饭都没想着吃,就不停地向城隍爷情愿了。

那些香烧得很快,阮椒也好像听见了……

叮!您的信徒给您捐献信仰一百块!

叮!您的信徒给您捐献信仰一百块!

叮!一百!一百!一百!一百……

看着这么努力的宗子乐,阮椒也不想辜负了信徒,干脆坐在墙角回忆叨逼叨里的内容。

到底是蛊……还是诅咒呢?

相似的案例有好些,他一件件梳理过去,把完全对不上号的先筛出去……其实,要不是怕那玩意受到刺激反扑,当时他就用城隍印调动神力去查陈蔚羽的心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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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子乐平均半小时上香一次,不知不觉七八个小时过去,阮椒回过神的时候一查,居然收到了足足一千五百的信仰!宗子乐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是再这么下去对身体可不好,他再缺信仰,也不会把信徒的健康不当回事儿,所以就想,是不是干脆把这家伙催睡,托梦让他吃饭?

就在阮椒准备动手的时候,有人打开了门。

阮椒立刻飘过去一看——

是宗岁重提前回来了。

阮椒先是一僵,然后急得团团转。

宗岁重这是要马上要抓包宗子乐的节奏啊,他一个不信鬼神的死硬派撞上小型迷信现场,宗子乐恐怕要完。

但是宗岁重都已经到房门口了,这一时半刻的,阮椒想做点儿提醒宗子乐也来不及了,最后他一抹脸,扭头穿墙而出。

……还是给信徒留点儿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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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岁重忙了一天,能做的都尽量做了,才回到别墅。然而刚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线香气味,顿时加快了脚步。

——子乐那小子又干了什么?

宗岁重大步走到宗子乐的房门前,线香的气味果然越来越浓,他敲了敲门——没动静,然后他眉一皱,拧开门把走进去。

房间里烟雾缭绕,一张城隍像被贴在墙面上,下方摆着简易的香案,那只不大的香炉里已经积了很多香灰,还有三支正缠在里面燃烧着,已经快烧完了。

香案的前面,宗子乐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手里还拿着三支香,旁边也有成把的线香堆积,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迷惑住了似的。

宗岁重的脸色沉了下来。

昨晚这小子非要大半夜带着城隍像去看病人,他只当堂弟是为了求个心理安慰,可今天他出去大半天,只不到八个小时,这小子就把房间弄成这样,显然是他一走就开始烧香,从早上一直烧到了现在!这就太过火了。

宗子乐上香太专心,压根没听到宗岁重的敲门声,也没想到他今天会提前回来,这一刻,来自大魔王的阴影笼罩到他的身上,他瞪大眼,兔子似的蹦了起来。

“岁、岁重哥……”

宗岁重并不想乱发脾气,指了指香炉,问:“你这是干什么?”

宗子乐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宗岁重尊重家人的想法,但是不会容许他们过分沉迷,见宗子乐还这么支支吾吾的,眼里终于迸发出一股怒火。

“收起来。”他冷声说。

宗子乐立刻拒绝。

“不行!”他马上发现了大魔王的怒火,也不敢再藏着掖着了,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岁重哥,我是真的梦见了城隍爷,城隍爷说他可以解决羽毛姐的事,但为了确保成功率,需要我给他更多的信仰,更虔诚地情愿,所以我才一直给他老人家上香。”

宗岁重面沉如水,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宗子乐急了,连忙说道:“岁重哥,你别不信,是真的……”他想到这位的认死理,赶紧又说,“就算有那么一点可能是假的,我也就只是多烧了烧香,也称不上受了多大的骗不是?再说我都被城隍爷托梦好几次了,这件事绝对不假。岁重哥,你也想想我的心情,我不是你,没有什么门路可以帮助羽毛姐,所以我想,我用这个办法,你还用你的办法,咱们双管齐下,不是希望更大吗?”

看出了堂弟的满心焦虑,一腔真诚,宗岁重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

但是——

他告诫道:“不能沉迷。”

宗子乐立刻保证说:“我一定不沉迷!我就是……就是想多尽点心意。”

宗岁重深深地看了一眼宗子乐,转身走了出去。

宗子乐才松了口气。

这回他可是为了城隍爷的吩咐跟大魔王对抗了,希望大魔王别把这个记在心上吧,要不然等这事儿过去了,肯定还会秋后算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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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椒并没有走远,在门外待了一会儿后,就看见宗岁重出来了,还帮着关上了房门……咦,这不像宗岁重的性格啊。

他有些狐疑,再次穿墙进去。

【叮!您的信徒给您捐献信仰一百块!】

又一百信仰到手,宗子乐刚好敬上三支新的线香。

居然还敢继续?看来,宗岁重是真的放任了?也不知道宗子乐是怎么说服人的。

不过阮椒也没多想,他坐在墙角,继续回忆叨逼叨,继续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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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家的动作很快,别看这件事总体是宗岁重在安排,其他宗家人也暗地里帮了不少忙,所以很快就顺利成立了专家组,并把他们接了过来,开始研究陈蔚羽的病症。

周一开始阮椒继续上课,宗子乐同样正常上学,不过中午晚上都会抽出一切能抽出的时间继续上香。这样一来效率当然比不上整天烧香的——周日那天宗子乐总共给阮椒提供了三千六百信仰,但是从周一开始,他每天依旧能提供一千二左右。

三四天后,阮椒得到七千信仰之多,再加上以前的攒的、每天其他信徒提供的那些,居然凑到了一万以上。这事儿可让他惊讶了,他没想到宗子乐能做到这个地步,竟然几乎以一己之力给他凑足了凝聚神像的数目!

没错,当信仰攒到一万时,阮椒作为城隍,就可以在城隍印里凝聚出一具神像来,也就是他以后神身显化的样子。等神像凝聚后,他就不用再往城隍印里氪信仰了,信仰会直接汇聚到神像里,直接转化为他身体里的神力,被他直接利用。

打个比方,以前的阮椒是这样的——

该望气了,氪信仰去看;

该画符了,氪信仰盖章;

该巡街了,氪信仰凝聚黑旗把鬼卷走……

那么凝聚神像后就会变成——

该望气了,直接看,消耗一些神力;

该画符了,直接画,自然有效,消耗一些神力;

该巡街了,直接凝聚黑旗把鬼卷走,还是消耗一些神力……

而且阮椒使用神力的熟练度越高,用起来就更精细,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粗糙死板。在给陈蔚羽解决心脏问题的事儿上,也无疑是自己支配神力更好,多少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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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郊外有成片的山岭,群峰掩映,但除了那些风景名胜以外,大多数还是没什么名气的。

半夜时分,阮椒用黑旗裹着几只鬼,旋风似的刮到了山岭里,又带着他们到处盘旋了一阵,才终于停留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前。

周围很寂静,偶尔还能听见远方山里深处的狼嚎声,月光下笼罩着白雾,气氛格外肃穆。

覃愫、李三娘还有苗小恒站在阮椒后面,都很安静。

山谷里汩汩地淌出一条蜿蜒的溪流,几个人顺着走进去,一直来到溪水的尽头。

阮椒往四周看了看,转过身说道:“三娘、覃姐,你们用神身替我护法,小恒你待在小罐子里别出来。”他脸上露出笑容,“我要凝聚神像了。”

两只女鬼对视一眼,脸上也都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