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血肉模糊的一幕已经看得薛令微瞠目结舌,她哪里还能想什么小动作?

薛淑河将衣裳解开,薛令微踌躇半天,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场景。

薛淑河见她迟迟没有动作难免有些不耐烦:“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

“哦,好。”薛令微只得硬着头皮,将那药粉倒在薛令微背上的那道伤口上。

与刚才一样,几乎是过了一刻,薛淑河才缓过神来。又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薛令微表现的很安分,薛淑河却不会掉以轻心。处理好伤口后,她就用一根绳子将薛令微跟自己绑了起来。

薛令微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锦衣卫总是抓不到薛淑河了,看来这里就是她平时躲避的地方。

薛淑河本来是想着警惕薛令微会做什么小动作,这几日她因为被幕府的人追杀,都没有好好的合过眼,今天她本也只想闭目养神一下,孰料闭着闭着最后竟然睡过去了。

后来薛淑河惊醒,第一件事就是看薛令微有没有跑,结果薛令微依然老老实实的坐在她对面,脑袋靠在搭在膝盖的手肘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她醒来,薛令微也立马抬头,以为是她有什么事。

薛令微的安分很是出乎薛淑河的意料。

赵珒之前一直护着这丫头,莫非就是因为这丫头安分不成?

两姐妹初次见面,却一直都没有说多余的话。

她们又一直待在地道里一直到了晚上,吃了些干粮充饥后,薛淑河又是睡了过去。

她受了伤,又殚精竭虑了好些日子,现在确实是熬不住了。

薛令微看着角落铺着的麻木上的那些精致的瓶瓶罐罐,觉得奇怪的很,不过薛淑河不许她动,她就不会去动。

薛淑河应当是要等自己的伤好一些了才会放她走了。不然这城里都是锦衣卫还有东厂的番子,薛淑河稍有不慎,就会被池台重新抓回去,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三更过一刻的时候,薛淑河终于养足了精神,她睡过去两回,两回醒过来,薛令微都是老老实实的,根本没有任何要逃走的动机。

睡了这么两觉,又加上那药力的作用,薛淑河只觉得喉咙发干,正想起身去拿水袋,薛令微便已经先起身帮她拿过来了。

薛淑河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打开水袋,警觉的闻了闻。

“你自己的水袋,也要怀疑不成?”

“我只是怀疑,你老实的过头了。”

薛令微愣了一愣,叹了口气:“我不懂你们这些人,说是警告我要老实,我老实了又怀疑我,怎样你们都不满意。”

赵珒之前就是这样。

薛淑河动了动唇,不过什么也没说,只喝了两口水。

“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听薛令微这么问,薛淑河道:“怎么,这就想回去了?”

薛令微没说话。

片刻,薛淑河还是回她:“四更一过,我就放了你。”

——用了她从幕府里带出来的秘药,等到四更,她的伤估计就会好的差不多。

起码要是再碰到池台,她不会束手无策。

薛令微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你的伤并不轻,若是要好起来少则需要一个月,你刚才说四更就放了我,莫非是四更就能好??”

“我有我的办法,你哪里会懂?”要是真的要每回受伤都要等恢复,她早就不知被人杀死多少回了。

薛淑河觉得她这话问的奇怪:“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继续绑着你不成?”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随口一问?我看你是另有目的吧?!”薛淑河犀利的审视她。

“我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姐姐,所以关心一下你罢了。”

薛淑河听到她说“姐姐”,不由得怔愣了一下,轻哼:“谁是你姐姐——”

薛令微耸耸肩,对薛淑河的冷态度并不计较。

短短这几个时辰的相处,薛淑河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薛令微脾气也好的太过头了。不管她怎么冷嘲热讽,薛令微都没有一点计较的一丝。

她原以为,这个做郡主的妹妹会跟她母亲一样。

其实这样一看,薛令微的性子,倒是更像父亲薛谊一些。

四更的时候,薛淑河果然说到做到,放了她。

薛淑河选在四更放了薛令微,是因为夜里相较于白天比较安全,也容易掩人耳目。

可即便是黑夜,也须得谨慎入微。薛淑河平日藏身的地道虽然简陋,可东西却不少,连男人的衣裳都有。

薛淑河自己换上男人的装束,也逼迫薛令微换上一身直裰,将发髻解开,梳成男人的发髻,又戴上方巾,沾了胡子。

乔装之后,二人看着就是活生生一副文雅俊郎之相。

之后,薛淑河将薛令微带离了破庙,薛淑河本想薛令微不比她武功高强,想送她到提督府附近,因为赵珒绝对不会想到她会亲自将薛令微送回去。

不过薛令微却回绝了。

薛淑河的伤痊愈的速度让薛令微有点不可置信,她从未见过有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这么快就恢复的,想来应该是薛淑河撒那药粉的缘故。

那伤药着实神奇。

“我不是锦衣卫和东厂那帮人,我虽杀人,但是个讲信用的人,我既然靠你脱身,说放你就会放你,那个地道我不会再回去,你即便是告诉赵珒也没用。”

薛令微根本没有想过将薛淑河藏身的地方告诉赵珒。

或者应该说,她没有想回去的意思。

“我不会将你的事情对外说半句,你几日前救了我,不论如何,我都当你是我的姐姐。”

之前沈芸跟她说过薛淑河如何如何可怕不好惹,但这一整夜下来,她倒是不那么觉得。薛淑河脾气不大好,也总是张口闭口就是要杀她,恨她,但她从头到尾也没有伤她分毫,薛淑河对她的厌恶只是来源于她的母亲,不是因为她。

薛淑河听她这话,沉默须臾,不过她倒是没有再嘲讽她,只对她说道:“好了,别的不必再说了。虽然我今日放过了你,但若是今后你触了我的霉头,我照样不会放过你。”

薛令微扬起一个淡淡的笑:“那你得先保证自己不会被池大人再抓回去,也别被其他幕府的武士抓到了。”

薛淑河轻骂:“死丫头,嘴皮子还挺硬!好了,回去罢,后会无期。”

说罢,薛淑河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夜里。

薛令微站在胡同口里,抬头望夜空之上隐于云层之后的月。

或许,就是后会无期。

薛令微谨慎的又绕回了锦瑟阁,她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去找李焱,她不知道李焱这个时候还在不在锦瑟阁。

薛令微敲了好一阵的门,阁内的杂役才前来开门。

那杂役上下狐疑打量了一眼薛令微,谨慎道:“这位公子,有什么事?”

“啊,我……”薛令微不知道这个杂役认不认识李焱,她忘了之前问李焱这回事了。

那杂役又道:“公子若是要买字画,赶明早来吧。”

说着就要关门。

薛令微赶紧抵住门,道:“……等等,我是来找人的。”

那杂役还没说话,门后便突然跳出来一个拿着剑的人,薛令微定睛一看,竟是李焱。

李焱只是听声音辨出了薛令微,但当看到薛令微这副打扮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一愣,试探的叫了她一声:“……薛令微?”

“是我,李大哥。”

李焱确认是她,警惕的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将她拉进去,关上大门。

李焱一身夜行衣,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薛令微隐隐闻到他身上有丝血腥的气味。

好在那杂役是知道李焱的身份的,薛令微也顾不得去问他这些。进去后,便撕下了粘在唇上的假胡子,问他:“李大哥,你出去了?”

“嗯。”李焱反问她:“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昨天正好被人挟持,所以就趁着这个机会逃出来了。此事说来话长,倒是天命注定的一件事,等我们顺利离开我再跟你慢慢说。”

“也好。”李焱了然,“难怪今天街上的锦衣卫和番子突然多了许多,原来竟是你被人挟持了。所以我正好去弄了两套番子的衣裳,如此看来,倒真是天意!”

“一旦明日赵珒见不到我的人,定会派人严加搜查,那时我们再借着这个机会乔装成番子出城,赵珒定不会想到我会借着这个机会离开。”

况且她是被薛淑河挟持走的,即便是她不见了,赵珒也暂时不会想到她是自己逃走了。

但愿她离开之前,薛淑河也能安然无恙的不被池台抓到。否则,她很有可能会暴露。

李焱道:“不过我们的动作也要快,东厂死了两个番子,找不见人,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一切商量定下,李焱去打点包袱去了,薛令微则坐等天明。

她这一整夜都没有怎么睡觉,所以就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天灰蒙蒙亮的时候,她一睁眼,便看到楼梯口处杵着一根木杖从楼梯上缓缓下来的素衣男子。

她起身,下意识脱口而出:“拾光先生?”

拾光听她叫自己,脚步一顿,随后凭着感觉摸索着来到她跟前。

“你是——安阳郡主,薛令微?”

薛令微有些意外:“先生知道我是谁?”

“李焱跟我说了。”

薛令微顿时恍然大悟:“你跟李焱,原来认识?”

拾光先生淡淡一笑:“不错。”

第59章

拾光先生跟李焱认识的话, 那他突然出现在京城, 难道也是故意的?

因为以前她从未在京城看到过拾光先生的踪迹。

“拾光先生怎么会来京城卖画了?以前听人说拾光先生画技高超,不轻易为钱权所动, 我的皇叔成德皇帝曾发重金告示要召你入朝为宫廷画师,你都不肯来京城,怎么这回却……”而且还尤其高调。要知道拾光先生盛名天下, 一旦在一个地方出现卖画,必定会引起不小的惊动。

拾光道:“那只不过是别人将我说的高尚一点罢了, 人活在世, 怎能不为钱权所动?这是生存的根本。”

“说来, 当年我母亲也曾派人寻过你。”薛令微道,“仁昭公主以前十分仰慕你,当年成德皇帝下告示寻你,正是因为仁昭公主想拜你为师,虽然我并非完全懂字画, 但你的画技超群, 确实让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