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荆沉玉要带昭昭去找恶念。

昭昭感动得快要哭了。

她抹了几滴鳄鱼眼泪，在灵府里奄奄一息道：“仙君待我真是太好了。”

她始终不忘尝试修复两人关系，可惜沉玉仙君是块顽石，就是不开窍。

“本君留你是为了更大利益，并非待你好。”

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从不做遮掩，至少活到今日还不曾掩盖过什么。

利用就是利用，昭昭自己肯定也明白，故意装傻给他戴好人帽子定是不安好心，他不需要。

要不是没力气，就快厥过去了，昭昭真想跟这家伙再打一架。

晦气。

当这家伙心魔真晦气。

一点心魔气派都没有，和电视剧里那些把人控制得得心应手心魔差太远了，毫无体面。

昭昭蜷缩成一团，咬牙忍耐着，“看”荆沉玉到了一处城池。

如今正是白日，城池繁盛热闹，城门外不少仙气飘飘修士排队等着验玉牌入内，昭昭用荆沉玉眼睛扫了扫城门上匾额，是万禄城。

万禄城？

昭昭稍微来了点精神，这万禄城可是大有来头，这是到了止川秦家地界吗？

不光是原书里，她看玉简里也写了，止川秦家是四大世家里最有钱，据闻秦家万禄阁里收藏着无数至宝，随便拿出一件都能让修者抢破头。

万禄阁就开在万禄城里，由秦家家主嫡长子秦夜烛暂为掌管。

秦夜烛这身份设定，自然也是原书里非常重要男配之一。

昭昭八卦之心燃起，有点回光返照，跟着荆沉玉“看”来“看”去。

荆沉玉还好巧不巧就到了万禄阁外。

万禄阁不愧为收藏着无数至宝存在，它是一座极为炫目琉璃宝塔，刚好九层，哪怕白日也亮着缤纷仙光，当真是珠光宝气，色彩鲜明，相当奢靡绮丽。

昭昭忍不住问：“不是找恶念吗？你来这里是因为……”

荆沉玉隐去身形站在万禄阁外，昭昭很快感受到铺天盖地恶念和欲念，她明白了。

“干得漂亮，这种地方肯定是恶念和欲望最多，难怪仙君不远万里跑到这儿来。”

止川距离九华剑宗所在天堑伏渊谷很远，按照寻常修士脚程，怎么也得三日才能赶到。

荆沉玉位列剑君，修为高深，不到一日便到了。

他周身泛起黑色魔气，这是昭昭想出去“觅食”了。

他这次没阻拦，毕竟他也需要她暂时“存在”。

但在昭昭快要脱离他之前，他于黑色魔气中准确地抓住她手腕，戴了什么东西上去。

昭昭一愣，化出半透明身形：“这什么？”

手腕上有蓝色光圈闪烁，很快消失不见，昭昭摸了摸，没什么感觉。

有种不好预感。

“让你无论在哪都逃不掉东西。”

简单一句话，很荆风，也很道德沦丧。

“你卑鄙！”昭昭用尽所有力气指责他，“你无耻！”

荆沉玉看着她半透明身体，剑眉之下是双冷寒悦目桃花眼。

那样好面容，可惜性格糟糕透顶。

“何处卑鄙？”他反问，“何处无耻？”

他斜睨她：“你是魔，本君容你离开，不是叫你肆意游走为害人间，做追踪之法何错之有？”

确实，从他角度看一点毛病没有，但从昭昭这里，简直是为她逃跑大计增加了极大难度。

她本来还没想借着这次跑呢，都被提前防备了，真是还不如不出来！

可不出来连这会儿都活不下去了，更没有未来了。

简直是注定死亡模式，连个存档点都没有，昭昭绝望。

忍不住又朝他竖了中指，昭昭头也不回地离开。

远远，万禄阁第九层，行止风流从容公子顺着看来，瞧见一团黑色魔气后，和身边人对视了一眼。

昭昭走了，荆沉玉便离万禄阁远了许多。

他御剑悬于空中，望着世间众人为身外之物折服，眼神冷峻中夹杂着微薄怜悯。

昭昭抽空确认了一下他位置，瞧见他那个眼神忍不住哼了一声。

真是何不食肉糜。

他自小在最大世家长大，又是最受重视子嗣，受尽宠爱，怎么会明白普通人处境。

天赋一般还没有背景修士，一辈子可能都止步在最开始初元境，受人轻视也就罢了，关键是寿元少，活不了多久。

像荆沉玉这样人修道，是为了大道，可大部分修道，其实只是为了得长生。

为了长生，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若有了万禄阁里随便一样宝物，他们就能多活很久，怎么可能不产生恶念欲念？

荆沉玉身边随便一样小物件都足够他们努力百年了，他是永远不会明白这些人。

昭昭肆意吸取着周围恶念，身形渐渐由虚变实，但说实话，作为心魔她也是比较挑剔，吸收非宿主念，这些人念又太低级，让她实在是不舒服，她很快就“厌食”了。

回头看看荆沉玉，他对她变慢速度很不爽，冷着脸无声催促，昭昭扁扁嘴，一边勉强自己再吸收一点一边思索着，她这次到底还要不要试着逃？

手腕上消失光圈，从荆沉玉说法看，是可以让他随时知道她位置。

真是棘手啊。

正思忖着，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恶意，这恶意像罂粟花，让她情不自禁地被吸引，顺着飘了过去。

恶意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昭昭看见散发恶意那人时候，他也正看着她。

是个年轻道士。

和九华剑宗剑修之道不同，这人应该是天师宫道士，天师宫修驱鬼降妖之道，精通符箓阵法，这人一看修为就不低，最少也是真丹境了。

他一身赤金色道袍，道袍后绣着巨大太极八卦，腰间系着银色玉带，后腰别着桃木剑、金钱剑，肩上背了一串竹筒和葫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发出独特响声。

他相貌很年轻，看起来最多刚到弱冠样子，一双眼睛清透凌厉，显然不是刚发现她，而是盯着她有一会了。

昭昭躲到万禄阁塔下玉柱之后，扶着柱子想，该不会那么巧吧？

这一出门就遇见天师宫人，这人相貌不俗，气质更是独特，步伐轻巧伶俐，难不成是……

“小燕道长。”

有人唤了一声，年轻道士回头看过去，昭昭心里猜测确定了。

还真是燕轻雀？

他不是该在前往九华剑宗路上吗？

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止川？

昭昭冒头偷看，见燕轻雀正背对这边与人交谈，那人面朝她，长得极为俊俏，墨绿色广袖锦袍，略显阴柔细腻美貌，一双眼睛自带三分笑意，似含着秋水桃花，风流跌宕。

他似不经意地朝昭昭一瞥，和燕轻雀说：“今日倒是有些趣味，来了只不知轻重魔，竟能破了万禄阁最外结界跑到这里来，小燕道长要是不急着赶路，不妨将她收了。”

咦？什么魔这么牛批，连万禄阁结界都能闯？

又是什么魔这么惨，居然被发现了？

不过这人找燕轻雀除魔可真是找错对象了，他不但不想除魔，甚至想抓一只养养看。

燕轻雀朗声说：“恕不能从命，天师宫弟子，素来以驱鬼捉妖为己任。”

“那魔呢？”那人问。

燕轻雀笑吟吟道：“除魔超出业务范围，秦公子有需要话，可以付费。”

秦公子？

止川秦家有几个秦公子？

还是身在万禄阁，可以让天师宫大弟子客客气气秦公子。

他就是秦夜烛？

一出门就遇见俩主要配角，这是什么运气。

昭昭又冒出头来，刚一出来就感觉被一道墨绿色灵光打到，这灵光杀伤力不强，但足够她警惕起来。

谢特，原来是她被发现了，听了半天墙角，原来人家要除魔是她。

昭昭扭头就跑，可又想到自己想找燕轻雀，不由放慢脚步。

万禄阁下，秦夜烛交给燕轻雀一个漂亮精美木盒子。

“这是小燕道长寄存在这里宝物。”

燕轻雀收起，也不打开查验，丢进乾坤袋颔首道：“那贫道就先告辞了。”

秦夜烛长眉微挑，扫了扫昭昭离开方向：“小燕道长真没兴趣吗？”

“秦公子身边高手如云，本人修为更是高深莫测，应当也不是真需要贫道一个除魔‘外行’帮忙。”燕轻雀下了一层台阶，“那魔可是很不寻常？”

秦夜烛合上手中折扇，耐人寻味地笑道：“万禄阁外层结界，乃是我家道君亲手加固过。”

燕轻雀脚步一顿：“秦家道君，最差也是问心境第九层大能了。”

“不错。”秦夜烛也下了台阶，遥遥望着远方，“她能不费吹灰之力闯入结界，随意在万禄阁外行走，说不定还能随意进出，来历定然不简单，或许和夜月眠有关。若没有十成把握，我不会主动出手。”

“不以秦家嫡长子身份主动出手，却希望贫道出手。”燕轻雀笑得很开心，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但他这样说出来，根本就是非常介意。

秦夜烛不疾不徐道：“秦家怎可与天师宫相提并论，小燕道长自己便是真丹境真君了，假以时日我恐怕就要唤一声道君，我家道君虽有六位，却没有修为及得上贵师尊张天师，秦家又人口众多，我这拖家带口，自然要比小燕道长顾虑得多些。”

这话听着是恭维，可燕轻雀并没表现出来那么友善。

爱笑人不一定是脾气好很善良，他可能是笑面虎，笑里藏刀。

在燕轻雀听来，秦夜烛摆明了就是在炫耀秦家家大业大，而他天师宫，除了几位大能外弟子单薄，也因不能成亲，人人都亲缘淡泊，很是冷清。

心里诸多想法，燕轻雀半点不漏，再不与秦夜烛废话，告辞离开。

他一走，秦夜烛便吩咐身边守卫：“去看看那魔什么来头。”

守卫得令离开，秦夜烛负手望着远处迟疑着。

原本九华剑宗召集众仙宗商议镇魔渊事，他不打算亲自去，已吩咐了旁系弟子。

可从今日这魔来看，这次镇魔渊问题可能真与往年不同，还是亲自去一趟为好。

这边燕轻雀刚出万禄城，就开始找昭昭。

他捻了张黄符，口中利落念咒将黄符烧毁，烟尘给他指了个方向，他立刻贴了张奔雷符快速追去。

昭昭原先就在犹豫，所以没多久就被燕轻雀追上了。

她还是有点紧张，睁大眼睛看着越来越近赤金色身影，燕轻雀人如其名，动作轻盈，像鸟儿一样快速跃到她面前，高高竖起马尾被红色发带绑着，和发尾流苏一起摇摇晃晃。

昭昭没躲，她想和燕轻雀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提前实施计划，但燕轻雀好像没交谈打算。

他离得近了，直接拆了怀里一个精致木盒子，露出里面法宝来。

那法宝由小变大，伞身雪白里点缀着鹅黄，伞柄坠着八卦绳结，应该就是拿来装魔“培养皿”霓裳伞。

一切都和昭昭想差不多，只除了燕轻雀本人不配合，他来势汹汹，这家伙可不像好人。

不行。

得先溜。

昭昭想跑，也还算来得及，燕轻雀紧随其后，不依不饶，昭昭正打算趁着两人你追我赶，勉强和他交流一下，就发现前方剑光闪过，荆沉玉挡在了她去路上。

“……”

砰一声撞在荆沉玉胸膛上，他半步未退，昭昭鼻青脸肿。

“……”

你妈，为什么，该躲开时候不躲，不该躲时候倒是闪得快。

抬头看他，只见他目光冰冷锐利，就知道是误会她要逃跑了。

天地良心，她今天只是计划逃跑，没有真想跑，没想到去掉光圈办法之前，她也跑不掉。

昭昭提了一口气，在荆沉玉问罪之前先发制人。

“哎呀！”昭昭顺势靠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委屈巴巴道，“仙君来得正好，你再晚来一步，你心魔就要被旁人抢走了！”

荆沉玉：“……”

她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与他肌肤相亲就不会说话，每次都非要抱着。

荆沉玉毫不留情地挣开她。

“诡辩。”他很冷淡地说，“修者见了心魔要么避之不及要么除之，怎会有人想抢旁人心魔。”

她就是想逃跑。

昭昭哼了一声，指着燕轻雀方向：“不信你看他手里那把伞。”

荆沉玉望过去，昭昭又拉住了他手臂：“他就想用那个装我，你看，他都打开了！”

见多识广沉玉仙君看了几眼就明白霓裳伞用处了，燕轻雀也确撑着伞而来。

“你差一点就失去我了。”

昭昭晃了晃他手臂，拖长尾音，很有撒娇嫌疑。

死贫道不死道友，燕轻雀是天师宫大弟子，荆沉玉不会把他如何，倒是她，如果真被认定是要逃跑，有是苦头吃。

荆沉玉微微皱眉。

差一点就要失去她了，这话说得不对，他向来就没想留着她，何谈失去。

手臂被人握着，那心魔刚吸取过恶念，身上滚烫，手心更甚，荆沉玉想将手臂抽走，昭昭握得不紧，他抽得很轻松。

但没想到，昭昭放过了他手臂，却在他手掌划过时紧紧握住了。

“我怎么会想着跑呢。”

昭昭嗓音柔和，说话更是靡靡之音。

“我又怎么舍得跑呢？”

荆沉玉手被她紧紧握着，一点点被迫与她十指紧扣。

“你这样好，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去别人身上呢？”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永远在你身上不离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