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程北望很麻利地在他们出门之前就拦住了他们。

“到底兄弟一场。”他脸上的表情很崩溃,瞪着宋凉臣道:“你就想这么抛下我一走了之?”

宋凉臣面色沉重地道:“我有要事要赶回去,头七已经过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还要我如何?”

“你有什么要事?”程北望瞪他!

“过来的时候后院晒了衣裳,你嫂子还没来得及去取下来。”宋凉臣严肃地道。

程北望:“……”

美景淡定地将天儿抱到一边去,不出意外的,这许久不曾见面的两个人直接又打了起来。

宋凉臣和程北望一直爱打架,每次都是程北望占上风,毕竟他是个武将。

结果这回程北望轻敌了,宋凉臣在玉门别的没做,武馆里天天练着身手,以至于最后哪怕他全力应对,还是被宋凉臣给制住了。

“你这两年都做什么去了?”他问:“没练功夫?”

程北望翻了个白眼:“每天都是公务公务,我都快变成以前的你了,有什么时间练功夫?”

松开他,宋凉臣掸了掸锦袍,认真地道:“你直接坐上那燕王之位,也没什么不可。”

“你这话说得轻巧!”程北望急红了眼:“我程家世代忠臣,就得为你们这一个二个不负责任的主子给担上反贼的名头?”

宋凉臣沉默。

美景也觉得这事儿为难,身边的天儿抬头看着她问了一句:“为什么必须要人当燕王?”

“因为群龙要有首,有人坐在王位上,下头的人才会安心。”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天儿伸手指了指自己:“那娘亲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美景吓了一跳。

天儿的声音有些大,宋凉臣和程北望也都震惊地看了过来。

“你和爹爹忙着游山玩水,他们这里听起来又不能没人,我能不能帮个忙?”

想去捂着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听着这话,程北望跟个疯子似的就冲了过来,蹲下身子抱着天儿哭得跟见了亲人一样:“好孩子!你愿意当燕王吗?”

美景使劲朝天儿摇头,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犹豫地看了自家娘亲两眼,天儿背着小手对程北望道:“我还是个小孩子,很多事情不会做。”

“没关系没关系!”程北望连忙道:“你只用玩都可以,其他的事情叔叔会帮你全部做好。当燕王还有吃不玩的好吃的和玩不完的玩具!”

这明显是诱拐小孩子啊!宋凉臣大步走过来抱起天儿,皱眉看着程北望:“你收敛点,天儿才六岁,像什么话!”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程北望瞪眼看着他:“二爷没了,你又不肯继位,宋家只有天儿这一个继承人。你选吧,是你继位还是天儿继位,都不选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一了百了!”

沈美景皱眉,看着眨巴着眼的她的天儿,一把将宋凉臣拉过去商量。

“你能把天儿抢回来咱们马上跑吗?”

哭笑不得,宋凉臣看着她道:“我以为你要同我商量要不要真让天儿当燕王。”

“这还用商量?!”美景瞪大眼:“想都不用想也是不行啊,天儿留在这里,我们怎么办?”

“我们也可以搬回来住,贯城的天气比玉门舒服。”宋凉臣道:“天儿在王府里也很妥当,不用你再时时刻刻看着护着。”

也就能抽点时间陪陪他了啊!

眯了眯眼,沈美景抱着胳膊看着他:“咱们的意见看样子是出现了分歧,老规矩决一胜负吧,谁赢听谁的。”

非要这样吗?宋凉臣叹了口气,无奈地伸出了手。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程北望抱着天儿在旁边看着,忍不住问他:“你爹娘这是在干什么?”

天儿也是一脸严肃,认真地道:“每次家里有重大事情无法下决定的时候,他们就会比试一场,谁赢谁做主。”

这么严重?程北望咋舌,正想着要不要去劝一劝呢,就见那边两个人已经郑重地开始剪刀石头布了。

这玩意儿跟谁学的?!

一局定胜负,很不幸,美景输了。宋凉臣温柔地抱了抱她,然后揽着她的腰回来对程北望道:“咱们再在燕地多留些时候,你派人去玉门把我们的东西运回来,再给沈将军打个招呼,可好?”

“好好好!”程北望点头如捣蒜,立马抱着天儿去外头下令。

美景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是怕我们突然带走天儿还是怎么的?竟然把孩子给抱走了。”

“安心吧,他有分寸的。”宋凉臣环视了这院子一周,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突然有些感慨地道:“你知道相思苑这名字怎么来的吗?”

美景一愣,摇头。

相思苑,长相思吗?

“是父王取的,他说我以后一定会遇见一个女人,让我长久地相思。拿这个名字做正妃的院子名,是希望我能不负她。”

美景咋舌,那么古板的老燕王,竟然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她不信。

“当然,那是在我还没出生,我母妃也尚在的时候做的事情。”宋凉臣叹了口气:“等我长大了,他就说话不算话了。”

“你放心。”美景拍拍他的肩膀道:“等天儿长大,我一定不会阻挠他的选择。”

斜她一眼,宋凉臣摇了摇头,表示不信。天儿长得水灵可爱,是个人见着都想抱一抱,加上一股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聪明劲儿,有些无赖顽皮,又有些天生英才之感。这样的宝贝,他才不信她会允许乱七八糟的女人接近他。

“不信就到时候看吧。”美景道:“能坦诚面对自己的感情,在合理的范围内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本身就是值得称赞的。”

当年要是明白这一点,他俩也不用这么兜兜转转的。

“美景。”

正说着呢,就听见了任逍遥的声音。沈美景连忙回头,欣喜地朝她扑过去:“姐姐!”

任逍遥一把抱着她,穿的还是男装,光天化日之下就当着宋凉臣的面转了个圈儿。

“来这里这么多天也没见着你,你做什么去了?”落地站稳,美景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问。

“去了赵地一趟,听说你来了,特意赶回来的。”任逍遥笑道:“还好你们还没走。”

“暂时不走了。”美景拉着她往屋子里去,直接忘记了旁边的宋凉臣,高兴地道:“咱们可以好好说说话。”

宋凉臣无奈地看了看天,跟着也进屋子里去。

“姐姐过得好吗?”美景问。

任逍遥直接站起来转了个圈儿,脸上满是笑容:“看也知道,好着呢,银子挣得花不完,贡献了不少给燕地官府。”

说着,还嘀咕一声:“北望也是小气,都没感谢我什么的,理所应当地就喝咱们这些小商小贩的血。”

北望?美景眼睛亮了亮:“姐姐跟程都督?”

“你别多想。”摆摆手,任逍遥道:“我和他就是朋友,没别的。”

哎?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朋友啊?美景有点失望,捏着她的手道:“姐姐当真不打算嫁人了?”

“是啊,一早说过的。”任逍遥看着她,又看了看宋凉臣,语重心长地道:“你这一辈子能遇见他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缘分,好生珍惜着就是。”

这缘分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点点头,美景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

搞定一切事情,晚上回府的时候,程北望开心地跑来了她的房间里。

“最近的事情累得我掉了不少头发,现在终于好了,有小王爷撑腰,不愁了。”

逍遥换了一身简单的裙装,顺手给他倒了茶:“你头发多,掉一点也不妨事,倒是那孩子,才六岁,扶上王位是不是有些过了?”

“开始我也有些担忧这问题。”程北望道:“但是那孩子聪明极了,会的东西比他娘还多,虽然还不是很精通,但是各方面天赋都惊人。今儿带着给燕地一些重臣见了,个个都喜欢他得很。”

这么厉害?任逍遥咋舌,随即有些羡慕:“美景和宋凉臣两个都不错,生的孩子自然会不俗。”

程北望一愣,抬头很认真地看着她道:“其实你不错,我也不错的。”

任逍遥:“……”

一巴掌盖住他的脸,她没好气地道:“别乱开玩笑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程北望低头,其实他当真不是开玩笑的。

这两年他对别的女人都渐渐没了兴趣,府里十八个姨娘被他送走了十七个,剩下最后一个死活不肯走的,安顿在了别院。

有段时间外头盛传他是不是那方面出问题了,任逍遥二话没说就换了女装站在他身边,陪他进进出出。

流言不攻自破。

说起来很奇怪吧,逍遥可以为他做很多事情,不要回报,甚至回避他的答谢。但,却丝毫没有牵扯到感情方面,就像最好最好的朋友,当真是肝胆相照。

他却越来越不满足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答应嫁给他呢?

过了几天,程北望给天儿做了小小的麒麟袍子,穿在他身上,格外讨喜。一众大臣本来是来商议事情的,都没忍住一个个挨着抱他,还都是大老爷们呢,家里都有孩子的,却忍不住对天儿怜爱有加。

沈美景在旁边支着下巴看着,对宋凉臣道:“有时候我觉得天儿很像一个人。”

“谁?”

“我师父。”

盯着那小奶团子,美景疑惑地道:“长得不像,但是给我的感觉太像了,陌桑说他小时候就是人见人爱,早慧而机敏,跟现在的天儿一模一样。”

“你想多了吧。”宋凉臣轻笑:“定然是太想念你师父了,陌桑学堂已经开遍了大明,你要是当真想他,去贯城的学堂里看看,有他的雕像。”

为了纪念陌桑,美景在大明各大城池都办了学堂,学堂里别的不说,定然是会有陌桑的雕像的,所以如今的大明,没人不知道陌桑,他的英名足以流传百世。

这是她当徒弟的尽的最后一份孝心。

“我说真的。”美景道:“本来不想教天儿太多东西,怕他累着,但是他自己爱学,不给看书都要偷书去看,太不寻常了。”

哪家六岁的孩子是这样的?

近日她总是在想星宿当初说的话,再看看面前的天儿,总有些……惊世骇俗的联想。

天儿,会不会是陌桑的转世啊?

“好了。”宋凉臣打断她,低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去多操心。天儿早慧也好,最后泯然众人也罢,都是咱们的宝贝。”

“嗯。”垂了眸子,美景叹了口气。

燕地里其实还是有人反对小孩子继位燕王的,太不靠谱了,但是声音很小,程北望选择了忽略不计。

没想到,倒是遇见些极端的人。

今日本来是想同任逍遥一起上街四处走走看看的,刚走到一条寂静些的街道,就遇见了一帮子杀手。

这两人平时出来都是平民装扮,也不带下人和护卫,遇见这阵仗,程北望还有些慌。

眼角扫了四周,远处的百姓看着这边的架势,都纷纷跑走了,不知道有没有好心的人肯去报个官。

“兄弟哪条道上的啊?”任逍遥这个不怕死的,竟然还站出来痞里痞气地问了人家这么一句。

黑衣人没吭声,大概是明白坏人都死在话多上头的道理,直接抽刀就朝这边砍了过来。

“你走!”程北望把她往后头一推,咬牙迎上那五六个人。

任逍遥也想走,但是对面的人不傻,三个人缠住程北望就够了,另外两个人怎么也能弄死她。

程北望有些急了,动起手来不顾一切,眼睛看着任逍遥的方向,使劲朝她冲过来。

黑衣人倒了一个,他们两个被围在了中间。

“怎么办?”任逍遥手指冰凉,抓着程北望的衣裳:“你一个能打得过这么多吗?”

“你不在的话,可以。”程北望咬牙:“你在,我自身难保。”

怪她咯?任逍遥无辜地道:“谁让你不带人的,身份这么贵重,被人堵了也是正常。”

“少废话!”深吸一口气,程北望突然揽过她的腰,冲出一个缺口就带着她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