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府。

程北望试着拉了拉放在旁边的十八匹布,啧啧两声看着弯刀道:“你说这么重的东西,她这么柔弱,怎么拖了那么远的?”

弯刀摇头:“主子,人家怎么拖那么远的属下不知道,但是您把人弄得摔倒了到现在都还没醒,是事实。”

脸上有些挂不住,程北望轻叹一声:“弯刀啊,你给你家主子两分薄面行不行?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认啊,可是她现在就是不醒,有啥办法?”

弯刀看了看床榻上睡着的人,已经有丫鬟给她换了一身舒服的衣裳,脸也擦过了,暂时安置在自家主子的院子里。

这样好看的姑娘,他就不信自家主子没别的想法。

“这人应该是世子府的。”弯刀道:“既然一直不醒,主子将她留在这里也不太好,不如送回去吧。”

“你哪里看出她是世子府的?”程北望挑眉:“世子府上要是有此等绝色,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弯刀指了指旁边放着的清单:“她身上带着的东西。用描金水印花宣纸的人家,除了世子府还有哪里?”

程北望拍了拍脑袋:“你可真够机灵的,我都没发现。既然是世子府上的,那就更好办了,我直接问凉臣要人即可。”

看吧,果然是图谋不轨!弯刀没忍住提醒他:“主子,您府上后院姨娘已经十八位了,夫人说您要是再往府里塞女人,她和老爷就集体离家出走。”

“哎呀……”程北望苦恼地往床边一坐:“可是这个比前头十八个都漂亮啊,我就喜欢收集美人儿怎么了?她们也自愿跟着我啊,赶都赶不走的。”

弯刀撇撇嘴:“那您想要人,也等这位姑娘醒醒,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吧?”

“能有什么不愿意的?”程大少爷微微一笑:“多少姑娘赶着进我都督府的门呢。”

先不论身份吧,就说他这相貌,剑眉英目,身长八尺,每次出去都得被多少燕地少女塞手帕香囊啊?还有大胆的给他塞过肚兜的,也就不提了。只要是个女人,还有他程北望勾搭不到手的?

“就这么决定了。”程北望笑眯眯地道:“你去通知凉臣,我在这儿守着她。”

弯刀抿唇,还想说什么,看自家主子那一脸兴高采烈的,也就罢了,转身出去找马。

程北望低头看着床上的人,正想吊儿郎当的再说两句话呢,却见有晶莹的水珠从她的眼角落下来,滴进了枕头里。

怔了怔,程北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好奇地看着这个女人。

这是有多伤心,才会在梦里都哭啊?

她脸上还有一道伤痕,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恶毒。瞧她那一身打扮,和拖那么重的东西,在世子府怕是被人欺负了。

宋凉臣不是刚成亲么?难不成是新夫人太刻薄,把他身边的美貌丫鬟给整成了这样?

他就说那江心月看起来就不像个善茬么,凉臣到底是人迷了心。唉,他要是当真无法保护这丫鬟,那他来也未尝不可啊。

看着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程北望去找了药膏来,替她擦了脸上的伤口,又拿了梳子,将她的头发稍微收拾了一下。

“还不知道你唤作什么呢,等醒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嘀嘀咕咕地边整理边说话,程北望瞧着美景的脸,当真是越看越喜欢,哪怕有个疤痕,也一点不影响他看见疤痕底下完美的脸。

正看着呢,外头突然就响起了一声怒喝:“程北望你给我出来!”

床边坐着的人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床上的人那么近了,要是没这一声吼,他估计都该吻上她脸上的伤疤了。

宋凉臣一跨进屋子里,就看见的是这么幅场景,当下气得大步走过去,抓起程北望的衣襟就是一拳打在他脸上!

程北望呸了一口血沫子,二话不说站起来,拉着宋凉臣就出了屋子,在庭院里就开打了。

弯刀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两人从小打到大,开场永远是拳脚相加,谁上去劝谁挨揍!他还是搬个凳子来等着看结果就好了。

程北望是学武出身的,比起宋凉臣,武功要好一些,但是今天也不知道宋凉臣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一拳拳的半点力道都不省,打得他疼就算了,还企图往他脸上继续打!

这就不能忍了啊,嫉妒他长得比他好看还是怎么的?程北望用力还击,一拳打在宋凉臣的心口,将他震退了两步。

“差不多行了,怎么了你?”程北望皱眉看着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还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宋凉臣咬牙道:“你把我的人带回来轻薄是什么意思?”

“你的人?”程北望心里沉了沉:“她是你什么人?”

“她……”宋凉臣黑着脸,捂着胸口咬紧了牙。

已经什么人都不是了啊。

“侧妃?没听过你要纳妃的消息,至多不过通房丫鬟吧。”程北望道:“我不知道,方才也是一时失态而已,路上不小心将她伤着了,所以带回来让大夫看了看。”

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宋凉臣冷静了一会儿问:“伤着哪里了?”

“就是摔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但是没醒。”程北望看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我呢,她是谁?”

“通房丫鬟而已。”宋凉臣别开眼,转身往屋子里走:“出来买个东西人就不见了,要不是弯刀来找我,我都要让右军找人了。”

竟然还当真是……程北望有点失望,叹息一声跟着进去:“既然对你这么重要,又怎么让人一个人出来买这么多东西?”

宋凉臣没理他,上前看了看沈美景。

“谁给她换的衣裳?”

程北望轻笑:“你别紧张啊,丫鬟换的。”

“那她原来身上的衣裳和东西呢?”宋凉臣问。

程北望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上头有清单,有折好的旧衣裳,还有一个信封,里头不知道装着什么。

宋凉臣眸光微闪,走过去将信封拿起来放进自己怀里,然后板着脸道:“人我带回去了,时候不早,你也早点歇息吧。”

“嗯。”程北望颔首,看着宋凉臣将人给抱起来。夜风飘飘,吹得她衣袂翻飞,裙角从他面前扫过,什么都没留下。

送走人,合上大门,弯刀回来就看见自家主子惆怅地坐在院子里。

“怎么了?”

程北望忧郁地看着天上的月亮道:“你家主子有一种失去了什么东西的伤心之感。”

“哦。”弯刀面无表情地道:“但是事实是您压根就没得到过。”

程北望:“……”

宋凉臣出门准备上马,看了看怀里的人,皱眉问临风:“有马车么?”

临风摇头:“要属下现在回府去赶一辆来么?”

“罢了。”宋凉臣道:“反正不远,走回去吧。”

临风傻了。

沈美景很轻,抱着跟没有肉一样,所以宋凉臣根本不费多少力气。走着还时不时捏捏她的胳膊。

他记得大婚之夜,这人身子匀称,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看起来也不至于这么轻吧?结果一抱,跟骨头架子似的。

是被他给饿的么?

说起来她也是真够惨的了,被他这么一直折腾,又洗衣裳又搬布匹,还摔伤了昏睡不醒,等会醒来,会不会又哭又闹啊?

他已经在让人查大婚那日的具体经过了,若是她做的,那受这些苦也不算亏了她。但…要是不是呢?

宋凉臣陷入了沉默。

“子衿……”怀里的人呢喃了一声。

微微一愣,他停住了步子,皱眉。子衿是什么东西?

“等等我,子衿……”美景鼻子红红的,眼角又有泪掉了下来,湿了他的胸口。

宋凉臣呆在了原地。

她竟然是会哭的?梦见什么了?

“主子,前头快到了。”临风提醒了他一句。

宋凉臣回过神,加快步子往前走,回去主院里将她放在了侧堂。

沈美景一挨着床就继续睡了,倒是他站在她床边,皱眉想了许久。

“明日,把当初给燕王府说媒的媒婆给我找来。”

临风听着自家主子的话,往侧堂看了一眼,点头:“是。”

这一觉睡了好长,沈美景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大亮了。惊了一跳,她连忙起身想去洗衣裳,却发现自己怎么穿着绸缎长裙。

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有点想不起来,就记得拖着布匹回世子府……后来呢?

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决定还是先出去打水洗漱,之后再去问问管家。

“沈氏。”临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到了她身后:“你不用去洗衣裳了。”

“啊?”沈美景回头,好奇地看着他:“那我去干什么?”

临风眼神十分复杂地道:“主子让你去他身边做事,现在正在主屋里等你。”

沈美景:“……”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感觉一觉醒来,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呢?硬着头皮去了主屋,沈美景乖巧地朝着宋凉臣拜下:“奴婢给爷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