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落水了!”

简娣:“……”

望着池塘中飞溅的水花,和池水中一颗狼狈的脑袋,来不及想这尊大佛是怎么掉到水池子里去的,眼见他好像不会水的样子,救人要紧,简娣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水池边,纵身跳了下去。

“简姑娘!”

“没事儿,我会水。”

一头扎进水中,简娣镇静地回答卢仲夏。

她之前曾经学过游泳,翰林院的水池凿得并不深,把江储拉上来还是可以的。

在她跳入池塘的刹那,“扑通”“扑通”几声,也有人一块儿跳了下去,但简娣是头一个跳下去的,故而也是第一个挨上江储衣角的。

“江大人你冷静。”

旱鸭子落水后挣扎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左副都御史也不能免俗。

看着水里扑腾着的人影,简娣绕到江储身后,勾起他的下腋,安慰道。

水花飞溅中,她好像看见江储黑白分明的眼珠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没有,但他的神色却好像镇静了不少,可能是不好意思当着后辈的面瞎扑腾。

得亏她现在是在卢小哥体内,有一把力气,否则,还不定能把江储给捞上来。

紧跟着她下来的几个进士也游了过来,有人帮忙,几个人顺顺利利地把江储给架了上了岸。

江储身为都察院的御史,平日里最注重个人形象,衣冠整理地一丝不苟,小胡子都好像拿梳子仔细梳过,但眼下,他看上去格外狼狈,发髻都已散落,乌黑的发湿漉漉地黏在了脸侧,衣角袖口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珠,甚至小胡子上也在往下滴着水。

但在眼下看来,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位在朝堂中手撕百官无敌手的大佛,此刻,脸已经黑成了个锅底。

聚在池塘边的进士们顿觉一阵蛋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都不敢出,只觉一股不详的预感迎面扑来,不过还是有胆子大的,战战兢兢地问他要不要先换个衣服啥的。

江储去换衣服的空档,简娣戳了戳围观了全程的俞珉,了解情况。

他是个旱鸭子,刚刚也只能在岸上看着简娣他们把江御史给捞上了。

“好好地江大人怎么掉池子里去了?你们把他怎么了?”

“当时御史一来,一堆人怕给逮着,安上个不思进取的名头,个个都想着逃命呢,我哪里看得清。”俞珉啧啧感叹,“兴许是哪个倒霉蛋逃命途中把江御史给撞到了也未可知。”

简娣在心里默默地给这位倒霉蛋点了个蜡。

但愿江储没记住这个倒霉蛋的脸。

那个倒霉蛋也算是幸运,江储去换了衣服,剩下来的进士们回到庶常馆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江储,倒是把孔学士给等来了。孔学士在一众学士中脾气向来很好,但饶是脾气好,也不由得被他们这把左副都御史直接撞进池子里的行为气得够呛,一个没忍住,狠狠地指着鼻子把这群让人不省心的坑爹货们喷了个狗血淋头。

“江大人呢?”

“兴许回去了,江大人如此狼狈,就算换了干净的衣服,估计也不会现在就来找我等算账,”俞珉露齿一笑,“可能就等着秋后算账呢。”

也不一定,简娣心想,卢小哥不是说江储他是个老母鸡心态吗?他人无心之失,看上去也不会真的如何如何和他们计较。

倒是现在……

简娣伸手撸了把自己还在滴水的发丝。

江大人是换上干净的衣服了,她也没个干衣服能换。

好在孔学士是个心细的,骂归骂,一眼还是瞧见了几个坐在那儿的落汤鸡,没好气地叫人安排着带他们去屋里换衣服。

一进屋,小吏帮忙给翻出了干净的衣服搁在了桌上,诸位同僚便不客气地直接解系带的解系带,解腰带的解腰带,脱裤子的脱裤子。

眼见一溜容貌端正的美青年笑闹着,当着自己的面脱裤子,简娣哪里受得了这福……不,刺激,顿时嗷地叫了一声,默默捂住眼。

“卢……卢小哥我紧张。”

脑海中的青年对她的德行已经有了几分了解,见状苦笑一声,温柔地叹了口气,“简姑娘你五指未曾并拢。”

“你别拆我台。”简娣郁闷地鼓起脸。

她异常的动作顿时吸引了屋里同僚们的注意力。

“卢兄?”同僚们一脸懵逼地看向她。

“我没事我没事。”顾忌着不能崩人设,强忍住不让自己的视线四处乱瞟,简娣放下手,微笑答道。

看着平常风流得意的青年进士们,此刻光着白花花的大腿,正甩着鸟换衣服。

真是……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啊……

简娣心情复杂地想,也跟着默默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那画面一直持续到了她回到卢府的时候,也没消失。

而吕氏眼见昨天自己儿子又没回来,今天又穿了另一身衣服回来的时候,已经呆了。

第一次还能解释,这一次两次的,感觉再怎么解释也说不清了。

顶着吕氏火辣辣的视线,简娣硬着头皮道,“诶,娘你可别多想啊。”

简娣:“卢小哥,你快想办法阻止你娘继续散发她的思维。”

向吕氏解释自家儿子真的没出事儿,就算在搞基风盛行的大庆朝士大夫群体中,他依旧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直男后,回到屋里,简娣已经累得像条死狗一样,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早上起得早,又学了一天,中途还把江储从水里给捞了上来,身上虽没觉得多累,但简娣却觉得精神格外疲倦。

不过,纵是如此,她发现还是在卢小哥身体里的时候更爽一些,虽说问题也挺多的,但感觉明快舒畅,平常还能看美青年同僚们,那可能也是因为男性身份带给自己的便利。

可惜附身在卢小哥体内虽好,也不能一直待下去。

更何况她话本的事还没解决,之前她往辛氏书坊跑了好几回。而现在她在卢小哥身体里,她自己的身体陷入昏睡中,不能亲自参与话本印刻的事,这让简娣有些不安也有些焦躁,只能寄希望于倘若出了什么事,简露他们能帮忙处理好。

卢仲夏看出了她的疲惫和焦躁,但为了不再向他倾倒负能量和垃圾,简娣一笔糊弄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位神佛真的听到了她的祈愿,等卢小哥他爹回家开饭的时候,简娣趴在桌上闭着小憩了一会儿,而再一睁眼,她眼前的屋子却又换了个样。

就算经历过不止一两次了,猝不及防地换了个壳子,也换了个地点的时,还是让简娣一懵。

她之前还是趴在桌上的,眼下却躺在了床上,入目看到的也是帐顶的莲花纹样。

她回来了?

摸了把手下的被子,躺在枕头上,简娣一时半刻真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次的时间怎么这么短?

扫了一眼,没看到四周有人,简娣拧起了眉头。

难道说?

她的魂魄和原主的身体契合地越来越好,身体状况也趋于稳定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再好不过,现在她时不时附身到卢小哥身体里还能接受,但以后可不一定了,以后的事没人能说得准。

说到底,这也只是她的猜测,简娣没多花心思在上面。

既然玉皇大帝菩萨上帝们听见了她的祈愿,叫她回来了,她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立刻翻身下床穿鞋,打开门直奔简露的房间,打算问个明白。

简家不大,她和简露住得也近。

她头发也没梳,衣裳散乱地直奔简露屋内的时候,把她吓了整整一跳。

“阿姊?!”

短暂的惊吓过后,再看看到她,对面的小姑娘什么话也没说,一双眼的眼圈却蓦地红了。

第83章 上市

她昏睡的时候恐怕吓到简露了。

往日里一直凶巴巴的小姑娘,如今红了眼圈,看得简娣一愣后,心中一阵愧疚。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简露却扭过了头,似乎不愿让人发觉她通红的眼眶。

简娣也明智地装作没有看见。

“你醒了?”简露不自在地吸了吸鼻子,面上又露出一副凶悍的神色来。

“醒了。”简娣点头。

“你无缘无故睡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会睡死过去呢。”

“看你衣衫不整的模样。”简露哼道,“可是嫌病得不够重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喊了个丫鬟,吩咐她去叫大夫来看。

“走吧,大姐,”简露冷笑道,“我先送你回房。”

鉴于现在的情况,简娣也不敢违逆这姑娘,只好将一肚子还没问出来的话又咽回了嗓子眼里,老实地任凭简露安排,回到自己住的屋,上床盖好了被子,等着大夫来查。

没一会儿的功夫,简泉几个都赶了过来。

难得被这么多人包围着,忧心她的身体状况,简娣却感到一阵尴尬,企图再挣扎一番。

“我之前和你门说过的,我这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夫也来瞧过,瞧不出什么,我身体也没受什么影响。”

吴承泽不赞同地蹙眉,“昏睡两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怎会对身子没有影响,还是叫大夫瞧过为妙。”

简娣只好放弃挣扎地往枕头上一靠,等大夫来看。

而床前站着的几个人已经开始讨论她的身体状况,虽然简娣提起过这事,但她突然昏死了两天,着实还是吓到了简泉等人。

大夫来得也很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赶了过来。

简娣叹了口气,她这纯粹就是身体和魂魄不大契合的缘故,压根就不需要叫大夫,但这话她也不能对简泉他们说,只好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任由大夫把脉。

大夫瞧了半天果然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急得简泉连连追问,要他再仔细瞧瞧,可这位大夫说出的话却和上回碰上的钱大夫说的如出一辙。

无非只能开出几幅温养的方子。

看不出病症所在,简泉皱了皱眉,竟然问了一句,“小女和夫婿关系不睦,如今正准备和离,小女的病可是与此有关?”

简娣见缝插针地补充:“对,可能与此有关,一想到还要和他纠缠下去,不能赶紧离,我心里就难受。”

结果就让吴氏给瞪了一眼。

简娣默默噤声。

大夫思忖了一番,“恐怕也有些干系。”

“这样吧,我待会儿给令爱开个方子,叫令爱好好静养一番,切勿劳累多虑。”

简泉忙谢过,和吴氏一块儿跟着大夫出去了,吴承泽也不好在她屋里多留,嘱咐了她一句后,便紧随其后,唯独简露和简尧留在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