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是谁啊?”张小笼好奇的声音响起。

“永川二局江副队长的夫人, 一位神经外科专家。”以及把我关了两天的女人……

林辰回望了一眼女警,把纸放在桌上,抄下了快递信封的单号和:“叫鉴证科的同事来,看能不能提取指纹。”说完, 他又将纸递给了女警,“查一下快递单号的收件员,询问他寄件人的真实身份, 然后再查查这个手机号主人是谁。”

张小笼有些蒙:“出了什么事吗, 林顾问,挟持事件是怎么回事啊?”

林辰一时也无法解释清楚其中来龙去脉, 只能回答:“希望不会出事。”

要查清楚上述信息其实非常简单,甚至不用其他人帮忙, 张小笼同志一人就在下班前完成了大部分任务。

“林顾问,这个人很古怪啊, 你要小心。”

女警递来结果,林辰拿着到手的信息, 仔细看了一遍,也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他向女警点头致谢,将纸叠起塞在口袋里就要出门。

张小笼叫住他:“林顾问,你这是要自己去出外勤吗,要叫个人陪你吗?”

林辰环顾四周,平时的话, 刑从连大概已经去停车场开车了, 而现在办公室里大部分警员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他说:“不用了,我比较闲,一个人去也没问题。”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没有专职司机和话唠陪客,确实会闲得有些过分。

他在暑热未散的街道上走着,铺天盖地的蝉鸣都要街上的车水马龙声,他走了一段时间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然后拨通了那个电话。

大约半小时后,一位戴着鸭舌帽的青年人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下来,匆匆跑进一家小吃店里。

林辰看着对方在小吃店里先是强自镇定地寻找着什么人,然后变得焦急起来,他拉住店员像是在问什么问题,一无所获后,他冲出店外,开始拨打电话。

林辰感受到放在长椅上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望着马路对面的青年人,拿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您到底在哪里?”青年人声音从话机那头传来。

林辰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

在他起身的一刻,青年人在第一时间望了过来,见对方有向马路这边冲来的迹象,林辰平静道:“我过去,你进店,找个靠窗位置坐下。”

他说完,便挂断电话。青年人有片刻不知所措,但还是乖乖按他说的,转身走回店里。

他选的地方靠近宏景三中,正值放学时间,店里有很多下课后来填肚子的学生,他进店的时候,青年人正用随身携带的消毒湿巾擦拭桌面,见到他的刹那,青年人下意识要站起身,林辰按住了他的肩膀,在对面坐下。

一开始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说话,林辰只是仔细端详他面前人的相貌。

虽然他已经从张小笼递来的资料里看过对方照片,但面对面的感觉毕竟不同。青年人的鸭舌帽放在桌上,他剔着很短的圆寸,戴一幅黑框眼镜,那眼镜下的目光,该如何形容呢,和他所见过的每一个记者都完全不同,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探寻一切的精明神色,反而更像是从宏景三中里刚刚走出的高中学霸,目光澄澈,并带着种奇怪的坚毅。

“自我介绍一下吧。”他对那位青年说,将手搭在桌上,手背传来微湿的感觉,他低头一看,青年人竟将他面前的桌面也擦拭了一遍。

“林顾问您好,我是宏景晚报的记者,我知道您在前天的时候处理了永川二院的人质劫持案,我想向您反映一条线索。”

对方用很纯熟的口吻将这段话说出来,像是背了很多遍一样。

“请说。”

“您现在很危险。”青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音量说道。

林辰对此仍旧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愿闻其详。”

青年刚要开口,店里的服务员正好过来点单。

“两份花蛤汤。”他抬头,又问青年,“微辣可以吗?”

青年愣了愣,很茫然地点了点头,服务员转身离开,大概是觉得他的态度太不咸不淡,青年更加着急了:“现在周瑞制药公司已经联合各大媒体,准备将您炒作成谋杀精神病人的凶手,您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辰叹了口气,他也没办法向对方解释他这两天是过着怎样吃饱睡睡饱继续睡的监丨禁生活,以至于他对挟持案的进展真的一无所知。

“看上去你对案件的了解比我详细充分很多,能说说吗?”

青年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对他说:“被您击毙的死者名叫李明,是周瑞制药负责新药送审工作的一位副主管。”

“新药?”

“对,他们之所以想杀李主任,是因为李主任是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审评中心负责药物上市审批的医学专家之一,所有专家都已经通过,只有李主任发了驳回信。”

直到此时,林辰才猛然一怔,这个案件简直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李主任卡死了周瑞制药即将推广上市的一种新药审批,所以周瑞制药的人想方设法要杀了她?”

青年郑重点头:“就是这样。”

“姑且不论周瑞制药的杀人动机是否成立,这里有个最大的问题:周瑞制药为什么不选择更加隐秘的方式杀死李主任,反而要选择让自己的主管冒充精神病人杀人,这简直生怕警方不将他们列为犯罪嫌疑人。”

“因为无论李主任怎么死,只要警方追查,周瑞制药永远都会成为首要嫌疑人,与其被暗中怀疑,不如大大方方跳出来,并且,死者李明确实有精神病史,如果不是您果断击毙他,他有很大可能性会被鉴定为突发性精神障碍……而他突然精神障碍的理由当然是因为李主任卡死了他负责的新药审批工作,以至于他工作压力过大,情急下之下错手杀死了李主任,周瑞制药已经安排了一系列证据链,只等李主任身亡后,这些东西都会在媒体和警方面前逐渐冒头,虽然做不到万无一失,但您应该很清楚,突发精神障碍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说清,如果在司法鉴定机构还有被他们收买的心理医生,这件事成功几率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并且……”青年人顿了顿,说,“这是杀鸡儆猴,可以让所有阻碍这种新药上市的各方人员,都要考量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

青年人所叙述的内情太过惊人,林辰忽然后悔选择在这家小吃店和他聊这些血腥黑幕。他慎重思考了一遍青年所说的可能性,事实上,想起死者最后决绝的目光,如果不是他抢先开枪,恐怕江潮夫人早已身亡。就算这样,他仍旧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太大胆,付出和收益不成正比,这说服不了我。”

“事情就是这样!林顾问你根本不了解一种新药研发究竟要投入多少资金,那是数十亿美金和上百亿的利润,没有一家成功的制药企业不在踩着人命上位的,全世界每年有多少药物不良反应和致死事件,你以为制药企业是什么富有社会责任心的公司吗,他们从来都不是!”

青年人语气沉重,又显得非常慷慨激昂,林辰很清楚,他在努力试图说服他,并带着未被世俗磨平棱角的年轻人人才会有的激愤之情。

林辰刚才试探了这个青年人很久,他很守时,显得教养良好,也并没有太多心机,他从心底里愿意相信眼前这位突然冒出,带着非常奇怪线索的青年,但他却仍旧需要问一个最最关键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我查到的。”青年人毫不犹豫答道。

听到青年人这么说,林辰有些失望。

此时,服务员正将煮好的花蛤汤端上台面,林辰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元递去,然后从桌上站起,准备走人。

“您去哪里!”

青年人拔高音量,一把拉住他。

“你知道,合作的前提是信任,我很遗憾,你并不信任我,所以我必须走。”

“我来找您还不够信任您吗?”

林辰望着马路对面渐渐空无一人的学校,问:“你上学的时候,这家店还开着吗?”

青年瞳孔猛然收缩:“你调查我?”

“因为我活得比较小心啊,端阳先生。”

林辰简直不知道自己对面的青年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假冒宏景晚报的记者来找他,这种身份难道不是警方一查就会露馅的吗。虽然他确实想走,但此刻青年人目光中的羞愧和痛苦神色令他不得不重新在他面前坐下。

“你根本不是宏景晚报的记者,所以不要跟我扯什么你一直在跟踪这件事情的谎言,说实话,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青年抿了抿嘴唇,最终下定决心道:“李主任之所以会发驳回信,正是因为我寄了封匿名给她,事实上我寄了匿名信给所有相关领域负责审批的专家,只有李主任信了我,所以我不能看她出事。”

“我不信。”林辰回顾着青年的所有简历,很坚决道,“你只是个宠物店的医生,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内丨幕?”

“因为那种药物根本就不是周瑞制研发的,真正的发现者是我老师,他们只是窃取了我老师未完成的研究结果。我的老师姓段名万山,一直在达纳地区从事医疗援助工作,您现在搜索国外各大媒体的官方网站,仍旧能找到一些关于他的报道,我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