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滢的反应稍微有些的不太一样,对平阳侯府的痛恨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对魏亭裕似乎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小草笑了笑,可爱的小姑娘啊。

“七妹妹是不是还有另外的什么事儿?”如果仅仅是问她是否会嫁人,不需要吞吞吐吐。

闻人滢大可以将这事儿给岔过去,不过,想到自家四姐姐什么都告诉了她,自己那点小心思,似乎也不用隐瞒着,说了也不用说得很清楚,再说,本来就在考虑跟程文证的事情,之前是自己误会,既然四姐姐跟程文证没关系,她也就不用顾忌太多,嫁人是必须的,她的亲事,必然会很快再度提上日程,所以选择“知根知底”且是执念的人,应该正好。

而且,或许不用想得太复杂,毕竟,程文证因为四姐姐的原因,之前没跟任何一家扯上关系,自己身上的婚约也已经解除了,完全可以正常的走婚嫁流程。

所以说,自己之前或许是想得太复杂,临到头,根本就没那么多事儿。

闻人滢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其实一直在犯傻!对于这个认知,闻人滢直想捂脸,还好自己没干什么蠢事儿,心思也没叫旁人知道,不然事情反而可能被她弄砸了。

“那个,四姐姐……”

“嗯?怎么,七妹妹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让程文证做你妹夫,你觉得怎么样?”尽管鼓足了勇气,闻人滢还是声若蚊蝇,小脸止不住有些泛红,低着头,不敢看小草,不自觉的搅弄着帕子,更显紧张。

闻人滢的声音太小,小草没有听得很清楚,因为稍微的花了一点点的时间作出反应,面上有片刻的怔愣,然后翘着闻人滢,幽幽的开口道:“所以,其实是咱家的七姑娘瞧上了程探花,刚才误以为我要嫁的人是他,所以,其实做了一番心里挣扎,然后决定忍痛割爱?”

闻人滢闻言,有些气恼的瞪着小草,“四姐姐说什么呢,什么忍痛割爱,远没到那份上。你就说吧,让他做你妹夫,四姐姐觉得怎么样?”说破了,闻人滢的脸皮也变厚了,正所谓开头才是最难的,后面的倒是无所谓了。

亲妹妹的婚姻大事,小草自然也不能轻易开口,斟酌了一下,决定先问问清楚,“七妹妹看中程探花什么地方了?”

“娘之前有意将四姐姐许给程探花,娘看中了什么地方,我自然也看中了什么地方啊。才情出众,人长得不错,人品也很好,更关键的是家里简单啊。”

小草轻叹一口气,“七妹妹,适合我的,未必就适合你。娘之前想将我许给他,那是站在握的角度上进行选择的,可是七妹妹,你跟我不一样。”

“有什么我不一样啊,可不是都是一个我爹娘生的。”

小草觉得,果然是小女孩想法,“因为我救过程探花的母亲,知道他们居住的地方,那是实实在在的寒门出身,对于这一点,我肯定是没什么意见,但是,跟我们家的门第到底比较悬殊,不管是阅历还是见识,以及成长环境,都存在很大的差异,说得直白点,可能就是性情不合,价值观念差别太大,七妹妹你是娇养长大的,而且娘又有钱,吃穿用度什么都是最好的,程探花家里则不一样,可能你一样首饰,他们原本的生活或许能嚼用几年甚至更久,你觉得平常的事情,再对方眼里,或许就是铺张浪费,奢靡五度,而对方的很多习性,你怕是也看不惯。

还有一点,程探花是寡母一人辛辛苦苦的拉扯长大,对于农家出身的妇道人家来说,要养出程探花这样一个儿子,耗费的心血,绝对是你难以想象的,事实上,依照程探花的出身,他能走到今日这一步,相信非常多的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程探花本来就是个孝顺的人,又知道寡母为他的付出,那么,如果将来媳妇与寡母产生龃龉,他站在寡母那边的可能性太高。

七妹妹,我也并非是要打击你,这夫妻之间,虽然说可以磨合,但是,这最后的未必就是如意,差别太大,彼此的包容心甚至是忍耐力,都需要比别人好,不说别的,在这一点上,七妹妹自认为,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闻人滢张张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事实上,这些问题,她还真的完全就没有考虑过,上辈子不管是在闺中,还是嫁入平津侯府之后,重来就没有吃穿用度上犯过愁,成亲前是怎样的,成亲后还是怎样的。

所以,刚才还认为在之前一直想太多,而事实上,她其实是想太多又想太少,多出来的地方是完全错了方向,而少的地方,就压根没想过。

闻人滢也不是个傻的,之前完全没意识到的地方,现在知道了,也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四姐姐,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事实上,小草在这方面的认知也是有限的,只是前世的时候,恰好认识那么一对而已,那是真正的“豪门贵公子跟寒门灰姑娘”,大学的时候多恩爱啊,毕业之后,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决然的走到了一起,可是婚后的问题非常大,最终依旧是惨烈收场。虽然说,这只是个例,远不能代表全部,门第差距大走到一起的,最后也有和和美美的,但是,应该总归是少数。

很多人婚嫁讲究门当户对,其实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差不多的阶层,三观应该更为接近,磨合起来,也更容易。

在当下的大环境,问题或许还没她前世那么严重,毕竟,夫为妻纲,这婆婆对儿媳又天然的压制,似乎在无形中就遏制了很多矛盾,也不存在动不动就“离婚”的问题,虽然说,多数受委屈的也就是这儿媳就是了。

女子本身的性情也非常重要,闻人滢是实实在在的娇养长大,性情比较天真,甚至可能还会有点自我,半点不像是能忍能受委屈的人,如果程文证的母亲,是个软绵的人,或许还没关系,可是,一个寡妇,能养出一个探花儿子,可能会是个软绵的吗?更何况,小草还曾经接触过,那是个爽利甚至泼辣的妇人。

只要一想到自家七妹妹跟那样的妇人成了婆媳,小草似乎就能想到那日日鸡飞狗跳的场景,仅仅如此就觉得脑仁疼。

如果是换成长姐闻人潓,小草觉得问题都还没那么大。

“七妹妹,实际情况或许只会更严重。”

“可是,可是……”闻人滢有些气闷,后面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小草却也不忍将她打击得太狠,伸手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七妹妹兴许是想找个家世简单的,人品也不错的,但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些。不过呢,没经历过的事情,谁也不能妄下定论,或许,我们家滢儿能人所不能呢?所以,我建议七妹妹你再郑重的考虑考虑,将我说的那些问题,将你自己认为的那些,都好好的想一想,另外,这夫妻之间的事情,我知道的其实也有限,毕竟我跟亭裕的情况与旁人不太一样,你可以将事情告诉娘,让她给你参考参考。”

“这种事情,哪能随便说啊,跟娘说,会不会挨骂啊?”

小草好笑,“怎么会,娘一向最疼我们了,总是为我们考虑,你又不是跟程探花有了什么牵扯,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个良人而已,娘不会生气的。”

“那行吧,回头我跟娘说说。”要说,换成是“刚回来”那会儿,闻人滢就认定了程文证,这些话怕是根本就听不进去,但是,经历了不止一次的动摇,执念这东西到底也是没那么深了,而且,她知道,四姐姐是真的为了她,才会与她说这些。

小草笑着摸摸她的头……

闻人滢捂头躲开,不满的开口,“四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四姐姐对待几岁的小孩子就是这样啊,她实际上是老芯子啊老芯子,很丢脸。

小草却将她抓过来,再故意的揉了揉,直接将头发都弄乱了,“小丫头去玩吧,姐姐这里还有事情呢,就不给你排忧解难了啊。”直接将她推出去。

闻人滢不满的抗议,只是抗议无效。

小草回头忙着制药丸子,闻人滢“各种愁苦”,而闻人老夫人那里,屋里就只闻人家的三个大家长以及魏亭裕,这会儿,这前情什么的,都已经解释清楚了。

闻人老夫人跟闻人泰伯,与韩氏一样,都有一段心理变化,不过,老夫人寻常就是比较刻板的人,别说是情绪激动了,说话的时候都少,自然是不显,而闻人泰伯官场混迹多年,是理智自持的人,情绪也收敛得很好。

对于小辈儿的婚事,老夫人向来不过问,决定了,最后支会她一声就行,不过,对于老夫人而言,小草到底是有几分不同,作儿子儿媳的,也一向敬重她,所以,对于这件事,自然也看重她的意见。

事实上,闻人老夫人跟闻人泰伯想法果然跟韩氏是一致的,不得不说,闻人家一般也就是私底下有些小问题,大明面上,一直都是很不错的,少有家风良好的人家,这大概也要归功于他们这三个人在很多事情上的默契。

所以,说到最后,这问题就是,要怎么隐瞒下“两个孩子”以前的事情,还要维护好闻人家的名声跟颜面,至于平阳侯府的名声跟颜面,呵呵,那是什么,平阳侯府有这些东西吗?没见这位世子爷,在之间是想搞垮平阳侯府,现在是闻人家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全力配合吗?

照韩氏想的,要平阳侯下跪磕头求到他们平阳侯府来,不过,这个其实挺有难度,毕竟平阳侯可不怎么在乎这个长子,怎么可能为他做到这般地步。

那就只能想想法逼迫他不得不这么做。

这还需要仔细的斟酌斟酌,关于这个,倒也急不来,韩氏这会儿更想知道小草以前的事情,对此,老夫人跟闻人泰伯也不例外。

要让魏亭裕说这个,那可就有得说了,毕竟,那些年,估计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虽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魏亭裕却说得很认真,眼神柔软,充满了怀恋。

另外三人也听得认真,对小草的认知,也更进一步。

只不过吧,韩氏他们看待小草,那是都戴上了滤镜,而魏世子这滤镜啊,那就更厚了,在他眼里,说真的,小草大概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所以,在小草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这些亲人们,又将更多美好的词汇打在她身上,让她完美得已经不是凡人了。小草若是知道,大概就是“……”还无限加长的那种。

直到小草找过来,魏亭裕该吃药了。

闻人家的几个大家长也不再留他,让他吃了药,早些回去歇着,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整天在外面瞎晃悠做什么。

要说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

送走了魏亭裕没多久,也就晚膳时间了。

太后千秋没多少日子了,闻人泰伯还有些事情,用了晚膳就去了书房。

闻人滢磨磨蹭蹭的留到了最后,然后犹犹豫豫的跟韩氏说了程文证的事情。

韩氏头疼,怎么也没想到,小女儿会瞧上程文证,相比较小草,她就更干脆利索的给了一句话:你们不合适。

闻人滢嘟着嘴,“四姐姐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哦,你四姐姐说什么了?”韩氏倒是有点好奇。

闻人滢将自家四姐姐的话,大致的重复了。

“你四姐姐思虑周到,你这性子,还是别去祸害文证了。”

“娘——”闻人滢不满,“怎么就是我祸害人了?其实听了四姐姐的话,我已经仔细的想过了,有些事情,我未必不能做到。嫁到其他人家,也照样要面对婆媳问题,另外还有乱七八糟的其他问题,不见得就好了。”

韩氏看着她,终于有几分正色,皱着眉,“滢儿,你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