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也就十三思岁的少年郎,怒发冲冠,后面跟上来的人,根本就拉不住他。

上楼后目光一扫,锁定夏碧荷,然后直接就冲过来,“夏碧荷,你把夏家搅得乌烟瘴气,把我害的这么惨,你居然还有脸出来闲逛?你简直就是个丧门星,扫把星,你上次怎么没直接一头撞死了?”一边怒骂,一边还想动手。

夏碧荷那胖胖的身体,挺大的跨头,却瑟缩着,凄惶无助。

小草看得很生气,不仅仅是对这少年,还有一些是对夏碧荷,甄牧遥看不上夏碧荷软弱,什么都是一味的承受,不知道到反击,明明就不是她的错,什么时候都只知道忍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你的错,心虚了才会如此。

小草也只能在心里叹口气,夏碧荷早就失去了面对世界的勇气,就算是想要让她有所转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小草抓住少年的手臂,往后一扯一扔,少年退了好几步,险些摔了。

“哪来的疯狗。”面对少年的愤恨的目光,小草眼中也满是冷意。

“你敢骂我?你从哪儿冒出来多管闲事的?”少年气急败坏的跳脚。

“多管闲事?这话你还真说对了。平津侯府,踩你娘一脚的,也有我的份儿,让都御使大人去平津侯府的人也是我,你说我是谁。”小草半点不掩饰。

少年看小草的眼神,从愤恨变得仿若淬了毒,“是你——你害我夏家,害我娘,害我这么惨……”红着眼睛冲上来,就如同失去理智的小牛犊子。

然而,在小草眼里,就这,半点杀伤力都没有,一脚就给他踹了回去,这一回可是没留情,少年直接摔倒在地,小草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害你们夏家?害你娘?害你?”小草冷冰冰的勾起嘴角,“知道你姐姐如果死在平津侯府,会是什么结果吗?她死了,你娘做的龌龊事儿就没人知道了吗?你姐姐若死了,你娘不但被休,更在衙门大牢里呆着了。”

少年踉跄后退爬起来,“你血口喷人,我娘才没有……”

“才没有什么,才没有苛待元配嫡女,没有肆意凌辱,没有故意养费她?如果没有,你祖父会将你娘给休了?是在指责你祖父眼瞎不分青红皂白吗?”

少年李脸色涨成猪肝色,他能极力的为他娘推脱,但是却不能说祖父不对,既然祖父是对的,那就只能是她娘……

“你娘做了那种事,你非但不觉得羞愧,还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按你的意思,你娘那么做,还是对的是吧?就因为你姐姐是元配留下的,她是继室,她做那些恶心事就是理所当然的?”小草半点不客气,这种欠抽的混账东西,得好好的给他醒醒脑。

“才没有……”

“没有?那就是还分得清是非对错,分得清还找姐姐麻烦,那就是明知故犯。枉费你自幼读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小草眼神变得更冷,“你不知道?一个屋檐下十几年,你居然说不知道?你要硬顶下去,起码你勉强还能算个孝子,转口就想推得一干二净?夏家就养出你这么个毫无担当的废物渣子。”

少年被小草骂得快要崩溃,“住口,你住口,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小草只是冷冷的勾着嘴角。

“她是我娘,她是我娘……”

“吼那么凶,我还当你有什么惊天言论。她是你娘,你没有嘴巴,不知道劝阻?就因为她是你娘,所以不管做什么,哪怕你明知道是错的,你都看着,甚至是纵容着?读书读书,正身正心正德,你学到了多少?你这样子,该叫教导你的那些先生多痛心,多失望。”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他,宛若雷击,过了好一会儿,“我劝过,我劝过的,我娘她不听,她肯听我的,她让我读自己的书,内宅的事情不要管。”

“她不听,你不会想别的办法,不会告诉你祖父?她让你不要管,你就不管,那你现在到底撒什么泼,一心读你的圣贤书不就好了。”

“祖父知道了,娘肯定会,肯定会……”

小草冷笑一声,“事情如果早些阻止了,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少年张了张嘴,他想反驳,可是无从反驳起,因为他知道,如果早知道了,娘就算是受到祖父的责罚,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事情不会弄得世人皆知,夏家的名声也不会坏了,是啊,他为什么不早点阻止,他本可以早点阻止的……少年红着眼,快要哭出来一般。

小草却没有心软,“说白了,不过是你不作为,跟你不相干,你就冷眼旁观,现在这把火是烧到自己身上了,就开始上蹿下跳,不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将怒火发泄到从始至终都没做错过什么的姐姐身上。如果你被旁人讥嘲,排挤,那都是你活该,家里人做错了事,会受到牵连这不假,但如果你做得够好,心正身正德行尚佳,你会只是遭遇难堪?别的不说,将你们书院,师生公认德行最好那个拉出来,就问一句,他若是遇到与你类似的事情,会不会跟你一样的处境?”

少年张张嘴,却再度哑口无言。

这会儿旁观的人可是不少,有那么些,估摸着还是专门跟着这少年来的,穿的是一样的学子服,衣服上绣有相同的标识,有人在不住的点头,这话说得很对。

“也别说你现在的处境多不好,多凄惨,你能跟你姐姐相比吗?十几年,她备受十几年,你有没有想过她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在家姐妹欺负,在外谁都能踩一脚,身为夏家的姑娘,其他人都能随意将她按进水里,你才遭受多少时间,承受了多大点,就知道受不了了?她呢?而这些都是拜你娘所赐,你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辱骂她,论长幼,她是你姐姐,论尊卑,她是元配所出,她更不曾对你做过什么,敢做出这种事,是谁给你的胆子?

都御使大人这段时间在家‘教孩子’,看来没什么成效,该在家多待些日子才是。”

原本看好戏的人,这会儿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小草,很有几分不可思议,而在场的,那么巧的,还有当日在平津侯府旁观了小草怎么怼人的,说到夏都御使,那也是半点没客气,这会儿,又有几分那时候的感觉。

这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闻人滢早就不是第一回经历这样的场景了,本来觉得应该麻木了,可是没办法,还是吃惊,她甚至觉得,自己就算是多活了二三十年,其实也没啥优势,完全比不上她四姐姐啊,真心的,比不上啊。

不过,这份无畏,这份魄力,真不是谁都有的,学也学不来。

太多的人,总有太多的顾虑。

提到夏都御使,少年脸上有几分灰败,他怒火冲天,因为学院遭受的一切,包括亲朋都不待见他,他什么都做不了,在家里不敢对夏碧荷如何,上回知道她出了门,得知后就让人注意着她的动向,就专门跑出来堵人,没能将夏碧荷如何,自己反而被教了一回怎么做人。

他想要偏执的不想承认,觉得自己没错都不行,他所受到的教养不允许,所以,真的都是他的错吗?

别的不说,就凭对方那最后一句话,怕是都会有人专门将事情传到祖父耳朵里。

小草对这个不知道是在反思自己还是害怕了的少年不再多看一眼,回头,目光落到夏碧荷身上,这胖姑娘这会儿抽抽噎噎,看着小草,好像是感动得不行。

小草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上前两步,一巴掌拍在她后腰上,“把头给我抬起来,腰背挺直了,就因为你自己立不起来,别人才敢随意的欺负你,我要是有这么个弟弟,我先一巴掌扇过去。你就知道缩,就知道哭,缩有什么用,哭有什么用。”

夏碧荷条件反射似的,按照小草的话去做了。

相比之前,小草这会儿的脾气真心不怎么好,火气下去,对夏碧荷怒其不争,就没那么温和了。即便是如此,夏碧荷依旧是感动非常。

擦了眼泪,强行的憋了回去。

小草拿了东西,准备走人。

“姑娘且慢一步。”楼上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循声看过去,那是一个美艳的端庄的女子,漂亮精致的妆容,还做了漂亮的美甲。

扶着楼梯扶手,带着三分笑,一步一步的走下来。

“四姐姐,是寇侧妃。”闻人滢在小草身后悄声的说道。

事实上,不用闻人滢提醒,小草大概也猜到了,因为,这女子身上,带着几分格格不入的感觉,无形中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不是身份地位带给她的骄傲,而是另外的东西,一种优越感,如果小草不是知道她的来历,大概也顶多会觉得有点违和之处,因为知道,所以,显然的,这种优越感,是源自于自以为,自以为的,后世人对古人碾压。

根绝小草得到信息来看,这位寇侧妃跟那位黎姑娘,在这方世界的时间应该差不多都是三年左右,就是不知道谁更早一点。

排开黎若水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冒充才女这一点,其实她与这个世界的融合是完美的,寇侧妃就不一样了,不知道她是刻意保持这样,还是理念上的冲突融入不了这个世界。

小草自己嘛,重新经历过一次完整的成长,见过最底层的贫穷与困苦,可以说对这方世界很了解,不过,很早很早就专注于自己追求,很有几分随遇而安,她自认为融入得还是不错的,除了某些实在无法丢弃的东西,大概也能算是土著了。

刚才是在楼上看了个全场吧。

等到寇侧妃走下来,又第一个人带头,其他人都纷纷见礼。

“免礼。”寇侧妃笑了笑,目光在那夏家少年身上扫了一眼,又重新回到小草她们身上,“让客人在这万宝楼受了惊扰,是我们的过失,所以姑娘今日在万宝楼的消费,全部八折,算是向姑娘赔罪。我们店里,还有其他不错的首饰,姑娘要不要再看看?”

“侧妃娘娘客气了,不过是场小意外,又不是你们的人,哪能让你们为别人的无礼赔罪的,家里面的首饰也挺多的,无需再买其他的,多谢了。”

闻人滢见自家姐姐这么说,自然不插话,虽然说,几千两的东西,八折能省好几百两呢,但是人家背靠王府呢,又是不差钱的主儿,是不在意让出几百两,但是吧,有些人东西,哪怕再小再少拿着也烫手呢。

“我们就先告辞了。”小草蹲了蹲身,就要走人。

闻人滢等人自然是第一时间跟上。

不想扯上关系的意图太明显,寇侧妃也没有阻拦,带着笑,长长的指甲一下一下的划拉着手上的帕子,帕子上的丝都有些拉开变形了。

小草她们一走,其他大部分人也都离开了,只剩下原本就是在这二层的,上前跟寇侧妃寒暄了几句,问了一些关于珠宝与服饰的搭配,就算是身份不算高,寇侧妃也都笑意盈盈的给了建议,让她们挺惊喜,将寇侧妃一通好夸。

大家都满意,转了一圈,寇侧妃看了看下楼的楼梯口方向,突兀的笑了笑,转身回了三楼。

“侧妃娘娘,那就是闻人家的四姑娘,您怎么……”侍女带着几分疑惑。

寇侧妃坐下来,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显得很随性,拨了拨桌上的茶杯,目光却落到一边的素色无字封面的书上,伸手翻开一页,上面写着“妇科手册”。

“人家姑娘心情不好呢,何必在这个时候开口,看到希望了,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又翻开了一页,可惜,一个一个字拆开了,她认识,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所以文言文什么的,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