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滢从小被捧到大,多少人都顺着她,如果跟她好好说,她未必就稀罕这爵位,毕竟,她嫁人之前,就不是冲着这个来的,华柏辰却将她当成贼,当成强盗似的,既如此,她还就偏要了!

这成了她跟华柏辰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一。

华柏辰对他那位寡嫂恭敬有加,对那侄子胜比亲子,知道是他与早逝的兄长感情深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他寡嫂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闻人滢自然是看在眼里,然而,即便是如此,有哪个女人受得了丈夫对别的女人远比对自己好?

她跟那个女人关系不睦,华柏辰也永远站在对方那边,说她小心眼,说她不容人,说她连孤儿寡母都欺负,总之,任何时候,都是她的错,就因为没男人没父亲,那对母子就永远不会错!即便是现在想起来,闻人滢都想要咬死华柏辰那个烂人。

闻人滢不知道在她死后,平津侯府变成了什么样,不过,华柏辰再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平津侯府败落的事实,他那好侄子,既不肖父也不肖祖,有那么一个对他各种严苛的娘,长成一副软弱没主见的样儿,想让平津侯府重现荣耀?做梦呢!

现在平津侯府还好好的呢,华柏辰沉溺他的风花雪月,过得好不自在,而且,跟上辈子不一样的是,而今华柏辰喜欢黎若水,喜欢得要死要活的。

这在闻人滢眼里,一点都不奇怪,华柏辰从始至终都喜欢那个调调。

上辈子华柏辰就嫌弃她,说她出身书香门第,却要学识没学识,要才情没才情,还说她是不是从外面抱回来的,不然怎么没沾到她四哥半分的书香气。

闻人滢将手中的花,一瓣一瓣的扯碎,微仰着下巴,眼神中一片冰冷,在华柏辰心里,怕是也巴不得跟她退婚,能将她心心念念的姑娘娶回家。

只不过呢,黎若水有着第一才女第一美人的称号,盯着她的人,甚至不乏皇子,什么公侯之子,阁老之孙,随便掰掰指头,两只手都未必数得过来,更别提那些家世次一些的。

在这些人中,华柏辰还真没什么优势,毕竟,就算老子厉害,但是这世子位明确是他兄长的,他自身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这么个人,黎家长辈们就绝对瞧不上,将最优秀的姑娘嫁给这么一个将来注定不会有什么出息的人,岂不是赔大了。

至于黎若水本身会不会瞧得上他,这就不好说了,毕竟吧,黎若水这个人,呵……

她想退婚,华柏辰也想退婚,“一拍即合”,自然是没问题,但是,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华柏辰,闻人滢又怎么会甘心,她会让世人都知道,从始至终,她闻人滢都是无辜的,是他华柏辰负心薄幸,人品低劣,退亲也要他平津侯府向闻人家赔礼道歉。

这样都还远远不够,日后还要他身败名裂,被世人唾弃,之所以不一次性做到那一步,不过是因为他名声太烂,还是有着未婚夫妻名头的时候,别人提到他,难免也会想到她,这对她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只能是完全撇清了关系,再徐徐图之了。

她不会让华柏辰好过的!

不过这到底只是次要的,好容易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闻人滢又怎么会沉浸在这种事上不可自拔,程文证那头才更要紧,毕竟如果比上辈子过得更糟了,哪还有什么意义。

程文证依旧是探花,不过,就算有所变动,闻人滢也不会觉得奇怪,想必这会儿开平府尹李大人已经动了心思,当然,动心思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

原本嫁给程文证的乃是李大人的一个庶女,但是这个姑娘因为是在上面老夫人身边养大的,身份又有所不同,而程文证无根无基,实实在在的寒门出身,因此,对方就算是庶女,那也是三品大员的女儿,依旧是他高攀了,君不见多少多少状元榜眼探花名动一时,到后面也泯然众人,没翻起丝毫浪花吗?

不过知道程文证未来的成就,闻人滢就觉得现在的那李姑娘配不上他。

程文证会在朝考之后返乡祭祖,到时候他娘会跟着他一起来开平,亲事到那时候才会定下,就算他年龄不算小了,成亲可能相对匆忙,但是,定亲之后至少也要等上三个月,这么一算,这中间还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可以操作。

当然,不可能抵到那个时候才弄出事情来,这种事是越早越好,而如果程文证不跟其他人定亲,而是直接跟她,那就更好,所以,到底还是要先弄掉她头上的婚约才是。

不过匆匆几天时间,中间鲁德源跟闻人潓又来了一次闻人家,相比上一次,这一次在马车上却是携带了不少礼物,大部分都是姑娘家得用的,每一样看起来都很不错,小草本想拒绝,不过夫妻二人说是长辈给准备了,务必要收下。

小草继续丰厚着自己的腰包,按她娘的说法,哪怕是不用,也压在箱底,那是她的东西,拗不过韩氏,那就只能受着,倒是里面的几样比较名贵的药材,诸如山参,何首乌,阿胶等,小草倒是欣然手下,作为一个医者,最不嫌多的就是药材了。

因为闻人滢跟华柏辰的婚约,闻人家的大房倒是要准备赴宴。

上一回闻人家设宴,平津侯夫人因为身体抱恙,让儿媳代替她过来的,小草见过那位世子夫人,是一位正统的贵妇人,穿戴言行哪怕是笑容都堪称完美,而这种人,基本上也很难把握住起真实性情,索性,对方如何都跟小草无关,自然没有必要探究。

那会儿也就说过几句话,她也没跟她们年轻的姑娘小媳妇呆一块儿,而从始至终,闻人滢更是没有正面接触她,闻人滢也担心面对这个“曾经”的“死对头”会绷不住,露出来的不该有的情绪。

而华柏辰,倒是也去了闻人家,因为是外男的关系,小草未曾得见。

华柏辰这个人,韩氏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也没什么大毛病,虽然喜欢风花雪月之类的东西吧,却也不贪花好色,性子也还不错,靠着亲爹跟兄长,一辈子也不用愁了,韩氏也想自己娇养的女儿过得轻松点,才选了这么个女婿,也是良苦用心了。

韩氏跟小草说起的时候,闻人滢在一边垂着头坐着,看上去难得的乖巧又安静。

旁人以为她是害羞了,闻人滢心里平静得很,她也知道她娘为了她,也是操碎了心,婚事跟她四哥一样,挑了又挑的,她从不怀疑她娘的眼光,只不过吧,她娘的“预见”能力差了些,她上辈子的四嫂可不是孟欣岚,好吧,那又是一个受了四姐姐恩惠的人,平津侯府短短几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娘后来不也不止一次的感叹没想到么。

说起来他们过得不好,最不好受的也是她们的亲娘了。

因为整寿,席宴其实从初八就开始了,不过那一般是平津侯府本家本宗的人,而初九的晚宴才是正宴,下晌就陆续前往平津侯府的,都是女眷以及没事在身的男宾。

闻人泰伯跟闻人旸,一个在礼部,一个在翰林院,这送礼的事情就落到闻人旸头上。

因为宣仁帝有些地方放得很宽松的缘故,午后回家都有可能,而今日,还特地给平津侯一日假,不过需要他亲自迎接的人,都不会这会儿登门,所以,在正门迎客的,是平津侯世子,华柏辰,以及平津侯的庶子跟侄子们。

见到闻人旸,其他人就直接将华柏辰推出来,这可是他未来舅兄,那是需要“讨好”的人物之一,可不能怠慢了,而且,闻人旸的“凶名”太盛,一般人也不太想跟他打交道,虽然,未必就一定要探讨学问什么的,但是,一想到他是能跟那些大儒你来我往的人,就觉得自己跟他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不由自主的就会气弱啊,所以还是华柏辰自己搞定吧。

于是,平津侯世子笑着跟闻人旸打了招呼,拍了拍华柏辰的肩膀,然后热情的招呼另外的客人去了。

华柏辰的长相,也是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那一款,眉宇间有几分不识愁滋味的轻松写意,华服加身,看起来斯文公子一枚。只是无语的看了一眼自家嫡亲兄长,你那么热情的招呼的客人,人家一脸受宠若惊,摆明了跟你不是很熟好不好,为了躲远点,犯得着这样吗?你好歹也是侯府世子,吃过的盐那也比闻人旸多好几年,怎么也跟其他人一样发悚吗?

不过华柏辰正眼看向闻人旸的时候,急忙拱手作揖,对方明明一张显嫰的脸,目光清亮,一本正经,娘的,他心里也忍不住发悚啊,这气势也跟着弱了下来。

华柏辰因为心有所属,心里也无比想要退亲娶心爱的姑娘,然而,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有些事情也就想想,半点不会表现出来,因为心有所属,多少有些愧对闻人滢,暗自决定婚后一定要对她好一些,这么想了之后,他整个人也就坦然了,完全没觉得心里继续装着另外一个人有什么不对。

只是,这会儿面对闻人旸,莫名的却有几分心虚。

华柏辰将闻人旸引了进去,然而,除了几句场面话,他们之间好像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便是华柏辰腹中也有墨,诗词歌赋这些造诣也不低,便是面对长辈也能自信飞扬,在闻人旸面前感觉拿不出手,也是郁闷的不行,少有的几次接触,他也算是明白了大多数读书人面对闻人旸的感受了。

所以说,闻人旸不是一般的“讨人厌”,这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两人沉默的走着,后面的下人都觉得尴尬。

然而,真尴尬其实也就华柏辰一个人,闻人小四可没那种感觉,这种时候,他往往都是神经粗壮感情迟钝。

韩氏带着小草他们从侯府的侧门进去,相对正门那边,这里的人可就多多了,排成长队的车马,临得近了,即便没有高声喧哗,场面也是热热闹闹的,不管是端庄的贵妇,贤淑的少妇,明艳的姑娘,钗环云鬓,香风阵阵,还有即便是在长辈的管束下依旧偶尔嬉闹的孩子,无不彰显着平津侯府的显赫。

闻人滢远远的撩开马车帘子,看着这番盛景,却觉得无比的讽刺,这一切,不过区区五年时间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曾经”也站在主人的位置上,然而,这宾客能有现在的一小半就不错了,差距何其的明显。

阿嚏阿嚏阿嚏,小草一连几个喷嚏,将闻人滢的注意力彻底的拉了回来。

“萱儿这是怎么了?风寒了?”韩氏急切的问道。

闻人滢也一脸的关切。

小草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香味儿太重了,一时没忍住。”

韩氏跟闻人滢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萱儿你是平常接触得少,才会如此,接触多了自然就习惯了,不过如果实在难受……”韩氏一时犹豫,要不要让自家闺女回去。

小草摇摇头,“倒也不是难受,只是一时不习惯,多闻闻,觉得也还好。”

闻人滢笑着靠近了小草,“我还是觉得四姐姐身上淡淡的药香更好闻,相比起来,以前喜欢的那些香料,现在觉得有些腻味儿,回头四姐姐再给我几个香包呗。”一边说着一边捏着腰间的一个香包,似爱不释手。

“你从你四姐姐那里拿走的香包还少吗?这香包又不能当饭吃,要那么多做什么,你四姐姐是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忙,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天闲的,让多学点东西都不肯,她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做香包,你给我消停些。”韩氏忍不住戳她。

闻人滢蔫耷耷的哦了一声,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