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爱人脊髓损伤在比较高的位置,这意味着什么呢,也就是说啊,脊髓有许多的神经,支配着躯体的活动,如果只是腰椎处,也就是这个位置——”医生说着指了指自己腰某处,“如果是这个位置受伤,那么不能动的只有双腿。再往上走的话,胸椎受伤,像在这个位置,可能两只手的活动都成了问题,也就是说,受伤的位置越高,瘫痪的部位就越多。”

“那医生,我爱人是损伤了哪里?”

医生的表情变得遗憾,“颈1-2。”

“什么意思?”

“脊柱最高的位置。”

“……”冯老板不说话了,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有些微微发抖。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高位截瘫,基本上,你爱人醒来之后,躯干四肢全部瘫痪,所有的生活起居都需要人照顾,只有头能动。”

“……”韩火火深呼吸一口气,“请说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吧。”

“下一步,病人从手术室出来后,先放在icu观察两天,按照目前这个情况,病人大概要昏迷几天,什么时候醒也说不好,等病人醒来后,生命体征稳定再转回普通病房,等把身上多处骨折的伤养好后,我建议你们去康复医院做下一步的治疗,康复医院有专门针对脊髓损伤的病人的治疗方案,许多病人也在他们那里得到了不错的治疗效果。因为这个神经的损伤啊,很不好讲,神经长得很慢很慢,有可能可以恢复,但时间必定很长,但有的也无法恢复,各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再一个,就是这个治疗费用的问题,我刚才看了,病人是没有医保的对吧,那这次治疗的所有费用,都要自费。刚才这个手术,包括神经外科的,脊柱外科的,骨关节外科的,普外科的等多个手术,加上书中所用的各种高值材料,补液输血费用,一共是十八万七千六百块,你们还得再交点钱,交三万的样子,作为在icu和普通病房的开支,这个清单呢,出院时候会打给你们,卡里的钱没用完也可以退。

“还有,咱们医院住院是需要人陪护的,在icu不需要,但从icu出来后是一定要的,毕竟病人这个情况,她没有自理能力,什么都做不了。”

“我明白。”韩火火低声说。

冯老板,“医生,我爱人这个情况,大概还需要花多少钱?”

“这个说不好。”医生摆摆手,“得看个人情况,有些舍得花钱,为了治病,在康复医院花了两三百万的,有些不肯治,拉回家对付着过,也还活着。我还见过一个,给病人买了一个轮椅,可以用下巴驱动,病人可以自己开着轮椅到处玩,那轮椅贵,好家伙,一百来万吧。”

冯老板不说话了,他坐在那里沉默着。

医生,“好了,谈话先到这儿,病人已经送到icu了,你们家属想去看的可以去看一眼。”

韩火火站起身来,“谢谢医生。”

冯老板表情忽然就变得急躁起来,韩火火走到门外,坐到汪曼妮身边。

“那个火火啊,今天不用人在这里陪着,你们就回去休息吧。叔叔要出去半点事情,拜托你照顾一下冯一诺。”

韩火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去吧,这里有我。”

听到这话,冯老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汪曼妮,“那我们就带着这小孩儿回去?”

“嗯。”韩火火点了点头,“他应该是去筹钱了。”韩火火看着冯老板的背影说道,“家里没人,保姆晚上又不上班,没人照顾冯一诺。”

“那我们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你跑了一天,早就累了吧。”

“我不累,我要去看一下我妈妈。”韩火火站起身来,把冯一诺接过来抱着,冯一诺被惊醒了,他揉着眼睛,看清楚是韩火火,“漂亮姐姐,我妈妈呢?”

韩火火轻轻对他说,“妈妈让我带你去见她,你先睡,睡醒了就能见到妈妈了。”她使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温柔。

她抱着冯一诺下楼,到了icu门外,让汪曼妮在门外等着,“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看一眼就出来。”

“嗯嗯。”汪曼妮用力握住韩火火的手,捏了捏,“火火,没关系的,你妈妈会好起来的。”

韩火火想冲汪曼妮笑,但是原谅她,她已经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她进了icu,换上隔离衣,远远地,便看到常青红女士躺在最角落的病床上,她的床头摆着各种仪器,她眼睛紧闭,嘴里插着气管,身上有各种检测生命体征的线,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她的食指指尖还夹着一个夹子,她轻轻磨砂着她的手,她的手不像她原来想象中那么细腻,是粗糙的,掌心有薄茧。

“我知道,你现在听不到我说话,也感受不到我正拉着你的手。”韩火火声音低低的,低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我想我的心思你是明白的……我需要你,我真的需要你……我不允许你离开。你已经抛弃了我一次,你不能再抛弃我第二次。医生说,你下半辈子都不能动了,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给我好好儿的……多少钱我都给你治……卖房卖车也要养着你……你给我坚强点!听到没有!”

韩火火抹了抹眼睛,她不想哭的,她是个足够坚强的人,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经历过。但眼泪就是这么没出息,自己往外跑。

她放开常青红女士的手,把她的手放到了被子里面盖好,“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你就当做了个梦,梦醒了,我会在。”她的声音哑得不像样,她匆匆离开了病房,脱掉隔离衣,带着汪曼妮和冯一诺出了医院。

“我觉得,冯一诺的爸爸,有点不靠谱。”回去的路上,汪曼妮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韩火火自然是看出来了的,他没有要关心常青红的意思,只关心还要花多少钱。看来,一个人的铜臭味,是藏在骨子里的,不在乎他外表穿得如何,一遇到事儿,这种味道就会幽幽地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