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卡尔瓦多斯微微一愣。

这是怎么了?

组织中的那个琴酒,居然会对别人的任务过问?

要知道,这可是犯了大忌啊。

他刚想开口反问,就听到琴酒又淡淡补充:

“卡尔瓦多斯,现在周围的公安和警察数量不少,你得监视着他们,不能随意转移。”

“……这个任务交给我就好,我来负责接应朗姆,保护他的安全。”

卡尔瓦多斯:“……”

虽然心中感到有些意外和不对劲,但那毕竟是琴酒。

考虑到自己的收尾任务确实还没完成,卡尔瓦多斯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如实向琴酒转告了朗姆的所在位置。

反正朗姆也是条很没安全感,疑心病很重的老狐狸。

如果能看到接应的人,是琴酒这样实力强悍的忠臣……应该会更加放心吧?

想到这,他挂断电话,不再去思考这件事,全权交给琴酒处理。

……

另一边。

结束通话,琴酒站在一处军事基地的天台,身后就是静静停着的直升机。

一阵冷风迎面拂来,吹乱了他帽檐下的银发。

琴酒站在天台边向外看去,大半个郊区的风景在他眼前延伸开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件居然发展成了这样。

朗姆受到袭击,被伤成重伤……

这应该是克什瓦瑟的杰作吧?

但那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不光准确掌握了朗姆的位置,还能凭一己之力偷袭成功,一锅端掉朗姆大半的人手?

就连朗姆本身,都被伤成重残,无法动弹……

不得不说,这对组织那些蠢蠢欲动的老鼠来说,确实是个绝佳的机会。

不过现在,他只能感叹。

一直以来,自己的工作,自己对组织的责任,都是如影随形,无法割舍的东西。

而就是这样的他,居然会在有一天,惦记着和那些老鼠所想无二的事情,和老鼠的本质没什么区别,为了个人的目的,践踏集体的秩序。

琴酒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屠龙勇者终成恶龙。

每天都在清除老鼠的人,到头来,居然会想着和老鼠目的相差不多的事情,有够讽刺的。

一块不合规矩的齿轮,就会威胁到一切。一个不愿意履行职责的零件,就能摧毁整台机器。

而现在,除去克什瓦瑟外,齿轮似乎又多出一个。

——打完了那通电话后,琴酒心里自然很清楚,自己接下来想要去干什么。

这时,天台的门开了,伏特加从外面的走廊中走进来。

“大哥,基安蒂和科恩已经安全转移,回去据点了,期间没有遭到警方的追踪,我们也……”

“我们也准备撤离。”

琴酒转过身接话,在衣兜里捏紧了手枪。

指尖倍感熟悉的冰冷扳机让他心安,并且愈发的坚定决心。

“伏特加,你去把我的车先开回据点,走之前再帮我准备另外一辆车。”

伏特加闻言微微一愣,然后才点点头问:“啊,好,可是大哥你……”

“我还有任务。”

琴酒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冷,“上面联系的,一个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务。”

“……”

一听是任务,伏特加没再说什么,点点头,毕恭毕敬走下天台。

过了没到两分钟,琴酒才一个人缓缓来到地面,坐上伏特加准备好的一辆车子,点火,发动。

黑色的车子像头机械猛兽。

一声引擎的轰鸣后,快速的冲进夜色中。

没过多久。

车子穿越郊区,穿越人烟稀少的街道,穿越山路……最终在施工大楼的大火对面停下。

这里便是卡尔瓦多斯提供的地点。

看着车外的三个人影,琴酒一时间甚至没发现朗姆在哪。

直到他静静的思索一瞬后,才把复杂的目光,停在那道惨不忍睹的焦黑人影上。

……

沿着公路,传来汽车刹车的吱嘎声。

朗姆坐在地面上喘着气。

看到这辆车子开来,总算脸色缓和了一些。

他迫切的想要上车,回去组织,却皱了皱眉,发现车上坐着的人似乎不太对。

卡尔瓦多斯可没有留一头长发。

开车赶来的人,并不是卡尔瓦多斯。

在他的注视里,一个带着帽子,穿着黑色长摆风衣,和库拉索一样满头银发的男人,从车上缓缓走下来。

一举一动有股生人勿进的冷意,甚至让现场的气氛瞬间改变。

朗姆见状,惊愕的张开嘴巴。

在看到这个银发男人时,他的全身似乎在一瞬间被冻结。

生活就是这样的。

在尘埃落定之前,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惊喜还是惊吓。

另外。

两名傻乎乎守在旁边的狙击手,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来接他们的成员,是个代号为卡尔瓦多斯,日语讲得很奇怪的男人,仅此而已。

不过,当看着银发男人一言不发,向他们靠近时,两人感觉全身上下响起前所未有的警讯。

不是因为男人做了什么。

而是因为,男人的走姿,呼吸,长相穿着透露的沉重感,以及因为长发和帽檐,无法让人看清他眼神的不舒服感,全部融合成一种难言的压迫感,让两人没来由的肌肉紧绷,紧张起来。

“琴酒?”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朗姆回过神,勉强的抬抬头说道。

“你怎么来了,卡尔瓦多斯呢?”

“……”

琴酒没说话。

失去一条腿,全身被烧焦,完全看不出是个人的虚弱老者,静静坐在他面前。

眼前这番脆弱的景象,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他把手机的通话记录点开,丢到朗姆焦黑的大腿上。

看到上面不久前,和卡尔瓦多斯号码的通话记录,朗姆心中一沉,脸色阴晴不定,“我知道了。”

“他的目的达到了。”

琴酒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下,居高临下注视着朗姆,说道。

对于一个一把年纪,还能在组织高位坐这么久的人,朗姆真是一位不错的舞蹈家。

只可惜。

有野心的人终究会打碎他的传说,追寻更大的力量。

——他遇到了更会在刀尖起舞的炫舞大师,克什瓦瑟。

“你说的是?”朗姆沉默了一下,带着些不详预感的问。

“提醒我自己的目的。”琴酒不带感情的答道,他脑海中回想起白川悠曾经说过的话。

混乱不会让组织有更好的未来。

斩草还需要除根。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接着,他淡淡呼出口气,似乎是在酝酿气息。

随即,他毫无征兆的抬手,目光凛然的向侧面开出两枪。

砰!砰!

没费什么工夫,两个狙击手每人的眉心都挨了一枪,在一瞬间被击杀,甚至死前都没看清琴酒的拔枪动作。

脱落的弹壳掉落在地上,又弹又滚的撞在两具尸体边,被鲜血浸湿。

做完这一切,琴酒沉默的放下胳膊,等待一阵夜风吹过。

公路再次恢复寂静。

“你的目的……?”

看着这一幕,朗姆最初的紧张变成焦虑。

他的对手从来就不是只有克什瓦瑟一个,当他意识到这点时,已经为时已晚。

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了。

他被抓了个正着,也没法逃跑,尤其来杀他的人还是琴酒。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大限来临之前,想办法让琴酒尽可能的回心转意。

羸弱的身体束缚着他,他的武器只有话语。

“你需要对我负责,琴酒,就好比对父亲负责那样。”

朗姆沉声说道。

作为组织的元老,坐在二把手位置的朗姆,当然知道琴酒的一些软肋。

责任,父亲。

每个词都比刀子割的还深。

“你的意义就是服从我。”朗姆嘶哑着嗓子低吼。

“不,我发誓服从的是这个组织。”

琴酒毫不费力,也毫不犹豫的冷冷重复道:

“……不光是我,包括克什瓦瑟,我们的所作所为,至始至终都是为了组织的未来。”

这是琴酒在雪莉叛逃那天,和朗姆说过的话。

也是统一立场那天,白川悠亲口对他自己说过的话。

他们服从朗姆,但不代表就是朗姆的私有物品。

况且,一个巴掌拍不响。

小规模的内部打压和穿小鞋行为,上升成为明目张胆的暗杀与找茬……

从那一刻开始,组织的二把手就失格了。

“这个责任也是我该承担的。”

朗姆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他紧紧用手掌支撑着地面,甚至关节都渗出了点血。

“你也是组织的一部分,琴酒。”

“……然而你做了什么?就为了克什瓦瑟而偏袒和容忍,之后那小子愈发猖狂的犯错,危害组织,你却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图的是什么?友情?还是虚荣?那个时候你的服从跑哪去了?”

他的话语像鞭子一样,一句一句的抽在琴酒脸上。

琴酒看着朗姆。

这种疫病,自己放任它滋生太久了。

在他的疯狂之下,自己又对这个组织展现过多少善意呢?

“我在世界各地奔波劳累,清扫卧底,筹集资金,运作组织,还收拾过羽田浩司案的烂摊子……”

“为了组织,也为了你,朗姆。这么多年了,你敢说你也做到了么?”

琴酒冷漠的质问完,朗姆像是打湿的烟花一样踌躇了。

他不顾一切的想要爆发,但他心里明白,没有什么能给他燃烧了。

失去心腹和喽啰,武装直升机被琴酒的行动小组开走,波本,琴酒和卡尔瓦多斯,都或多或少有和克什瓦瑟的牵连……

甚至就连那位先生,都对他很失望,把他堂堂组织二把手,当成了一颗弃子。

属于他的东西,大概只剩下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以及还没被取走的一条烂命吧?

想到这,朗姆的怒火瞬间腾起,就像炼金药罐子一样散发着毒气。

“我吃的苦不比你少。”

“那位先生把第二把交椅的位置交给我,证明我才是唯二的最合适人选。”

“……你可能把我看作敌人,琴酒,但在那之前,我还是组织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你需要对我负责。”

“如果你是个聪明的决策者,就应该把枪收起来,不要来插手这场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

琴酒听到这,已经忍不住冷笑起来。

过去还道貌岸然的装着大义,拿捏组织整体的利益说事。

现在狗急跳墙后,干脆已经把由怀疑克什瓦瑟引起的内部斗争,完完全全当作私人恩怨了么?

好一手偷换概念啊!

笑过之后,琴酒又无奈似的摇摇头。

如果自己再坚定一些,或许早些日子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虽然自己是一点一点站队,选择了克什瓦瑟这条路,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站在明面上来,敢于与克什瓦瑟一起,把朗姆这块坏死的血肉切除掉。

所以,由内部斗争产生的混乱,才伤了组织的不少元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朗姆还真就是他的责任。

反过来说,也正是对方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和计谋,让他彻底下定决心,披上了今天这一身行头。

想到这,他看向朗姆,有些感叹的直言道:

“关押雪莉的那天晚上,要不是你费尽心思敲打我的职责,恐怕我会更早的站到克什瓦瑟那一边。”

“……总之,我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个聪明的选择者,但我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说完,琴酒来到朗姆面前,半蹲下身,直视他血迹斑斑,遍体鳞伤的身体。

在朗姆有些忧惧的注视里,琴酒把手放在他肩上。

透过焦黑起皱的皮肤,能摸到他衰老和残破不堪的骨头。

琴酒的心脏稍稍震动。

朗姆抬头看着他,眼中的深黑色变得愈发锐利。

仿佛是染色的玻璃碎片似的,倒映着琴酒手中逐渐抬起的手枪。

“作为组织的第二把交椅,你从来都是我的责任,朗姆。”

夜风中的冷意渗透在他的声音里,寒冷如实质般凝为一体。

曾经那个举棋不定的琴酒已经燃尽了,只剩下一团冰冷的黑暗和灰烬而已。

“你再也不需要担心别人会辜负你了。”

如此,有些兔死狐悲的说完。

他把手从朗姆肩膀上挪开,取而代之的,是缓缓移来的手枪,停留在老家伙的心脏前面。

琴酒没再说话。

指尖勾动,直接扣下扳机。

顿时,枪口喷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火舌。

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

子弹把朗姆萎缩的心脏完全贯穿,只是半秒都不到的事情。

在琴酒面前,朗姆的眼睛闭上了,下巴无力的搭在他手里。

急促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琴酒收回手机,顺带着捡起地上的u盘,和朗姆的电脑,准备带回到车里。

——至始至终,朗姆为了保全那位先生的秘密,故意连看都没看那个u盘……可这依旧被琴酒注意到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为自己点燃一支烟。

失去支撑点,朗姆的尸体向后栽去,暗红色的鲜血从胸腔的血洞流出,流向黑暗的角落。

食指微微一挑,琴酒把点完烟的火柴弹到朗姆身上。

火柴接触到残留的燃油,重新为对方燃起包裹全身的火焰。

没有去观看这一幕,琴酒默默转过身去,面向远处的城市驻足一会,把烟抽尽,然后才朝着车子缓缓走去。

夜风的寒意带动起几缕银发。

朗姆的尸体就在他身后几米远的位置,熊熊燃烧着。

每个行为都会带来后果。

对他来说,这个后果理应是沉重的负担,但琴酒却并不在意这份重量。

迎着夜风,把烟头丢在脚下碾灭,他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