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录影已经是深夜。

城市由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耀着,绮岁开车走在拥挤的车流中,在回平潮公馆的路口拐了弯,她今天必须要去见一下闻烟。

车停在夜总会外。

里面走出来的男男女女很多,大都耳鬓厮磨着,挽手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闻烟不是最漂亮的那个,需要绮岁仔细找,终于在一个花坛边上看到她,她正扶着花坛喘气,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身边递过来一瓶水。

绮岁声音很淡,“喝点吧,能好受些。”

弄花的眼妆丑陋,闻烟半直起身子,眼角带着讥讽的笑,勾勾唇,一把将那瓶水给挥开,“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滚。”

“我不是给了你钱,让你好好过日子了吗?”

要怎么拯救落入风尘的女人,这成了绮岁想不明白的难题。

闻烟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笑话,“你那些钱还不都是梁涉川的吗?他那些钱可不比我干净多少。”

“那是我自己的钱,跟他没有关系。”

她呵笑,撕破了嗓音,“你骗鬼呢。”

那张卡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梁涉川身上,绮岁想不通,这才特地过来问她,“我之前给你的那笔钱,还在你身上吗?”

“花了。”闻烟轻飘飘抛出两个字。

“那个卡还在你身上吗?”

“你有完没完,说了没有,用完就给扔了,明白了吗?”

周围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吵闹的很。

但闻烟嘶喊的声音仍旧清晰,绮岁没有再问,想上前将她拉起来,却被她一手挥开,手肘撞到了花坛边上,她恶狠狠的,“你别再来找我,我看到你们这些人就恶心。”

“闻烟!”绮岁恼了,直起身子叫住她,“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能离开这儿,你分明可以不过这样的生活的。”

浮光掠影从她的背后擦过。

恍如一梦。

几年前她也是家里倍受宠爱的小公主,如今却流落风尘,她从来不怪任何人。

闭了闭眼,流光溢彩从眼皮上过去。

闻烟又睁开眼,轻轻抬手将眼皮上的假睫毛撕掉了,可却撕不掉一身恶臭的皮囊,她转过身,眼中含着水光,“绮岁,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想拉我出去,我谢谢你,可是我已经出不去了。”

绮岁上前一步,“为什么,我可以给你钱,你想去哪儿我都能给你安排。”

“其实你不比我们幸运多少。”闻烟轻轻说,“你唯一跟我不同的地方,就是有一个男人爱着,但这也是你最可悲的地方,因为爱你的男人是我们共同的仇人,你舍不得伤害他,就只能这么不生不死的煎熬着,你自问,你也不好过吧?”

“不关他的事,我只是跟你说,要你离开这里。”

“谁也没逼我,今天的生活都是我自己选的,你用不着做这些无用功,还是想想几十年后死了,在地底下怎么面对梁叔叔吧。”

临走时闻烟脱了高跟鞋,义无反顾的扑向前面未知的黑暗中去,左右好几个醉酒的男人扑到她身上,她都能巧笑着应付了。

绮岁在花坛后站了很久,久到双腿都有些麻木了。

去见了闻烟一趟。

回去的时间也晚了。

斐姐并不会斤斤计较这些,绮岁连晚归的借口都不需要想,车子开进公馆内,却在停车线上看见了梁涉川的车。

他没等到她,这才出来。

刚上车,就看见绮岁下了车,穿着一件平肩长裙,看着便凉,梁涉川快步跟上,将衣服给她披上,“怎么又穿这么一点?”

上一次给绮岁穿衣服,她还接着。

这次却直接躲开了。

陌生疏离的看着他,“不用了,我进去了。”

手腕突然被梁涉川拉住。

绮岁反弹似的躲开,仔细看眼圈还红红的,皮肤苍白,很是虚弱。

梁涉川心口莫名被扎了一下,“怎么这样看着我?跑哪儿去了,等了你一晚上。”

“开了个会,耽搁了。”

“吃饭了没,听斐姐说昨天带来给你的东西都没吃?”

他音色轻缓,更像是哄声。

掠过绮岁耳畔,酥酥麻麻的,“不爱吃,一点也不好吃,都是甜口。”

“不好吃吗?”梁涉川纳闷,“我明明叫人尝过的?”

“反正不好吃。”

听她这么说。

梁涉川也没辙了,微微叹息,“那就不带了,你想吃别的再让斐姐告诉我。”

“什么也不想吃。”绮岁瞥他一眼,什么都不再说,大步往前走,梁涉川顺势跟上握住她的手,小心在一边跟着。

前方的小道上有凉凉的月光颜色。

将一条窄小的路映的光亮。

一些树影落下来,影子洒在两边。

他们慢步走着。

时间变得很是熬人。

梁涉川手心很快起了一层薄薄的湿意,绮岁大概感觉到了,将他的心思看的很明白,不动声色的问:“你昨天来,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没有吗?”

下意识的。

他隔着外衣碰了碰口袋,摸到了钱包,“没有,我身上只带了钱包而已。”

绮岁悄悄把那张卡的事瞒了下来,心里大概明白了,梁涉川应该是去找过闻烟,这张卡也是从她那里拿回来的,不小心掉了出来,难怪他昨天那么反常。

送到了门口。

不巧梁涉川的手机响起来,是顾也的电话。

换了前几天绮岁直接便进去了,不会站在这里看着他接电话,顺带将里面顾也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顾也还在车上,四周有鸣笛声,交警吹哨子的声音,他含含糊糊的,“哥,你着急叫我回来什么事?”

昏沉的光景中。

梁涉川看了绮岁一眼,“你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好。”顾也懒懒应了一声。

在挂电话前。

不知从哪儿传来女人的声音,就贴着他的话筒,很近,很嗲,“顾也,到哪儿了?”

话音刚落。

电话便被迅速挂了,做贼心虚似的。

梁涉川半举着手机,一束屏幕绒光落在他眉角,很清晰的茫然目光撞进绮岁眼里,她哼笑,透着娇娇的音,“你还说,他是一个人去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