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今天除了赵景澄等一群学生古怪了点,还有一群人也挺古怪。

豆子的宣传队,已经穿上了小棉袄,和去年冬天不同的是,他们脑袋上还戴上了棉帽。

就是那种军绿色的,耳朵两边多长两个跺跺那种棉帽,以前在东北地区特别流行。

厚厚的棉帽,将最容易冻着的耳朵遮在帽子里面,看上去特别暖和。

宣传队和赵景澄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双方还好奇地往对方身上盯。

莫少珩对豆子招了招手。

豆子甩着小腿就跑了过来。

莫少珩问道,冷不冷?

豆子摇了摇头,然后道,我今天帮招娣哥给别人送腊肉,回来晚了,差点都没有吃到饭,还是员工食堂的大叔去我们隔壁面馆给我端了一大碗面条儿。

我还喝了一大碗牛骨高汤,特别暖和。

他最喜欢和他们家世子唠嗑了。

就是这个棉帽稍微大了一点,招娣哥说等我再长两岁,这帽子就更合适了。

边说边用手拉着帽子两边的跺跺,乖巧得很。

莫少珩一笑,这棉袄棉帽虽然暖和,但容易让人发热发汗,注意不要跑动,免得汗水湿了背感冒了。

这些小货郎都没有大人照顾的,小小年龄就得自力更生,像感冒这样的事情,还得他们自己互相注意。

也亏得他们自己有药铺,伤风感冒好治。

豆子开心地点点头,我们走得很慢。

莫少珩揉了揉豆子的小脑袋,去吧。

豆子这才开心地甩着腿离开,远远的还能听见宣传队如同小百灵鸟一样的声音。

要致富,先修路。

讲文明,树新风。

莫少珩听着一笑,这宣传队不错。

现在是冬天,百姓的活动其实比平时要少了,哪怕朝廷,冬日的事务都要少很多。

不过,城外的水泥路,却是修得如火如荼。

工部的人,这次是真的卯足了劲儿,莫少珩就经常看到工部尚书往城外跑。

一般的事情,可不劳烦工部尚书亲自去。

效果也十分的明显。

凉京城门口,运石灰石,运泥沙的队伍,每一天都络绎不绝。

修路的工人也是,如果站在城墙上往外面看,都能看到老长的队伍。

工人们也特别开心,能够在冬日里面为家里挣一些补贴呢。

招工和抓壮丁的区别就出来,一是压迫,让人深恶痛绝,一是给百姓提供工作赚钱的岗位,不能同日而语。

人手足够,修建的速度就十分的快。

每隔几日,莫少珩就能在金殿上听到工部尚书汇报一次修建的进度。

其实,他不汇报,圣人也会询问。

当然,圣人询问的目的,在意的并非是凉京城外这一段水泥路的修建,而是另外一段,那一段才是急迫需要的。

莫少珩也在关注着,随便关注着南离的情况。

在路修好前,南离不得有什么变数才好。

还好的是,得到的消息都是风平浪静。

冬日显得有些漫长。

随着天气渐冷,愿意出门的人又少了些,都呆在屋子里面烧火炕。

莫少珩现在也差不多,每天跑去赵棣的书房,因为赵棣的书房有火凳,跟沙发一样围了房间一圈。

坐在火凳上,抱着抱枕看看书,悠闲得很。

知南和知北,看着书房内的莫少珩和赵棣,竟然都感觉出来一股子岁月静好之感。

当然不能往窗外看,窗外,南一正寒暑不坠地做着那一套广播体操,口号喊得响亮得很。

知南和知北还找过南一比武,现在都打不赢南一了,不得不说,这小道士简直就是外挂一样的存在。

南一边做操边看一眼院子中间丹炉。

这口丹炉有些特殊,是按照莫少珩的要求,特殊打造的。

外形十分奇特,八只青蛙驮着一只丹炉,每只青蛙的嘴巴就是出丹的位置。

他今天练了不少丹。

随着他跟着莫少珩学习炼丹的知识的增长,他也开始有些发现,他们药师一脉厉害的所在了。

正想着,一颗干果就从天而降,砸在了他脑门上。

南一看着地上的干果:

这种事情每天要发生无数次,但每次他都抓不到罪魁祸首,但他能肯定的是,他身边一定有什么东西,老是和他开玩笑。

但,这毫无遮挡的天空,上面除了一只飞翔的大漠鹰王,什么都没有。

此时,大漠鹰王的背上,药童正笑得露出两颗小嫩牙。

书房内,知南和知北站在赵棣身后,犹豫了一下,道,主子,圣人对太子之位犹豫不决,我们就真的不争取一下?

赵棣现在每天都会帮圣人处理很多折子,实行监国之权。

看似威风无二,但谁都知道,也仅仅是代太子监国,并非真正的太子。

知南和知北继续道,现目前,也就五殿下势力庞大一些,也更有真才实学一些。

但五殿下无心那个位置,也是众所周知。

剩下的皇子,要么年龄太小,要么就是些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都是些酒囊饭袋,肯定也不适合当太子。

也亏得是这小小的书房,他们说这话倒也不用避嫌。

怎么看,也就只剩下他们主子最合适了。

哎。

但圣人,还有百官也是顾虑重重,因为他们主子没有子嗣,这北凉总归得有皇家子嗣传承不是。

莫少珩看书的眼睛抬了一下,表情摸棱两可地道,要不燕王纳个妾?

赵棣头都没有抬,莫少珩那性子他能不知道,说得好听纳妾,但真他有半点这个意思,呵。

知南和知北赶紧闭了嘴。

说实话,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最好的时机,太子之位空悬,百官都在催着圣人立储。

他们主子哪怕只要表个态,太子之位十有八九就是他们主子的了。

可是

莫少珩看着埋头看折子的赵棣,嘴角一笑。

还挺知趣。

他可不想和别人平分什么男人,哪怕仅仅是为了延续子嗣也不行。

无论这个时代如何,他终是过不了他自己这一关。

继续埋头看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手抽走了他手上的书,天晚了。

莫少珩一愣,没想到看得入了神,居然就晚上了。

这火凳暖洋洋的,的确舒服。

莫少珩说道,你的折子批完了?

说完嘀咕了一句,圣人这是想当甩手掌柜啊,我记得一开始也就几本折子送过来,现在是越来越多了。

以莫少珩的性子,这没日没夜的操劳,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每一天过得轻轻松松自由自在的。

所以,他对赵棣是否争取太子之位,一直没有提出任何自己的意见。

人各有志,也许赵棣就喜欢这种每日为天下计的感觉呢。

赵棣不怎么干涉他做生意的事情,莫少珩自然也不想左右赵棣的志向。

但现在吧

的确是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刻。

若是赵棣能当上太子,他们以后的日子肯定就能好过很多。

莫少珩对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思考了。

问题在于,赵棣必须得有子嗣才能坐上太子之位,无论是皇室,圣人,还是百官,都绕不过这个问题,这是莫少珩不可能打破得了的一种规则。

莫少珩看向外面院子中间的丹炉,到底要不要使用这个禁忌。

晚饭之后,莫少珩将南一叫到了房间。

最多一年,南离就会发生巨变,也就是说,最多一年,南一就要回南离了。

虽然说,如果北凉和南离的关系缓和的话,北凉的商船就可以通过济河驶入南离,其实南离才是最适合漕运的国度。

到时候要去南离找南一,也十分的方便。

但是终归不能像现在这般,天天带在身边。

莫少珩对这个学生的感情也是十分深厚的,毕竟是从南一走路都蹒跚的时候就看着长大的,后面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悉心教导。

南一正在给房间内的祖师图上香。

莫少珩看着也是一笑。

他们药师一脉的门户之见很大,不会轻易教人收人。

但门户之见也不大,只要不是在人为提醒下,自行给祖师上香者,皆可称为药师门人。

莫少珩想了想,道,南一,你跟我学了这么久的炼丹,其实,从本质上说,你还不能算是药师门人,因为你还缺一样东西。

南一都愣住了,他可是嫡传。

莫少珩慎重了一些,我们药师一脉,有一样视作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甚至可以说,哪怕我们不学习任何医道,也必须拼尽生命也要守卫的东西。

你可考虑好了接受我们药师一脉的天命。

南一抓了抓脑袋。

天命?

见莫少珩如此慎重,南一也正经了不少。

他跟着少师学了很多学问,什么诗词歌赋,什么数理化都学。

但从始至终,他都觉得他是一个郎中。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就像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会入这一行似的,甚至那什么皇位,都没有来得如此重要。

莫少珩说道人类太过自私,让太多的生物从这世上消失了。

南一疑惑地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直接道,我药师一脉门人,必须有自己的药童,才能算真正的入了门。

南一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一个干果砸到了他的脑门上。

南一摸了摸,想以前一样,朝干果扔过来的位置看了看。

本来也以为,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不可能有任何的发现。

可是

这一看过去,南一直接傻眼了。

他看到了什么?

在桌子上,一只人参,正插着腰对他吐舌头,调皮到了极点。

戴着草帽,有手有脚,活灵活现。

南一都以往自己看错了,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然后一手指向药童,一边看向莫少珩,少少师,不得了,我眼睛花了。

我居然看到一只会走路的人参,在朝我吐口水。

人参儿都成精了。

莫少珩都笑了,什么成精,这是药童。

对药童招了招,过来让你小师侄看看。

那药童肚皮超前,双手叉腰,走到了南一面前,抬着头,望着。

似乎觉得不合适,又爬到了莫少珩肩膀上,低头俯视。

看着南一张大着嘴巴的傻样,摇了摇小脑袋,师门不幸,将手上的干果砸南一脑门上。

南一这才反应过来,该不会该不会

该不会以前在琴山上,甚至来了北凉,天天砸他的都是这人参精吧。

这么说起来,他们还是老熟人啊。

他以前路都走不稳的时候,这小人参精就砸他玩呢。

眼睛铮亮铮亮地,好好神奇。

莫少珩说道,这就是药童,我药师一脉的标志。

作为药师门人,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药童。

它是一种神奇的,不能别外人知晓的生物。

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我们药师一脉的天命吗?

哪怕付出我们的生命,我们也要保证它们生存下去。

这一夜,莫少珩跟南一说了很多。

药童太过神奇,会被人类自私毁掉,加上药童从不出现在非相关的人之前,它们热爱的是绿色的大自然,所以以后尽可能的保密。

这就是莫少珩他们药师一脉肩膀上的责任。

第二日,南一两个眼睛都是黑眼圈,因为没有睡着,昨晚上药童就在他房间玩跑酷,他想当成做梦都不行。

甚至,后面,药童还掀开他的被子,睡在了他脖子的位置,用脚踢了他的脸好多次。

太真实了。

也太神奇了。

心中也太激动了。

莫少珩大概知道南一的心情,因为他第一次知道药童的存在后,大概也差不多。

莫少珩给南一准备了一个小花盆。

药童从身上分裂出来一根根须,插在了花盆里面。

以后,你每一天都要給它浇水,悉心照顾,不出一年,你就能养出属于你自己的药童,陪伴你的一生,成为你一生真正不离不弃的伙伴和朋友。

南一抱着花盆使劲地点点头,手上的花盆怎么也舍不得放下,估计跟马上要有儿子了差不多的心情吧。

花盆中,已经不单纯是人参的一根根须了,它是一个生命,和他未来的责任。

养药童,都是口口相传,因为怕被人看了去,连字迹笔录都不会有。

他们燕王府,现在种了不少的药材,也正是养药童的一个好地方。

除此之外,莫少珩还传了一张祖师图給南一。

以后,南一也得负责起药师一脉的传承了。

南一看着祖师图上面的老者,以及老者身边围着一群有手有脚的小人参,他以前还奇怪呢,祖师图上为何有这么奇怪的存在。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莫少珩又交代了一番就离开了,因为剩下的时间该药童交代南一了。

至于南一听不听得懂。

恩,反正莫少珩自己都从来没有听懂过药童咿咿呀呀地在说什么。

很多东西超越了语言,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房间内,药童正插着腰杆训着南一。

院子中,莫少珩也犹豫的将十几种药材嫁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棵奇怪的新植物。

赵棣刚好走了进来,你这是种的什么?

莫少珩一笑,这树叫子母树。

你听说过子母河的故事吗?

那写书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了子母树的传闻,竟然硬生生的改成了子母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