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珩眉头一皱。

外面赶马车的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商队的一个护卫犯了癫病,路被堵住了,估计得一会儿才能过得去。”

车夫是临时雇的,这样也是最安全的。

透过帘子的缝隙,勉强能看到商队中有一护卫打扮的人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口有白沫。

这商队是他们跟随的商队,古时行路多盗匪,需要缴上一点银两跟随大的商队行走才安全。

南一眼睛一转,提起旁边一箱子,跳下了马车,冲那倒地的护卫就跑了过去,“放开他,让我来。”

反正这时候只要不和少师在马车上对对子,让他干什么都行。

声音怎么听怎么激动。

莫少珩也没阻止,因为换上了小道袍挽了个搞笑的道士稽,一路上消瘦了一圈的南一,连他都差点认不出来。

他们这马车跟了商队好几天,若一直呆在车上不露面,反惹人怀疑。

第3章 他有个男人

南一推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进去,将手上的木箱子打开,里面一条布袋上插着许多郎中用的银针。

他们这一路上躲避追杀,难免会受一些伤,这药箱倒是一直没有落下。

南一取出银针就要往那犯病的护卫身上招呼。

但他也不过十一二的少年,商队就算缺郎中也不敢让他胡来。

旁边,那犯病的护卫的同僚正要上前阻止,但却被他们护在中间的马车中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阻止了,“且看着。”

那人一愣。

马车内的人没再说话,倒是那赶马车的壮汉低声解释道,“看那少年耳朵,他每次下针前耳朵都会微不可察的动一下,有会传音入秘的内家高手在指点他施针。”

“是凑巧,还是专门针对我们来的,且先看看。”

说话间,南一已经在倒地的护卫嘴里塞了帕子,避免对方无意识的咬断了舌头,然后抬手在对方身上比划着插了好几针。

他觉得他适合当一个郎中,那该死的需要对对子的读书人让别人当去,反正少师的本职是个医生,也就是郎中的意思,他这个学生继承师业也是理所当然,虽然他也搞不懂,少师什么时候学过医?

少师身上就像充满了无尽的谜团一样。

几针下去,原本身体颤抖,脸色惨白的病人,表情居然开始放松,脸上也开始有了些血色。

引得一片诧异,癫病他们多少是知道的,根本没办法治,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发病的时间过去。

啧啧称奇。

南一收起小箱子就往回跑,他得去少师那里邀功。

进了马车,偷声道,“少师,我和你商量个事,刚才我救了一个人,要不今天我们就不对对子了?”

正说着,刚才犯病的护卫向这边走了过来,应该是专门过来道谢。

拱手,“刚才多谢小郎中出手相救……”

话才说完,这时一阵风吹来,正好将马车的车帘吹开了一些。

还好南一手快,将吹起的车帘压了下去。

南一小道袍的袖子中,一把匕首落在了手掌上,身体成弓形,似要扑出马车。

却被莫少珩修长的手拉了回来。

摇了摇头。

这里是北凉,已经接近凉京,南离的追杀再猖狂,也不敢追到这里。

再说,他只需要隐藏身份三四天就够了,刚才帘子也不过是被风吹开一瞬,对方未必能看清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他离开北凉十年了,他的名字虽然恶臭得北凉人尽皆知,但能认出他相貌的怕是没有几人。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莫少珩答了一句,“本是借着贵方商队的方便一同上路,互相帮助亦是应该……”

客套了一番,那犯病的护卫这才离开。

护卫没事人一样走了回去,只是手心却冒出了冷汗。

走向中间的马车,靠近车窗,小声道,“主子,莫少珩提前回来了,我无意间看到了他额间的凰印。”

这世上,额间天生飞鸟图的,唯有他们北凉叛逆,镇北王府的小世子莫少珩,现如今正在逃亡中的南离少师。

莫少珩离开北凉十年,一个错别十年的陌生人,只是惊鸿一瞥,哪怕有那额间凰印,应该也没人会第一时间往他身上想才对。

但偏偏他们不同,他们家主子和莫少珩牵扯得十分深,所以他们平时多少会留意一些关于对方的消息。

说起这莫少珩和他们主子之间的关系,那就有些微妙和离奇了,当初在凉京可是轰动了好久。

莫少珩本是北凉镇北王府的小世子,当初莫少珩还没有出生时,镇北王妃受太后和皇后之邀去玄都观进香,才至半路,风雨交加,山体滑坡,一片大乱,更让人焦虑的是,挺着个大肚子的镇北王妃居然要临盆,这可急坏了一行人。

还好的是,太后有些接生的经验,可以说,莫少珩可是太后亲手在风雨交加之时接生下来的。

刚出生的孩子,本该是丑巴巴的,但听说这莫少珩不一样,生得乖巧漂亮,宛如山涧白雪,额间还天生飞鸟凰印,见着都让人欢喜。

当时,也不知道太后和皇后是不是被意外冲昏了头脑,还是看着孩子太过漂亮,竟然都还没有分辨清楚婴儿的性别,就心血来潮拉着镇北王妃的手,塞了一块传世玉佩,定了个娃娃亲。

镇北王府和皇室联姻,自然是天造地设。

这时那玄都观主也领着人前来救援,婴儿出生,免不了要给批个命挂。

那玄都观主一见莫少珩额间的凰印,竟然直接下了批语,“劫后余光,此子定然贵不可言。”

太后和皇后对视一眼,笑呵呵的心照不宣,皇后现在就一个儿子,北凉太子,和太子定亲的莫少珩可不就是贵不可言。

如此看来,莫少珩的出生,也算得上是集福气,富贵和千般宠爱在身。

哪怕后来,回到凉京的镇北王妃突然发现,她生的漂亮的孩儿根本就是个男孩,这定亲岂不是天大的乌龙……

太后和皇后知道后,听说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这乌龙的确大了一点,消息甚至传遍了整个凉京。

当然大家也都当成一个让人笑得合不拢嘴的美妙的误会,这定亲之事自然是要解除的。

但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任何人的想象。

这年,北凉之北,大漠沙匪横行,镇北王不得不带领镇北王府的儿郎前去镇压。

但谁也没想到,本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沙匪猖狂,结果确是那北漠中的楼兰古国和沙匪沆瀣一气。

镇北王府一府儿郎竟然无一人活着回来,送回来的仅是沾满鲜血的铠甲。

是年,镇北王府除了留守的老弱妇孺,尽全部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凄惨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也自然不好提什么解除婚约的事情了,甚至太后和皇后怜这镇北王府只剩下莫少珩这么一个嫡系男丁,还专门将莫少珩接进了宫中养育,一是表示对为国捐躯的整个镇北王府的抚慰,二是莫少珩毕竟是她们亲手接生,实在舍不得这孩子受这苦难。

退婚之事暂缓,有太后和皇后的庇护,哪怕镇北王府凋零,莫少珩过得当也不错。

的确也是如此,莫少珩被养在了皇宫,一切待遇规格都和皇子平齐,甚至因为镇北王府的余萌,过得比一般不受宠的皇子还要舒适一些。

时间如梭,就这么过了十年。

而这世间之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转变。

北凉皇后本是南离的公主,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

但这十年来,北凉和南离的关系日益恶化,恶化到了兵戎相向,举国叫骂。

皇后的身份就开始变得微妙了。

接着两国交战不断,关系恶化到了极点,皇后甚至不得不从那后位上退下来,以平民怨。

这时候和皇后关系不错的太后,却因为身体不适,去了别宫修养,根本远水解不了近渴。

甚至连北凉太子都受到了牵连,北凉太子身体里面毕竟流着一半南离人的血,两国恨得咬牙切齿,都杀红了眼的时候,太子的身份自然也多被人诟病。

而且现在也不是十年前,皇子就那么两个,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事情的结果就是,皇后退下了后位,太子变成了前太子,事情看似有些不可思议,但它却又是各方角力的结果。

这些按理和莫少珩关系也不深,但别忘了,莫少珩身上还批着一个“贵不可言”的命理。

以前,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哪怕莫少珩是个男儿身,这“贵不可言”的命理也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但现在太子变成了废太子,他这“贵不可言”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甚至往深了想,有些大逆不道。

莫少珩因此也深陷争斗的漩涡之中。

当时的莫少珩才十岁,皇后和镇北王妃实在不忍这么小的孩子就得跟着她们面对这些残忍的争斗,正好这时,北凉似乎有意和南离和好,毕竟断断续续的交恶了十年,打了十年,两国无论是国民还是朝廷也累了。

两国之间的关系,本就无常,时好时坏。

为了避免莫少珩陷在这争斗的漩涡中,皇后和镇北王妃一合计,干脆让莫少珩跟着出使南离的使团去南离避一避风头,远离这是非之地。

皇后是南离的公主,远嫁北凉,为南离的和平也是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有她书信一封保驾护航,莫少珩就算去了南离,也不会被人为难,总比处在风尖浪头好。

她们的计划是,让莫少珩去南离呆个一年就回来,回来的时候,皇后争夺后位应该也有结果了,凉京怕也是风平浪静了。

但谁能想到,一年后,出使的使团回来了,唯独莫少珩留在了南离当了质子。

本来,一个异性王,还是一个已经阵亡的异性王的儿子,怎么也没资格当两国质子的,但那南离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什么皇子都不要,就非得留下莫少珩。

这下好了,莫少珩这个当事人不在北凉,和废太子的婚约又没了解除的契机。

当质子就当质子吧,总归是北凉人,当个几年质子总是要回北凉的。

只是后来,一个个震惊的消息传回北凉。

莫少珩以北凉人的身份,在南离官拜三师之一的少师。

那时候的莫少珩才多大?

那可是位高权重的少师之位,怕是打破脑袋也没人能猜到莫少珩在异国他乡怎么做到的。

等北凉人知道莫少珩少师之位的来历的时候,南离丝绸已经卖到四方诸国去了。

当时北凉之轰动,简直举国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