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黎容那么容易就答应了,她以为,黎容上学期逃了她的课,是不太喜欢她。

萧沐然慌张的叫阿姨准备水果零食和茶,然后自己去好好梳理了一番,换了件得体庄重的衣服,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等。

大约半个小时,门铃响了,阿姨匆匆忙忙去开门,小勿听到声音,敏感的从沙发上跳下来,抬起脖子,睁着蓝眼睛朝门口望去。

黎容倒是很放松,以客人的身份来,他还给萧沐然拎了点礼物。

他一进门,不动声色的跟岑崤拉开点距离,将礼物递给阿姨,朝萧沐然一笑:“萧老师。”

萧沐然当然不在乎什么礼物,她的目光都在黎容身上。

她紧张的攥了攥拳,拘谨的站起来,回之温柔的一笑:“快坐,想吃点什么,家里有水果和糕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也来不及准备,岑崤通知的太突然了。”

黎容瞥了岑崤一眼,慢条斯理道:“您不用客气,我跟岑崤是…好朋友,他吃什么我跟着吃就行。”

岑崤听到‘好朋友’的说法,微微挑了下眉,然后毫不留情的戳破黎容:“他跟我口味完全相反,喜欢清淡的和甜食。”

黎容:“……”

萧沐然连忙道:“好好好,我也喜欢清淡的,阿姨准备点清淡小菜。”

小勿踩着猫步甩着尾巴走到黎容跟前,细长的胡须抖了抖,用爪子勾了一下他的裤腿。

若是旁人离小勿这么近,萧沐然早就敏感的将猫抱起来了,但小勿挨着黎容,萧沐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黎容跟黎清立是有些神似的,但比黎清立更秀气,说不出究竟哪里像,但看着就知道一定是亲生父子。

萧沐然又有些恍惚。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晃眼,岑崤和黎容都已经上大学了,仿佛昨天还是她在大学那时候。

岑崤随口问道:“我爸呢?”

萧沐然柔声回:“和你简叔一起,出差。”

岑崤:“去哪儿了?”

萧沐然摇头:“我不清楚。”

岑崤了然。

他父母几乎不交流工作上的事,这些年维持表面和谐,在外相敬如宾已经很不容易了。

萧沐然又把目光转向黎容,细细的观察他,眼神中带着愧疚和怜爱:“最近身体还好吧,昼夜温差大,别仗着年轻不注意。”

黎容轻轻揉着指腹,垂眸抿了抿茶:“挺好的。”

他不太敢和萧沐然对视,倒不是因为隐瞒和岑崤的关系而心虚。

面对萧沐然,他有种很微妙的心情。

算上上一世,他已经失去父母整整八年了,这种来自长辈的,像母亲一样的关怀,他也已经八年没有体会过了。

即便他知道,萧沐然对他的移情和怜爱,全部是因为他父亲。

岑崤知道萧沐然的注意力都在黎容身上,所以他自顾自的剥了个橘子,掰了一半,本想直接塞进黎容嘴里,但一想到他们还在装朋友,所以方向一拐,递到了黎容手上。

“尝尝。”

黎容看着掌心的橘子瓣,和岑崤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各自心照不宣的移开眼神。

黎容将橘子喂进口中,慢慢咀嚼。

其实他觉得这种克制反而容易让人生疑,好朋友之间应该是很随性的,而不是每个动作都要考虑是不是合适的尺度。

但他们的关系实在是太亲密了,已经忘了作为朋友该怎么相处。

小勿卧在地毯上,狐疑的看看岑崤,再看看黎容。

作为一只猫,它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两个人的古怪,但它除了抖抖耳朵,嗷呜嗷呜叫两声外,也做不了什么。

萧沐然浑然不觉。

她绝大部分时间心情都很低落,平时入睡都要靠褪黑素,今天黎容来,她总算打起了精神。

寒暄过后,就该谈些正事。

萧沐然:“我知道你和岑崤在一起做事,为你父母洗刷冤屈,你能很快振作起来,还有抗争的勇气,我想你父母一定很欣慰。我没什么本事,始终为你们担心,但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一定不遗余力。”

“倒真有一件事想要萧老师帮忙。”黎容眼睑颤了一下,放下茶杯。

他今天来,其实也是想趁着萧沐然开心,提一下始终藏在心里的疑惑。

“什么事,你尽管说。”萧沐然认真道。

黎容:“岑崤说他外公知道红娑研究院院长朱焱的旧事,但却不愿意说,其实我不太清楚朱焱和我父母的事有没有关系,但红娑研究院始终没有出面,我有些耿耿于怀,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人。”

岑崤努力了,软磨硬泡过了,但无论如何,萧父都不愿意开口。

这个年纪的人,自持身份,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愿意在背后嚼舌根。

萧沐然皱眉:“我爸爸不愿意说?岑崤你问过了吗?”

岑崤点头:“当然。”

萧沐然太了解自己父母的脾气了,这两个人对自己的处事原则坚信不疑,并且经常将自己的观念加注在别人身上。

别人碍于面子或碍于他们的地位不好反驳,反倒让他们更加认可自己的原则。

萧沐然是个温顺的人,被规训的只知道逆来顺受,不习惯反抗。

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父母的软肋。

萧沐然:“这件事我来问,你放心吧,问到了我会尽快告诉你,只要是有可能对事情有帮助的,我都会努力。”

为了黎清立,她也得试试。

红娑研究院对这场绞杀噤若寒蝉,其中必有内幕。

她不是没怀疑过,只不过,她以为当时嫌疑更大的是蓝枢联合商会,是岑擎。

黎容会心一笑,甜甜道:“谢谢萧老师,怪不得岑崤一直跟我说,你的心很软。”

“这…这不算什么。”萧沐然受宠若惊,说话都有些磕绊。

岑崤勾唇,意味深长的看着黎容。

他就知道,黎容过来一趟,目的不会那么简单。

不过他居然没看出来,黎容是觉得他根本问不出来,这才来跟萧沐然提。

岑崤觉得自己受到了点挑战,又觉得黎容这点小心思实在是生动活泼。

黎容陪着萧沐然吃了顿午饭,下午岑崤便找个借口带黎容告辞。

萧沐然一直送到门口,望着车离开。

黎容等车在路口拐外,立刻凑上去在岑崤脸侧亲了一下:“不是不相信你啊,只是和萧老师相比,你外公可能只把你当小孩子。”

岑崤对黎容的敏锐和聪慧无比佩服,他故意哼了一声:“我猜有天我们俩的事公开,我妈更可能把我赶出去而不是你。”

第162章

五天之后,又要临近周末,萧沐然给岑崤打来电话。

开口第一句,萧沐然谨慎的问:“黎容在你身边吗?”

岑崤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黎容在他身边也很合理,于是他答:“在,我们吃个饭。”

刚洗完澡的黎容围着浴巾,上半身赤裸着,头发还在不住的滴水,一呼吸都是清爽的薄荷沐浴露味道。

听岑崤的回答,他挑了挑眉,很快就意识到来电话的是谁,立刻放缓了拖鞋蹭地的声音。

他就香喷喷的凑到岑崤身边,冲手机对面的萧沐然道:“萧老师,我在呢。”

萧沐然的声音顿时温柔了几分:“怎么这么晚才吃饭呢,听说你胃不好,以后饮食要规律,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营养师,你要是需要的话,我找她给你调理一段时间。”

黎容一笑:“谢谢萧老师,我恢复的挺好的。”

说完,黎容很无奈的抬手摸了摸岑崤的头发,眼神里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萧沐然对他的关心显然超过了亲生儿子,这都是因为黎清立。

如果黎清立能事业有成,生活幸福,那萧沐然顶多对年轻时的误会和自己父母的势利而愧疚,不会有更多的情感。

但黎清立实在是太惨了,而萧沐然永远都没有为当初的事说句抱歉的机会了,她只能把遗憾都偿还在黎容的身上。

但黎容知道,上一世岑崤对他割裂的感情表达就是因为萧沐然的态度。

没有孩子不希望获得父母的关心,很早就被迫成熟的岑崤也一样。

而他因为爱岑崤,所以也会感觉到怜惜。

就比如现在,他会希望萧沐然也问候岑崤一句。

岑崤很清楚黎容在想什么,他顺势搂住黎容的腰,沿着黎容的腰线尽情的抚摸,潮湿的微凉的皮肤让他移不开手,那股香甜的薄荷味儿也缓缓的侵入他的鼻翼。

岑崤是个很强势的人,他不需要也不习惯别人的怜悯,但黎容不一样。

黎容怜惜人的时候也很生动,眉头蹙起来,眼睑微微上抬,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嘴唇也轻轻的抿起来,唇角向下,好似怜惜的同时又有点为他鸣不平。

而他虽然没有自怨自艾的心思,但却很欣赏眼前难得一见的美景。

鲜活动人,让人心醉。

美人因你而露出这样的表情,本身就是最大的抚慰剂。

萧沐然这才后知后觉的对岑崤道:“岑崤也不要工作的太累了,你们都要早点回去休息。”

岑崤揽着黎容的腰,把人扯到卧室,然后抽出条毛巾,盖住黎容滴水的头发,顺便问萧沐然:“是我外公说什么了吗?”

萧沐然:“是。”

黎容擦头发的动作一停,岑崤也眯了下眼:“怎么回事?”

萧沐然:“你外公说,朱焱年轻时候的确干过不道德的事,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他那年正好在a大教历史,是当时的实验室老师告诉他的。但你外公让我警告你,当年没有网络,信息也不发达,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老死的差不多了,时过境迁,也没什么证据留下,你就当个传闻听,别出去惹事,更别跟朱焱对着干,你动朱焱,动不了是引火上身,动得了就是让红娑研究院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红娑研究院和蓝枢联合商会是针锋相对,此消彼长的关系,互相制衡着,对科研行业良性发展意义深远,一旦权力失衡,获胜的一方必然会被利益吞噬,成为资本的傀儡。

岑崤皱眉:“我没有兴趣翻朱焱的旧账,我只想知道朱焱的软肋。”

萧沐然这才娓娓道来:“朱焱当年是a大某院的院长,当年不叫生化院,但类似吧。当年他带的研究生好像做出了一篇了不起的论文,想用英文在国际上发表,但是那个研究生英文很差,自己翻译水平不够,就让朱焱找人帮忙翻译投稿,结果朱焱看了以后,觉得他的文章非常不错,就亲自帮他翻译。朱焱的英文水平很高,还是行业内的专家,经他翻译的文章肯定更规范更妥帖,用词也更精准。但是朱焱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