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那么优秀的女神,如果人生轨迹没有被韩瀛改变,或许会过的很幸福吧。

耿安:“可我还是不懂,你和韩瀛好好谈着恋爱,哪怕你要毕业了,或者韩江不想让你们在一起,直接分手好了,他为什么要出国?说实话,我……我朋友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韩瀛当年在a大上学的一切痕迹都被清除了。”

姜筝听闻苦笑一声:“是吗?全部清除了,还真是肆无忌惮啊。”

清除的不光是韩瀛在a大的痕迹,还有韩瀛跟她在一起的痕迹,他们就是这么见不得光,面对她这样无法反抗的蝼蚁,韩江可以为所欲为。

耿安想听的不是这个,但他又不敢逼迫姜筝。

他知道当初一定发生了影响非常不好的事,才导致韩江不惜动用手里的一切权力封锁清除消息。

耿安又想起了他们调查梅江药业的种种,何大勇也请了专业的公关团队,删除网络上所有关于原合升的负面新闻。

耿安觉得很恶心,韩江面对梅江药业表现的如此嫉恶如仇,可他做的还不是一样。

黎容按铃叫来茶室的老板,点了一份抹茶小蛋糕。

很快,精致的小蛋糕端了上来,黎容轻轻推到了姜筝面前。

“别自责,你并不懦弱,也不无能,你很聪明,知道如何保全自己,那是你当初能做的最好的选择,哪怕经历了这样的伤害,你依然能努力工作,热爱生活,你已经做的很棒了。”

黎容的声音很温柔,很细腻,配上那双漂亮真挚的眼睛,以及飘着丝丝甜意的小蛋糕,这话就像柔软的毛毯,轻轻盖在了姜筝身上。

姜筝猝不及防落下两滴眼泪,这次她没有尴尬的扭回头遮挡,而是放任自己在黎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她不知道会有人这么看待她,不知道还有人认为她很好。

她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厌弃,她真的很需要一次夸奖,黎容的话对她来说如此重要。

黎容看着她,仿佛能穿透时光,看见当初在强权之下被压迫的少女。

她大概也这样无助的哭过,她想过爬起来,为自己争取权利,却经历了一次次的求助无门,她抗争过,但她失败了。

任何努力都不代表会迎来满意的结局,但只要人还活着,斗争就不会结束。

黎容扯了张纸巾,递给姜筝,缓缓道:“夫欲善其事,必先知其当然,至不惧,而徐徐图之。你还有机会。”

姜筝猛然抬起眼,怔忪的望着黎容,甚至忘记接黎容手里的纸巾。

她此刻才恍惚发现,她看似是向耿安求助,但面前这个漂亮的男生才是掌控一切的人。

他甚至……能掌控她的心理。

姜筝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安于现状,过好原本的生活,不再纠缠进十多年前的旧事,可黎容的几句话,说的她心潮澎湃,仿佛一滩死寂的人生照入了亮光。

人活着,需得有一个目标,能有为之努力的目标,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真正的活着。

她一直想让当年威胁过她的人付出代价,可那些人太强大了,她无论如何都扳不倒。

而且她也清楚,在毕业之后的两年间,韩江还派人盯着她,后来也是看她太老实,时间也过了那么久,才彻底放松了警惕。

她凭什么经历这些呢,更何况当年……当年也不全是她的错。

耿安眼前一亮,身子向前倾了倾,语气甚至有些急切:“如果你相信我,可以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放心,我们九区是上治下,下克上的规矩,哪怕是我一个普通员工,也是有可能扳倒韩江的。”

姜筝深深看了耿安一眼,没有说话。

她用纸巾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然后用勺子挖了一口抹茶蛋糕。

蛋糕是夹层的,里面还有红豆酱,蛋糕胚格外松软,大概混进了芝士,奶油也不过分甜腻,反而有些淡淡的咸。

入口后,三种口味交织在一起,倒是很好吃。

姜筝轻轻翘起唇角,将勺子放在了蛋糕碟上。

来茶室之前,耿安曾经问过黎容,要怎么委婉的告诉姜筝,他们有能力对抗韩江。

黎容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要充满欲望的说。

一个经历了欺骗和压迫的人,会变得格外谨慎,很难彻底相信别人。

在她眼中,已经没有纯粹的好人了,唯有利益,才能让人短暂的走入同一阵营。

耿安的利益,就是扳倒韩江,取代韩江。

这样巨大的诱惑,才能让姜筝相信,耿安在她的事情上,会孤注一掷,不遗余力,她才能完全信任的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所以耿安在诱导姜筝说当年的事情时,如此急切,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姜筝接收到了,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嘲弄过后,却安下了心。

那一口蛋糕的甜意似乎也治愈了她片刻的脆弱,姜筝挺直后背,眼神从耿安脸上移开,望向了挂着水珠的玻璃窗。

窗外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云朵遮住了本就不灼热的阳光,在冻得苍白的大地上,留下浅浅的阴影。

“一开始,只是一件难以启齿的小事。”

她缓缓说着,整个人也陷入了冰冷的回忆中。

她的语气很无奈,也很冷静,剥离所有回望过去,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可笑,但事情就是发生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改变了所有人的轨迹。

“到后来,我们冤枉了一个人。”

黎容的睫毛轻抖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用刚刚姜筝没接的纸巾擦拭着桌子边。

他心里已经有了某种猜测,而且他直觉,他的猜测是准确的。

那些混乱一团盘根错节的线条,正在他脑海中一点点的形成闭环。

姜筝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心中是有愧疚的。

一个饱受压迫的人,谈起另一个因此受伤的人,语气中都带着悲哀。

“为了掩盖一个错误,只能犯下更大的错误。想让被冤枉的人背好不属于她的罪名,他们蛮横的删除监控,武断的判定,压住所有反对的声音,不给任何抗辩的机会,扫平人群中喧嚣的声浪。那时我是个惶恐的参与者,获益者,我不敢说话,到后来,我也成了需要被扫平的声浪,没有人为我说话。”

“十多年过去了,我好像还记得她的名字,她是个实验室管理员,有次实验课,我突然…腹痛难耐,是她借给我一张卫生巾。她叫,徐唐慧。”

第135章

剖开的真相仿佛决堤的洪流,顷刻间冲毁了所有粉饰的美好,将一切埋入浊水毁于一旦。

说出这句话后,姜筝唇色发白的揉了揉脸,掖在鬓角之后的发丝沿着她的指缝垂下来,让她整个人显得狼狈了许多。

耿安并不知道徐唐慧是谁,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看见姜筝懊悔的模样,又听姜筝口中的形容,徐唐慧应该是个挺好的人,他只觉得唏嘘。

“这也不全是你的错,毕竟你人微言轻,哪怕当初你敢说出真相,韩江和张昭和也不会让你说的,更何况你那时候还是个大学生,没经历过这种事,没有勇气也是正常的。”

黎容很清楚耿安说的不无道理。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说出真相的,哪怕被冤枉的是曾经帮助过你的人。

故事里往往把人的品格形容的很美好,然而正因为这样的事寥寥无几,才会被写进故事歌颂。

只是他亲眼看见过慧姨这十多年的苦痛坚持,情感上无法接受这样的情有可原。

所以黎容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耿安偷偷看了黎容一眼,觉得黎容沉稳的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但这按理来说不可能。

他只知道韩江针对岑崤,从一开始就想推杜溟立上位,所以岑崤不得不反击,努力找韩江的把柄,必要的时候,要将韩江从鬼眼组组长的位置上推下去。

而他从分到岑崤小组的那刻起,就别无选择,他想在九区混的更好,就要全力帮助岑崤。

可看黎容的模样,似乎里面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但耿安非常聪明,不该他知道的他绝不多打听。

姜筝得到了些安慰,抿了抿发白的唇,将手放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需要什么?”

她已经认定,耿安是想扳倒韩江上位,才主动帮她的,所以她也不打算装傻,韩江韩瀛父子把她害的很惨,一个毁她的前途,一个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的感情。

她为了报复,可以配合任何事。

黎容还是没有说话,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姜筝的声音。

耿安见过黎容这副表情,曾经在梅江总部,他看着何大勇的时候,也曾经露出过这幅表情。

前一秒还谈笑风生,下一秒就正言厉色。

在耿安心里,黎容和岑崤不同,黎容仿佛有能影响人心情的能力。

他面带微笑如沐春风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安心,他一旦冷下了脸,周遭的气氛也会瞬间冷下来,让人既忐忑又焦虑,仿佛他就是一切情绪的焦点,也是稳定军心的支点。

耿安相信,所有和黎容共事过的人应该都有他这样的感受。

这甚至不能算是领导力,耿安也形容不好,大概就是黎容仿佛一片磁场,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会被影响,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是无从防范的。

果然,见黎容不声不响,姜筝的神情似乎也变得有些焦躁。

“虽然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但我总是能梦到当年的事,任何细节我都记得。”

她甚至不由自主的开始说更多话,仿佛想在黎容面前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她确实是扳倒韩江的关键。

黎容终于歪了下头,张开了唇,淡淡道:“那你详细说一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已经差不多都猜到了,但姜筝的口述还是很重要。

听到他问起当年的细节,姜筝甚至松了一口气。

“是韩瀛,我不知道韩瀛谈过多少次恋爱,但他非常,非常会哄女孩子,花样特别多。我原本是个内敛的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跟着他的那段时间,的确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精彩’,我非常沉迷,完全落入了他的圈套。那天韩瀛说,想在实验室跟我约会,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懂,对于一向保守克制的人来说,离经叛道就好像久违的精神鸦片,只要沾上一次,就彻底离不开了。”

耿安摸了摸鼻子:“我好像记得,当年你室友说,你谈了恋爱变了很多,看来韩瀛对你的影响的确很大。”

姜筝勉强笑了笑:“那时候我们都在做毕设,我做的项目正好需要天天去实验室看培养基,所以深夜带人进去也很容易。我最初以为韩瀛是对实验室很感兴趣,或者想了解我的工作,就同意了,但没想到他的意思是……”

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姜筝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但她相信黎容和耿安应该能明白,两个年轻男女,深夜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她一进去就换上了实验服,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白大褂,但对韩瀛来说,还是有种禁忌的刺激。

耿安尴尬的移开了眼神,甚至佯装平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是没办法理解这种情趣的,而且实验室必然是有监控的,虽然当年的监控设备普遍比较模糊,但……正常人都会觉得羞耻而不是刺激吧?

黎容依旧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很刺耳:“他根本就不珍惜你。”

因为不珍惜,所以可以为了自己的欲望,置姜筝的名声与安全于不顾;因为不珍惜,所以可以带着姜筝体验从没体会过的刺激,强行撬开她安全且纯粹的世界,将她拖入深渊;因为不珍惜,所以事发后一走了之,留姜筝一个人面对来自各方的胁迫和压力。

人不是到了某个年纪才突然学会负责的,有的人永远也学不会。

姜筝咬了咬牙,眼底涌起一丝迟来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