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然轻声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他好像谈恋爱了。”

岑擎机警的皱起了眉头:“跟谁谈恋爱?高中同学?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萧沐然微微仰起头,望着中庭的巨大水晶吊灯,淡淡道:“不知道,我也不关心,跟谁谈恋爱都好,身无分文的乞丐也好,父母双亡的孤儿也好,只要是他喜欢的。”

黎容坐在副驾驶,正要举着咖啡喝一口,突然剧烈了咳嗽了两声。

杯中的咖啡晃晃荡荡,差点泼到车里价格不菲的坐垫上。

岑崤瞥了他一眼,叮嘱道:“慢点喝。”

黎容略感委屈,小声嘟囔:“我还没喝呢,突然想打喷嚏。”

岑崤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梢,问:“是不是晚上睡觉着凉了?”

黎容回忆了一下,自己每天睡得奇快。

明明自上一世起,他一直有点神经衰弱,稍有动静就会惊醒。

但这些天,躺在岑崤身边,反倒越睡越踏实了。

黎容理直气壮地问:“那你有没有给我盖好被子啊?”

他们活动完,一般都是他先洗澡他先睡,然后岑崤再睡。

其实每晚岑崤消耗的体力比他多得多,但谁让他这辈子还没开始锻炼,身体比较废物呢。

岑崤:“有。”

黎容:“我半夜会踹被子吗?”

岑崤:“不会,我抱着你呢。”

第81章

车子驶向a市开发区,开过人车稀少的城郊时,路上出了点事故。

一辆拉着榴莲的箱式货车被追了尾,箱门掉了,里面黄澄澄的新鲜榴莲滚了一地。

这些榴莲显然已经快成熟了,有不少开了口,飘着一股醇厚香甜的味道。

货车司机受了轻伤,胳膊被蹭掉一层皮,不过好在没有大事,喷了碘伏,用毛巾裹了起来。

只是这满地的新鲜榴莲让人头疼。

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不知多久才能将散落的榴莲捡回车上,有些榴莲滚的太远,掉在了绿化带外的田地上。

除此之外,货车边已经围了不少附近住着的村民。

他们拖家带口,不远不近的望着满地的榴莲,没有一个人上前一步,也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只是用充满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司机,打量着马路,打量着成熟的香甜的榴莲。

司机一脸机警,满头是汗,深蓝色汗衫已经被汗水打透,他抬着那只受伤的胳膊,将手机贴在耳朵边,冲着手机对面的人大吼大叫。

“你快点找人来吧!车追尾了!”

“是是是,我已经报警了!”

“别废话了,榴莲没事!”

……

也不知如此大的声音是喊给手机对面的人听,还是喊给周围围观的村民听。

有颗榴莲挡住了岑崤的去路。

黎容放下咖啡杯,拍了拍岑崤的胳膊:“停车,我下去一趟。”

岑崤不解其意,但还是将车往路边一靠,停了下来。

黎容推开车门下车,差点被正午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他用手遮在眼前,朝马路中央的那颗榴莲走去。

货车司机见有人奔向他的榴莲,立刻警醒起来,小跑两步,站在离黎容只有几米远的地方,嘴唇绷紧,双拳紧攥,满脸透着紧张。

黎容用余光看到了对方的警惕。

但他神态自若的走到榴莲面前,蹲下身,将足球样大小的榴莲抱了起来,心平气和的走到货车边,将榴莲放进车厢里。

“帮你搬回去吗?”

货车司机怔了怔,显然没想到黎容特意停车下来,是为了帮忙。

其实如果他抱了榴莲就走,自己也没法阻拦。

货车司机皮肤被晒得很黑,年纪也不小了,头上零星带着白发,脸上也挂着隐藏不住的皱纹。

他已经在高速上跑了两个大夜,实在是疲惫的厉害,这才不小心追了尾,惹出了事故。

要是榴莲也丢了,这段时间的工作就全都白干了。

他动了动唇,嗓音沙哑,略带北方口音:“啊……谢谢你。”

黎容一笑:“没事。”

既然黎容下去帮忙了,岑崤也没道理在车内呆着,他锁好车,也帮忙搬起一个离自己不远的榴莲。

其实他没有这么泛滥的善心,他知道黎容的善良也早就被荒唐的苦难消磨殆尽。

但黎容这么做自有他的原因。

有黎容和岑崤在帮忙,周遭围观的村民也不好意思原地看着,他们慢吞吞的凑上来,效仿着黎容,将散落在自己田里的榴莲找出来,送回司机车上。

这么多人捡一车的榴莲,十多分钟便做完了。

货车司机总算长出一口气,对所有帮忙的人千恩万谢。

那些村民对于这样的盛赞也很羞涩,还有人热情的邀请司机来自己家喝口凉水。

黎容却拉着岑崤,在旁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坐上车走了。

岑崤递给黎容一张湿巾,让他擦手,顺便问:“怎么突然想管这件闲事?”

黎容用湿巾仔细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将沾染的泥土抹去,淡淡道:“只是检验一个理论。”

岑崤:“什么理论?”

黎容:“那些村民在一边站着,越聚越多,却没有人动,他们在等第一个人。如果第一个人抢了榴莲就跑,那么这些村民会蜂拥而上,瞬间变得野蛮无序,如果第一个人是去帮忙,那我们就会看到现在的场面。”

岑崤轻笑,拿起黎容喝了一半的咖啡,在黎容碰过的杯沿,饮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你也会遇到,第一个伸手帮忙的人。”

黎容觉得这个场面非常的玄妙,于是他弯了弯眼睛:“是啊,就像货车司机,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刻遇到我们。惊喜总是意外而至。”

岑崤看了一眼表:“十二点半了,让你外婆等到现在合适吗?”

黎容一脸的无所谓:“合适吧。”

等车终于开到开发区的富丽皇家小区,已经下午一点了。

岑崤车停在小区门外,黎容理了理压的有些褶皱的外衣,下了车。

岑崤叮嘱道:“不开心就出来,我带你吃下午茶。”

黎容关上车门前一秒,弓着身,双手撑在座椅上,凑到岑崤唇边吻了一口,笑盈盈道:“他们不配让我不开心。”

上一世,老太太得知他考了市状元,也曾要求他和亲戚们见面,保持好联络,不能太过特立独行。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之前拒绝再和这些人见面。

不过现在他却想通了。

不敢面对的应该是他们才对,当他真的不对这些人有所期待,也就无所谓失望。

更何况,他保送去了a大,这帮人会给他包红包。

一是因为当地习俗,二也是想蹭些运气。

亲戚中好多孩子都在上学,成绩有好有坏,谁都想像他一样,去a大读书。

给钱的差事,不要白不要。

黎容再次按响老太太家的门铃,一进门,面前依旧是那些半熟不熟的亲人,只不过这次他们的目光委婉友好的多,再没有上次的苛责嫌弃。

只有顾天一如既往的敌视他,朝他翻了个白眼后,塞上耳机开始玩手机。

顾兆年皱着眉看了看手表:“你怎么又迟到,高考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过来一趟……”

他还想继续指责黎容,倒是老太太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黎容保送了好学校,假期玩疯了也正常,考不上的才应该反思,不是花钱送进去就能顺利毕业的。”

顾兆年深吸了一口气,用余光瞥了一眼老太太,强忍着把脏话咽了下去。

老太太这话是直截了当点他的。

顾天高考考的稀烂,他受不了顾天和黎容之间天堑般的差距,只好咬牙卖了栋多年前投资的学区房,给a大捐赠了五十个小型移动图书馆,将顾天送了进去。

这念头,还算是受了黎容的启发。

去年黎容刚从医院醒过来,就说顾天考不上a大,让他准备捐钱吧。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真的只能捐钱。

老太太看不上顾天也是没办法的,家里唯二的孙子辈,一个提前几个月保送,一个倒贴了一栋房子。

虽然知道是有情可原,但顾兆年还是觉得不痛快。

老太太从兜里摸出个红包,朝黎容招了招手:“来,你保送去了a大是好事,也是给你去世的父母,给我们家所有亲朋添彩,这红包你拿着……”

老太太最后一个尾音还没落,黎容就把红包接了过来,揣进了自己兜里:“谢了。”

老太太:“……

其他亲戚见老太太给了钱,也掏出红包,给黎容说几句来自长辈的,毫无新意的劝诫。

他全当耳旁风,半句也没听进去。

顾天打游戏的间隙,斜楞了黎容一眼,这待遇他可没有。

他一见到这帮人,听到的就是全方位的打击和指责,他从来没见这帮人用对黎容那样的笑脸跟他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