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额外附送的好处,朕见熙妹妹美貌可人,这才破例邀请,若换成和小肚鸡肠又阴险狡诈的狐狸精春风一度,朕宁愿退位。”甘持盈嫌弃一白眼。

“甘前辈……”玉重楼也是勃然变色。

“你这狐狸好生无礼,叫朕渤阳君。”

看着两人是对上了,虞龙旌才慢吞吞开口:“听闻渤阳丹海最近不甚太平,此事也有本门一些因果在里面,不知渤阳君需要我等如何协助?”

“不过是些宵小鼠辈,不足挂齿。”甘持盈美目中杀机隐现,“朕已经给足了面子,放过他们三次,如今再度来犯,也算不上朕不讲情面!”

“可是融华派也是上古门派之一,人多势众,渤阳君不可不防。”

“跳梁小丑,管他来多少酒囊饭袋,朕一人足矣!诸位来得正好,朕刚刚抓到一伙贼人待处置,还请随朕一道观礼。”甘持盈冷哼一声,摆开长腿风风火火带路了。

除了玉重楼有些悻悻然外,夏元熙和虞龙旌都是欣然从命。

龙宫地牢中,十几名修士被串了琵琶骨,锁在石壁上。他们知道拘役自己的是渤阳水君,于是纷纷破口大骂,无外乎要求早点放过他们,否则必定不会有好下场云云。

“你们杀了朕的传令官蹈海散人方白泉满门,掠夺珍宝灵植,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好说的?通通斩首。”甘持盈看了属下整理呈上的罪状,目光森寒。

既然称号是蹈海散人,大概也是修炼人族道法,并能去除喉中横骨,化形人身,口吐人言的妖修吧?这种修士除了出身与人族修士有异,其他并无区别,反倒与同族的寻常妖兽截然不同。虽然修真界对妖族修士有歧视,但好歹也承认人家的人权,不像灵兽妖怪之属能随意剥皮炼药。

夏元熙侧目看去,果然这群人做的也委实太过分了,据状子上说,这群人杀死方白泉、掠夺完家产还不算,更把方白泉尸身用符箓秘法破去人形,露出虹翅旗鱼真身,卖到处海岛仙市的酒肆中作为食材,简直丧心病狂。这群人食髓知味,挥霍完所得后再度找妖修下手,才被早有准备的甘持盈一举擒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鱼妖仗着多活了年岁,私自霸占大好的洞府,我等不过替天行道!”为首那人见甘持盈对身边的人类修士很是礼遇,再一看那昆仑道袍的款式,立刻想起那个传闻。

“你这个大恶人!我爹爹好心请你们作客,你们竟然见财起意,杀了我爹爹!”捧状子的蟹精身后跟了个少年,脸颊边仍然带着鱼鳍,似乎还未完全变为人形。他听到那人的狡辩,声嘶力竭地喊道。

“胜者为王,有何可说的?你能变成这三脚猫的人形,想来也在世上活了百年,鱼虾贝类恐怕也吃了成千上万,要是它们也都找你说理,你待如何?”那人

据说渤阳君的幕后东家是昆仑,跟一个提线木偶说话不如和真正的主人交涉,所以他一上来就是以人族大义压上。

“你和她说话,看我干嘛?”夏元熙对频频向自己侧目的人类修士问道。

“你……”那人也没想到这二愣子完全无视自己的暗示,但事已至此,他只得挑开了说亮话,“哼,我知道这背后一定是你们在搞鬼!但你们可要记得,自己是人族,和这些异类沆瀣一气,也不怕丢了自己门派颜面!”

“那你说我应该怎样?”夏元熙平静的问。

“自然是放了我等,就算两派之间有什么仇怨,改日再另行约战即可。否则你们靠了异族外援,我纵然死了,也心有不服!”那人见有戏,忙摆出一幅英雄磊落视死如归的模样。

“很好,放了他。”夏元熙对甘持盈说道。

“陛下……”那妖修少年看起来都快哭了。

“按她说的做。”甘持盈面无表情命令。

“是。”两旁的夜叉除下他琵琶骨上的钉子,让他回复了自由。

“昆仑不愧是光明磊落的名门正派,在下陈致均,承蒙道上朋友看得起,唤一声‘落雁狂刀’,谢过道友高义,你我有缘再见。”那人整整衣衫,傲然一礼。

这位自称陈致均的正是融华派一位客卿长老,踏入步虚境已有百余年。这些日子融华派扩张很快,在它辐射范围内的成名散修好多都加入其中,以客卿身份为融华派效力,陈致均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号称落雁狂刀,除了一口成名法宝汲风刀外,落雁却是雁过拔毛的隐喻,也是因为他早年喜欢做些劫宝杀人的买卖。近几年虽有所收敛,但融华派前不久曾暗示可以对附近妖修下手,陈致均也乐得重操旧业。

他背后有靠山,反而比年少轻狂时候做的更加张扬,想着有人默许,自己等于奉命劫掠,谁敢多说一句废话?没想到没干上几票,落在龙君手里。他自思,这回死定了,好歹不能堕了威风,于是假装的倒是硬气。

没想到昆仑的人倒是跑来了,好在融华派现在没和人家撕破脸,他也就乐得用人族统一战线的道德大旗,逼昆仑的人站在自己这边。

反正这些大门派最好面子,高帽子一戴就舍不得摘,如此一来正好自己脱身。

这样做效果却是不错。陈致均自以为得计,想着以后要是两派真成为敌对,倒可以让她死得痛快点。

“慢着。”夏元熙叫住他。

“何事指教?”

“持盈姐,法宝还他。”

“啊……这怎么好意思?”陈致均接过被没收的汲风刀,喜出望外,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有重新拿到它的一天。

“我叫夏元熙,道号玄玑,昆仑第三代弟子。”

“阁下大恩,陈某自然铭记于心。”

“不必客气,我只是告诉你,杀你的人是谁。”夏元熙伸展双手,从虚空中拔出两口纯白飞剑。

“神威昆仑弟子,你竟然卑鄙到以多欺少?”陈致均既惊又怒,他琵琶骨解放后,真气能正常运转,能探查到在场所有人的深浅。

其中,夏元熙和他同是步虚,看样子不过是刚步入此境的新丁,不足为虑。可是别的几人就很可怕了,像她身后桃花眼的美青年神光圆融内敛,定然是元婴已久的老怪;另一个很有书卷气长髯道士深不可测,想来更在前者之上;龙君本人据坊间传闻有渡劫修为……这三人无论哪个都能轻易碾死他,他自然要据理力争一番。

“你的对手自始至终只有我,要是我死了伤了,他们也会把你立送出境,不会向你寻仇。”夏元熙横剑一指,意思是让他赶紧出手。

“好!我就来领教阁下的高招!”陈致均惊慌散去,但愤怒却主宰了他。

这个小丫头,竟然敢这么狂?就凭她,也敢拦自己这个成名两百多年的“落雁狂刀”?

“小丫头!你要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陈致均狰狞一笑,汲风刀掀起漫天狂风,甚至排开了包围水晶宫的海水,在中央制造出一个漩涡的真空无风带。

但这绝不意味着中央的平静。

汲风刀材质乃一块特殊的天外陨石,灌注真元后就能化作真空刀刃,号称割裂一切,无坚不摧。

而周围的风力不过是真空刀扭曲空气气场造成的外在体现罢了,他这法宝使来,常常平地生飓风,周围参天古木尽折,场面十分震撼。

不过甘持盈只是把手一招,岌岌可危的牢房内就恢复平静,哪怕香案上纤细的线香柱头灰也稳如磐石,似乎利刃般刮过牢房的飓风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幻象罢了。

这泥鳅手段真是骇人!陈致均心中擂鼓,不过他是那种越到恐惧时候越能发挥潜力的类型,立刻打定主意要以夏元熙为突破口,最好能劫持她跑出去,再不然战胜她,用道德压昆仑信守诺言也很有希望。

“你定然要站在妖族那边残害同道?陈某今天和你势不两立!”他不忘记用语言扰乱夏元熙心神,一边使出十二万分的力气,把汲风刀催动到了极致,希望一举将夏元熙擒获或格杀。

然并卵。

两道白光,如丝如线,一前一后。

第一剑斩断汲风刀,第二剑灭其神魂。

太华雷音剑经过元磁神雷的强化,已经正式跨入上品灵器范畴,距离仙器只差一阶,也就是琴剑十三徽在曲风竹以死祭剑前的水平。

这意味着,距离太华雷音剑产生虚体剑灵,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这样等级的飞剑,随便碾压陈致均,连神魂都灭了。

“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和人渣成了同一种族。”夏元熙对着陈致均睁大眼睛倒下的空壳尸体,凉凉说道。

☆、第255章 东海·龙宫行(三)

“啊!”那妖修小男孩眼睛瞪得大大的,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喜呼声。

“方荣,客人面前不要大呼小叫的。”甘持盈无奈道,“还不快向玄玑道长道谢。”

“嗯!谢谢道长姐姐!”方荣擦了擦眼角的泪,努力向夏元熙回一个大大的微笑。

但是其他还活着的修士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与之前气焰嚣张的样子有了云泥之别。

因为刚才无所畏惧,是他们以为自己死定了,有了陈致均的带头,在从众心理下,也能鼓起一时血气之勇,做平时不敢做的事,敢逞平时不敢逞的能。然而夏元熙给了他们逃脱的希望,又亲手将之粉碎,让这股气势烟消云散,就跟战场上军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是一个道理。

在方荣眼中,这个人类的修士姐姐威风凛凛地杀掉了谋害自己父亲的大仇人,让其他帮凶都吓得跟斗败了的鸡似的,立刻心中对夏元熙的好感度从中立瞬间涨到崇拜。

“……前辈!我等不过受了陈致均蛊惑,如今此贼已经授首,还请网开一面!”

“在下罪不至死啊!”

在那一点点匹夫之勇耗尽后,这些人突然开了窍,大声求饶起来。

对此,夏元熙嗤笑:“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死刑做什么?”

她转身走开,身后收获了一堆夜叉海妖崇敬的目光。

“朕还以为,你会放过几人。”甘持盈饶有兴味笑道,“你放过他们,也算是施恩于人,对自己和门派声望也是大有好处的……而且,你的请求,朕一定会允许。”

“没必要,要人人喜欢,还不如去投胎当颗灵珠比较快。”

“呵呵呵,朕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甘持盈眼波流转,一双美目直直看着她,“真的不考虑对朕提出要求吗?我们鳞属可是天下最为知恩图报的族裔,那些个话本里面不是也有灵蛇报恩的故事?熙妹妹何不与朕共谱一曲佳话?”

话本里面嘛……当然服务的是各路*丝修士,最爱看那种拯救落难美人,对方立马哭着喊着投怀送抱,积累数千年的宝物都拿去倒贴男主,从此过上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光明大道。

甘持盈刻意放得宛转的语调无不是在暗示:朕很好推倒的,快来吧美人!

玉重楼脸都青了,几次明示暗示虞龙旌,对方始终装聋作哑,于是只好自己上阵:“可是话本里面……也有很多索要童男童女的江神河伯属于龙蛇蛟螭吧?”

甘持盈眼睛一眯,似乎还真有这回事……

不过这怎么能难倒毒舌的毒蛇呢?她冷笑着一哼:“总比狐狸强,专门勾搭有夫之妇和有妇之夫,而且男狐狸还荤素不忌,对方是男是女都可以,真是肮脏龌龊。”

这话完全正中红心……玉重楼还真想从某个道德败坏的衣冠禽兽那撬墙角,于是哑口无言。

“无话可说了?”

“……原话奉还。至于原因……在下不想解释。”玉重楼突然想起来,这个渤阳君明明和自己一路心思,怎么有资格说别人?

不,不对!明明玄微那混蛋也不曾得手,夏元熙怎么能算他的人?自己是光明正大的君子好逑,为何要畏首畏尾?

想通此节,他又恢复了自信,并对甘持盈露出一幅“说了你也不懂”的优越脸,让后者暗暗称奇。

“报!陛下!东面又发现了新的贼人!”

这时,一个夜叉兵将连滚带爬跑进来报信。

“慌什么!说重点,来了多少人?水族有没有伤亡?他们目的是什么?”即使身边的空气瞬间紧张凝固,甘持盈问话仍然有条不紊。

“对方只有一人,现在暂时还没有攻击谁,不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难说了!目的嘛……当然是渤阳君你了!”说最后一个段话的时候,那名夜叉语气陡然一变,瞬间阴寒起来,随后,他口中不停吐出一种让人感觉莫名厌恶和畏惧的语言,金碧辉煌的龙宫为之一暗,仿佛被这不断开合的邪性嘴唇汲取掉所有的光线似的。

首当其冲的甘持盈也不知怎么回事,只定定站在那里没有动静。

“不好!恶语外道!”虞龙旌一惊,手中出现一面宝光莹莹的杏黄色小旗,把它一晃,瞬时那夜叉的皮肤上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咒文。这文字仿佛是一层极其坚硬的壳一样,凡是它蔓延的地方,一切都如冻结般静止。

【呵呵呵……没用的……】

四周空气震荡,凭空发出类似风吹过溶洞的呜咽呼喊声。

那个夜叉明明一根汗毛都无法动弹,可是声音还是无法停止。很快,那些邪恶的语言就画上了句点。

【尊主大人叫我代他问候您!渤阳君陛下!哈哈哈哈……做完这一切,我也终于自由了!】

那声音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和逐渐沙化、变作粉尘的夜叉肉身一起消逝在风中。

“哼……欲界天的魔头,手竟然伸得这么长!”虞龙旌生气起来须发皆张,与平时那穷困潦倒的穷酸样判若两人。

“持盈姐,你不要紧吧?”夏元熙看到,甘持盈身上正发生一些骇人的事,一些雾气一般的黑色团块正变化出种种令人作呕的怪异形象,在女龙君玉体上缠绕。

“朕没事……可恶,竟然着了它的道。”甘持盈闭目调息,面色灰败。

“那究竟是什么?”夏元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