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富已经走到巷口,听到声音回头,笑容满面:“知道了。”

刘春华这才安心一点,哼着小曲,慢悠悠回去收拾了。

吃饭?

还吃炸小鱼?

做梦都没那么美。

另一边的巷道尽头,时歌冷冷挑眉,她记下刘春华的门牌号,回头问唐季:“唐医生,我今天出院没问题吧?”

唐季回:“原则上,我的建议是再住一天。”

时歌眨眨眼,难得调皮:“那不原则上呢?”

唐季第一次见她的笑得明媚灿烂,晃神几秒,他嘴角微微上扬:“不原则上,你可以回家。”

——

下午五点,时富心情极好回家,准备去厨房拿一块腊肉走人,也不知道时歌是从哪儿弄来的腊肉,好吃得不得了,无论蒸炒,都香得让人流口水。

只是刚进厨房,他傻眼了。

时歌站在灶台前,正看着锅里堆着的脏碗脏碟,听到动静,她回头,眉头拧得紧紧的:“爸,你怎么没洗碗?”

她……她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她同学不是说至少要三天吗?

时富的好心情顷刻间消失,他挺直的背霎时佝偻,他挽起袖子,低垂着头走过去,小声道:“我昨天忘了,马上洗。”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时歌让开位置,继续数落他,“爸,刘姨以前教过我,别说留脏碗过夜,就是多留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都会惹来很多蚊子呢,不卫生。所以你啊,千万记得吃完饭立马洗碗,别总让我提醒你。”

“记住了。”时富舀水进锅里,用力洗着碗。

等他洗完,时歌又说:“爸,今天的菜买了吗?”

“……”时富手一抖,洗碗帕掉到水里,他赶紧捞起来,摇头,“还、还没。”

“哦,那你一会儿去菜市买点小鱼吧。”时歌笑眯眯的,“我今天特别想吃炸小鱼。”

她……

她是魔鬼吗?!

时富心跳得厉害,总有种时歌知道他和刘春华联系的不详之感,他喉咙紧张得上下滑动:“爸不会炸鱼,要不……换别的?爸买只鸡腿给你做卤鸡腿行不?”

“不行啊爸。”时歌很是为难摇头,“我今天只想吃炸小鱼。”

“……”

时富攥紧洗碗帕,片刻,他咽下口水:“好,爸……学着给你炸。”

“爸,你真好。”时歌撒娇一样抱住时富的手晃了晃,笑容晃得时富心虚,“我最喜欢爸了。以后的每一天,爸都会在家给我做饭吧?”

时富顿了顿,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会。”

同时的城西,刘春华炸好的小鱼出锅,小小的厨房里飘满了香气,她满意极了,摆好盘搁到桌上,又去炸花生米。

时富喝小酒时最喜欢花生米,他酒量不错,要想灌醉他,只能让他嚼着花生米多喝几杯。

刘春华是这样打算的,每天都留时富在这儿住,杜绝时歌又闹出幺蛾子,那死丫头本事大,心眼坏,知道她跟来城里,保不齐怎么离间她和时富呢。

可是等她炸好花生米,又炒了猪头肉,地三鲜和小青菜,眼看已经五点多了,时富没回来,时俏也没找来。

刘春华心头渐渐不安,最后她脱下围裙,火急火燎跑出去,想先去药铺找时富,再一起去找时俏。

然而她刚跑出去,就撞到一个白衣护士。

护士看到她,觉得眉眼有几分像时俏,礼貌问:“请问是刘春华女士吗?”

刘春华一愣:“我是,你是……”

“您好,我是市医院的护士,您叫我小谢就好。”小谢暖暖笑着,“是这样,您女儿时俏腿受伤了,现在在我们医院,她托我去幸福招待所通知你,我去了后跟着您留的纸条到药铺,药铺的人又告诉我您住在这儿。”

“什么!俏丫腿受伤了?!”刘春华大惊失色,她一把抓着小谢的手,“她有没有事啊,她怎么会受伤啊?”

“您别激动。”小谢的手被刘春华抓得生疼,但她还是保持着礼貌,“时俏没事,住院观察一天没什么情况,就可以出院了。”

“谢天谢地。”刘春华落了回去,她见抓得小谢手臂都青紫了,赶紧松开,道歉说,“小谢护士,真对不住,你别见怪,我刚刚太激动,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您不用道歉。”小谢笑笑,把青紫的手掩到身后,“父母听到子女出事,哪能不担心呢。”

“这城里人就是知书达理。”刘春华羡慕看着小谢干净整洁的护士服,“小谢护士,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医院?我才到城里,人生地不熟,怕找不着路。”

小谢莞尔:“当然,您跟我来。”

四十分钟后,刘春华到了市医院的303,时俏靠着枕头看书,余光瞥到刘春华进来,她默默把书塞到枕头下面。

隔壁床已经空了,现在这间病房只住着她一个人,刘春华冲进来就急急道:“俏丫,你差点吓死妈了!除了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俏低着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刘春华心疼责备,“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啊,等出院好好给我在家休息,再不许乱跑了。”

时俏低头:“哦。”

突然,刘春华瞥到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摆着一些水果,她有些诧异:“有人来看过你?”

那些水果是时歌给时俏买的,她离开前告诉时俏,不要把见过她的事情告诉她妈,当然,如果她想告诉,时歌微笑:“我其实也不是很介意。”

她掩在被子下的手紧了紧,片刻,她抬眸:“是送我来医院的好心人买的。”

第43章 姐妹篇021

【021】

刘春华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她在床头坐下,一下一下顺着时俏的头发:“下次别乱跑了知道不?省城不是乡下,人多着呢。”

小谢告诉她,时俏是被人不小心撞到腿。

“嗯。”时俏点头,她抬手,轻轻擦掉刘春华额头上的汗水,依偎到她怀里,双手圈住她,“妈,妈,妈,妈,妈。”

“怎么了?”刘春华起轻轻点点时俏额头,“都十八岁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啊。”

“没事。”时俏摇头,更加用力抱紧她,“就是想多叫叫你。”

“傻孩子。”刘春华笑得乐不可支,“妈会一直陪着你,又不是以后不能叫,让别人听见笑话。”

是吗?

可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非常不安,好像即将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时俏长睫微颤,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天,时俏出院,刘春华谨记伤筋动骨一百天,每天围着照顾时俏,忙得团团转,如此一来,她倒短暂忘记时富爽约之事,等她再想起来,已是一周后。

这天,时俏待在屋里看书,刘春华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她进城后只出不进,又要待在家里照顾时俏,只好每天接几盆附近居民的脏衣服来洗,没多少钱还累。

刘春华看着泡得臃肿的手长长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以前在乡下,虽然比不上富裕人家,但她也不缺吃穿,不用干重活,时富也疼她……

等等!

时富!

刘春华猛地起身,往里问了一句:“俏丫,你爸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时俏翻了页书:“爸什么时候来过?”

“他……”刘春华顿住,仔细回想,时富从那日离开后,竟是一次没来!难道真被狐狸精迷住了?!

咚。

刘春华把衣服往盆里一扔,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拔腿往外跑。

从租的房子到时富工作的药铺走路要十分钟,刘春华三分钟跑到了,她气喘吁吁站在药铺门口,伸长脖子往里打量。

药铺只有一个戴眼镜的大爷在整理着药材,不见时富踪影,刘春华急了,她擦了擦汗,几步跑进去,焦急问:“王叔,时富今天没在吗?”

上次时富带她来过药铺,王文甫对她有点印象,说是乡下来的亲戚,镜片底下,他黑豆似的眼睛冒着精光:“你找他有事?”

“是。”刘春华连连点头,“他去哪儿了?”

“找他什么事啊?”王文甫又问。

这个老不死的!

刘春华在心里骂着,面上却笑得讨好:“是这样,我闺女摔到腿了,我想找他去瞧瞧。”

“你闺女?”王文甫眼珠转了转。“多大了?”

他一直打听,刘春华绷不住了,拉下脸:“十八。”

王文甫若有所思推了推眼镜:“那她跟着你一起进程来投奔时富?我记得时富也有一个女儿,二十岁……”

“我问你时富去哪儿了,你问东扯西做什么?!”刘春华终于发火,她打断王文甫,手掌重重拍到柜面。“什么都想知道,要不要拿户口薄给你瞧啊?”

见她凶巴巴的,王文甫拿起鸡毛掸子掸空气,笑眯眯的:“哦,你问时富啊,上周已经辞工了。”

“……”

闻言刘春华又急又气,她狠狠瞪了眼王文甫,低头吐了口唾沫:“老王八羔子!”骂完气汹汹走了。

“嘿,怎么骂人呢?真是没素质。”王文甫感叹,“同样从乡下来,怎么人家小姑娘就又懂事又礼貌呢?”

他说的是上周来替时富辞职的漂亮女儿。叫什么来着……叫……时……

“时代的歌!”王文甫一拍脑门,“时歌!”

——

同一时间,时代的歌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悠闲晒太阳。

因为阑尾炎手术,时歌和老师请了半个月假,每天在家好吃好喝,养得白白胖胖,脸色红润。

不远处,时富蹲在水缸面前洗着两大盆竹笋,现在是夏季,竹笋却新鲜肥美,用来腌酸笋最好不过。

时富实在想不明白,时歌到底哪儿来那么多钱买到那么好的竹笋,还足足两大盆,切丝腌制,至少有一大缸,够吃两年。

他时不时瞧过来,时歌早注意到了,她睁开眼,打着哈欠问:“爸,竹笋还没洗好啊?”

“快了。”时富赶紧低头,用力刷着竹笋,等洗好最后一根竹笋,他才佯装无意开口,“歌丫头,你真替爸辞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