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悲伤,悲伤……那是刻骨的寒意,清冷的让人胸口生疼。

莫川第一次发现,原来悲伤,也是有实体的,气氛凝结成液体,液体凝结成寒冰,寒冰锋利的似刀刃,一下下的,劈的他刀刀见骨。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呢……

你是谁,想得到什么呢……?

神智就快要全面沦陷,在最后的最后,莫川竭尽全力,想要看清眼前那缓缓靠近的人影,出乎意料的,这一次,他成功了。

那的确是个孩子,苍白干净的小脸,瘦削纤弱的身材,黑而大的眼瞳,看上去像是个无害的小动物,瘦弱的让人心疼。

这幅模样,让莫川觉得熟悉,记忆里,似曾相识。

“快一点,去……”男孩的嘴唇翕动着,吐出了无声的言语。

去干什么呢?为什么……不把话说完呢……?

身下的泥潭终于拉扯到了极致,莫川顺着那股力量仰头,视线的最后看到的,是天空中展翅遮天的漆黑冥鸦。

从梦境中醒来的莫川,很快就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一层冷汗。每次都是这样,从那个古怪的梦里醒过来,就像是跑了一趟马拉松,浑身都湿透了。

前几次莫川都担心惊醒白苏瑾,所以不敢起身,只是静静等待身体恢复原状,第二天早上再爬起来洗澡。可是今夜的白苏瑾还想很疲惫,睡得很熟,莫川犹豫了一下,轻巧的翻身下床,踮着脚出了房间。

他有些想抽烟了,梦里面那些难受的深刻的情绪还残留着,也许一根烟,可以让他从里面挣脱出来。

他赤着脚走到客厅里,地板的冰凉反而让他觉得清醒,窗户是微微敞开着的,夏夜的气息还流转着一丝清凉,净化着屋子里的浊气。

烟草的苦味在唇边泛滥开来,辗转着在齿间徘徊,自从白苏瑾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点燃香烟了,但是男人大概还是需要这样麻痹神经的东西的,因为当肺部感觉到微微的充盈时,脑海里沉积着的烦恼就悄悄地被挤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寒意渐渐侵染上衣角的时候,莫川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的轻轻脚步声。

白苏瑾骤然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探自己身边,出乎意料的,床铺上一片冰凉,本来应该躺在那里的人踪影全无,白苏瑾心里一沉,迅速翻身起来,来上衣都没穿,就急匆匆走出屋外。

“莫川——”透着焦急的声音,在看到静立在床边的青年的瞬间戛然而止,熟悉的身影孑然而立,在月色里竟是透出几分清冷的孤独。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莫川身前的窗台上,已经躺着好几个烟头了。白苏瑾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不安。

“你在想什么?”随着脚步声一起靠近的,是男人柔软的怀抱和声音,从后背传递来阵阵暖意。莫川放松身体,轻轻向后靠去,很安全的感觉,就像往常一样。

但是有的时候,这样的安全感却让他觉得难过。

从白平镇回来之后,他们的生活其实很平静。白天各自上班,夜里各自回家,偶尔一起出门逛街,但更多的时间,则是亲昵的赖在一起,享受美好的二人世界。看上去,一切都很美好。

虽然莫川知道,白苏瑾心底,始终藏着一个巨大的不安。

“他想要得到的,早晚会得到,你阻止不了的,白溟。”

赤冶的话,就像是悬在白苏瑾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让他无法心安,也让他没有办法真正放宽心过普普通通的生活,这直接体现在他的行为上——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想尽办法跟在莫川身边。就比如今天晚上,他也硬是找来了警局。

莫川很感动,但也觉得心酸。这样的过度保护其实并不正常,也会让白苏瑾越发疲惫,其实他只希望白苏瑾能放宽心,就只和他过最普通最简单的生活,不用被那些糟糕的事情困扰。不用在白天紧迫盯人,不用怀疑每一个靠近他的不明物体,也不用在夜里骤然惊醒,惊慌匆忙的冲出房间,更不用精神紧张的疲惫不已……

对于白苏瑾来说,生活本来就已经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了,莫川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对方为了自己的事情再百般伤神。

如果真的要发生什么的话,还不如快点发生。不管结局是怎么样的,至少可以早点解脱……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两人相拥的模样,莫川心里默默地想。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和白苏瑾过平静安然的日子,而现在,这还只不过是一个愿望,也许哪一天,他们真的能够解决赤冶和神秘人带来的麻烦,无忧无虑的过两个人的生活……到那个时候,白苏瑾也许就能忘记自己噩梦般的过去,轻松自在的在阳光下呼吸吧……

最后,莫川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做噩梦的事情。这段日子里,白苏瑾明显的越发焦躁和紧张,一旦告诉他这件事,估计他连觉都睡不好了。

另一方面,莫川总觉得梦里的男孩并没有恶意,给他的感觉也很熟悉,男孩拼命地想要告诉他什么,可是他却只能听得到几个字……

究竟是谁呢?莫川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脑袋,但是记忆就像是个调皮的孩子,屡屡在他接近的时候逃脱。到最后,也是一无所获。

夜露深重,白苏瑾没有再深究莫川的心思,而是半抱着他回到了床上。怀里抱着自己视若珍宝的情人,白苏瑾很快就沉沉睡去。清冷的月色下,男人双眼下淡淡的青色清晰可见,莫川睁着眼,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双眼,无奈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