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安原本是要等着齐诗韵醒来才离开的,但齐诗韵难得的睡得好,一直没有醒来.

叶青大概是看出了顾世安的着急来。小坐了片刻便说道:“你要忙就去忙你的。夫人最近精神都不怎么好,等她精神好些了你再过来陪她说说话。这边有我照看你不用担心。”

顾世安是心急如焚的,陈效突然就搬离了婚房那边。那就说明,他的处境在此刻是艰难的。

婚房那边都不能再住了,那他名下的其他房产,想必也是不能再住了的。他的东西没有搬过来,那就说明,这些事情齐诗韵和叶青都是不知道的。

那他一直没回来,是在哪儿落脚?

孙助理那边?应该是没有的。要不然她那时给他打电话,他多少应该提些的。

顾世安确实是坐不住的,这下变站了起来和叶青道别。往楼上看了看,挤出笑容说自己改天再过来。

待到坐在了车上,顾世安立即就拿出了手机来给孙助理打电话。但这次孙助理的电话打不通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刻意的回避她。

顾世安将车驶离了老宅,在路边上停了下来。给孙助理发了条短信,请他务必给自己回一个电话。

她做完这一切,让自己平静下来。给常尛打了电话。问店里她的分红能有多少。陈效从房子里搬了出去,那就证明,应该是公司那边又有什么漏洞了。她知道,她的存款,包括店里的分红也行都只是杯水车薪而已。但也许多少能派上点儿用场。

店里的分红是从未算过的,常尛也没问她要这笔钱来干什么。立即便说道:“以后再算,我现在就去银行看看。发个账号给我,我把能用的钱都转给你。”

顾世安的眼眶微微的有些湿润。应了一声好,低低的说了声谢谢,挂了电话便把银行卡号发给了常尛。

她陈效那边的事儿一无所知,也无处可打听消息。回到家将自己手中剩余的余钱都算了算,然后去银行全存到了一张卡里。

她的存款并不多,唯一没动的,就是上次老太太给的那笔钱了。

孙助理那边一直没有回电话,也仍是打不通。顾世安在家里呆不住。便开了车出去。没有目的的晃荡着。车开着开着的,竟然到了陈氏门口。她不知不觉就将车停了下来。

她来陈氏的次数并不多,现在看着眼前高大的建筑物,更是无比的陌生。

顾世安就那么看着,直到后边儿有车摁喇叭,她这才回过神来,将车开走。

手机一直未在想起,顾世安绕了一圈,将车停在一条林荫小道上。她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胃里隐隐的抽搐着,她伸手摁了摁,看了看外边儿的小吃店,呆坐了会儿,这才下了车。

小吃店里吃的东西挺多的,顾世安吃不下,就只要了一碗粥。老板很贴心的送了小菜。

外边儿的天色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会黑下来。顾世安的粥吃完,结了帐刚往外边儿走,孙助理就打来了电话。

顾世安看了看,接了起来。她还未说话,电话那端的孙助理便问道:“顾小姐,什么事?”

他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她想问什么还是假装不知道。

顾世安沉默了一下,问道:“我想问问陈效现在住在哪儿?”

她的焦躁到现在已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电话那端的孙助理一时没有说话,隔了会儿才说道:“抱歉,陈总现在有事,不方便见您。”

顾世安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她抿紧了唇,低低的说道:“他在哪儿,我等他有空。”

“抱歉顾小姐。现在是特殊时期,陈总的行踪得保密。”孙助理的语气是客气的,说完接着说道:“我还有事,您要是没事我先忙了。再见。”

孙助理说完这话,不待顾世安说话便直接挂断了电话。手机里很快传来了嘟嘟的占线声。

顾世安没想到他竟然会就那么就挂断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将电话拨回去。就见陈洵走了过来。

他应该是在附近办事,身边虽没有像前几天看到的一样前呼后拥的,但仍是带了四个保镖的。

见到顾世安,他的脸上露出了和往常一样温和的笑容来,打招呼:“挺巧的,嫂子你也在这边?”

他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来。

顾世安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巧。

陈洵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好像又要下雪了,嫂子要是不介意的我送你一程?”明明就跟陌生人是差不多的,他却非要做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顾世安这下就淡淡的说了句不用。

陈洵的客气不过是铺垫而已,被拒绝也不生气。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开口问道:“嫂子,我哥的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他说出来的话,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说完不等顾世安说话,接着又说道:“我哥也真是够不谨慎的,前段时间在公司时他签了一个合同。订的日期是月底交货。那么急的时间,他偏偏还向对方保证能交得出货来。厂子里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没能赶出货。现在对方追到了公司,要求赔偿违约金。这笔违约金不是一笔小数目,董事会那边也真是够冷血的。我哥好歹也算是为公司的发展做了贡献的,现在竟然将责任全推到了我哥的身上,不答应赔这笔违约金……这笔违约金的数额巨大,也不知道我哥能不能撑得过来。”

明明这事儿他是和他脱不了关系的,但他却是长吁短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陈效的感情有多好似的。

顾世安的握紧的手指微微的颤抖着,那怪陈效会搬出婚房那边。她是猜到肯定是公司里出了什么漏洞的,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陈效在商场上行走不是一年两年的了,怎么可能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不用想也不知道是有人在里头做了手脚。

顾世安的脸上一片苍白,陈洵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倒是有心帮帮他,只可惜他并不肯接受我的帮助。就连电话也不接。嫂子你要是见着我哥,一定要告诉他,我和他好歹是兄弟,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给我打电话,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他的声音诚意十足。一张脸上同样是满是诚意和担忧。

但他的这张脸,顾世安是完全不相信的。他帮忙?不从后边儿使绊子就不错了。

陈洵会装,她同样也会装。客客气气的道了谢。不让自己露出一点儿异样来。

陈洵大抵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的冷静,心里头是有些诧异的。他假惺惺的懊恼的说道:“哦对了,嫂子应该还不知道吧。我听说哥现在好像住东巷那边去的,那边的环境不好,我哥从小养尊处优的,住那边怎么会习惯。你要是见着他一定要劝劝他,奶奶要是知道他住那边1一定会心疼的。”

他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又说道:“他怎么能住那种地方。他就算是不接受我的帮助也不能那么作践自己。”他拍了拍自己的头,说道:“对了,我有一位朋友,对老房子很感兴趣。曾经问过我老宅那边变不变卖。如果老宅变卖下来,应该能赔得上违约金。嫂子你跟哥说一声,也要劝劝他。人是活的房子是死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要是愿意变卖,我一定替他要个好价钱。”

他说得真诚极了。恐怕连他自己都要被他自己给感动了。

他竟然在此刻打起了老宅的主意来。顾世安气极到了此刻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淡淡的笑笑,说道:“那可要多谢你了。”

陈洵像是听不出她语气里带着的讥讽一般。笑吟吟的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那张嘴脸无疑是让人恶心的。顾世安看也不想多看一眼,直接就往车边走去。

天上有点点的雪花飘落了下来,陈洵身边的人将伞打了起来替他遮挡住那细小的雪花儿。

陈洵眯着眼睛看着顾世安的车驶离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来。直到顾世安的车消失不见了,这才说道:“走吧。”

几个保镖伺候着他上了车,钻进了后边儿的一辆车里。

陈洵松了松领带,前边儿的司机就恭恭敬敬的问道:“陈总,您说他真会变卖老宅吗?”

陈洵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酷的笑来,阴测测的说道:“卖不卖由不得他。让那边再催催。那老不死的虽然给他留了不少的东西,但这下下来,他就算是想翻身,也绝无翻身的可能!”

前边儿的司机应了句是。脸上露出了巴结讨好的笑来,说道:“要我说,老宅就是您的。他陈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占着老宅不放。”

这话陈洵是爱听的。他眯起了眼睛来,拿出了一支烟点燃,说道:“该是我的迟早都是我的!等东西到了我手里,我再让他尝尝什么是挫骨扬灰的滋味!”

他的脸上一片阴冷扭曲。那司机打了个寒颤,不敢去看他。又恭维了几句,这才发动了车子。

顾世安的脑子里是乱糟糟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车开到东巷的。

东巷这边是临城出了名的贫民窟,住的多数是外来人口。房子高低错落,大抵是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四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不知道是哪儿的臭水沟发出熏人的臭味。

天气虽是冷,路边仍有摆摊的小贩。聋拉着脑袋将下巴和半边脸锁进了衣领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这边是大的,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顾世安找了地儿将车停下,下了车就挨家挨户的打听着。生活已将人折磨得麻木,谁又能注意到谁搬来或是搬走。

顾世安一条巷子挨着一条巷子的问着,这么大冷天的到处找人,大抵是觉得她是疯子,吃了不少的闭门羹。

顾世安从七点找到晚上十点,没有问出任何的消息来。巷子的路灯暗黄,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她的身体已冻得麻木没有知觉,她自己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再次走完一条巷子没有任何的消息,绝望一点点的将她淹没。她靠着冰冷的墙站了许久,才拿出了手机来,给常尛打了电话。哑着声音问她是否知道陈效住在哪儿。

陈效搬到这边来并不是什么秘密。常尛多少是知道些的,只是并不详细。让她等等,没多大会儿就发了一个具体的地址给她。

她对这边不熟,这边的房子延伸到很深的角落里。有了地址同样是不好找的,她最后拿了二十块钱,请了一个小孩子给她带路。

陈效住的地方在巷子的深处,越是往里,阴冷仿佛越浸进骨子里。走了十来分钟,小孩子才带着她到了一座矮小的院子前,指着上面的门牌号告诉她,就是这儿了。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拿着钱蹦蹦跳跳的跑了。

院子里住着的并不是只有陈效,顾世安推开院子门进去,有在外边儿洗菜的大妈就问她要找谁。

在她说了之后便指了指旁边儿一间矮小屋子,告诉她人还没有回来。

院子里宅,时不时的有下班回来的人骑着车进进出出的。顾世安站在院子里等是不恰当的,就站在了外边儿等着。

陈效回来时已接近晚上十二点。他的脸上一片冷漠,在离顾世安有十几步远时停了下来,冷冷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顾世安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倔强的看着他。站的时间久了,她的脸冻得乌青。

陈效别过了脸,不耐的说道:“有话就说。”

顾世安仍是没有说话,就那么站着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倒影得出陈效的影子。

陈效的耐性是有限的,见她不说话站了片刻也不再问。走了过来,直接越过她便往院子里走。

他还未进院门,顾世安就从身后抱住了他。

她的双手早已冻得冰凉,却是将他抱得紧紧的。冻得乌青的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

陈效大抵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身体微微的僵了僵。随即一点点的扳开了她的手。回过身来面对着他。

巷子里安静极了,只有雪花飘落在地上的声音。陈效那张俊美的脸在暗黄的路灯下勾起了嘲讽的弧度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怎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了?是不是觉得,你自己都快被你自己给感动了?你还真是够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我帮了你,就是对你有意思了么?”

他那张俊脸一点点的逼近顾世安,伸出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来,继续说道:“你到现在还不清醒么?还不知道,你这张脸让我倒尽了胃口么?就算是我求你了,求你离我远远的行么?”

他每说一个字,顾世安的脸上就褪去一分血色。她的脑子里是茫茫然的一片,耳朵里嗡嗡的响着,陈效的声音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又是那么的远。她什么也听不清。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丢下她进了院子的。

她在冰冷的雪地里站着,脸上是冰凉的一片。她想迈动脚步的,脚下却是有千斤重一般,她怎么也动不了。她靠着墙壁缓缓的蹲了下去。

脑子里陈效的话一遍遍的重复着,她到底还是站了起来,一步步的往院子里走去。

陈效的那间屋子已经亮了起来,她闭了闭眼睛,走了过去。伸手敲了敲门。

陈效很快便打开了门来,屋子里是简陋的,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他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带着厌恶的看着她。

顾世安避开了他的视线,从衣兜里掏出了早准备的卡来。低哑着声音说道:“如果不想再见到我,就收下。我父亲的事,谢谢你帮忙。也许有点儿少,但这是仅能给得起的报酬。”

她的脸上露出了惨淡笑容来。弯下身将卡放到门口,转身深一步浅一步的往院子外走去。整个人就像是机械木偶一般。

到门口时她的身体晃了晃,到底还是慢慢的走了出去。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回车里的。车里的暖气没有打开,她浑身像冰一般的凉。

天空中的雪越下越大,打落在挡风玻璃上,渐渐的模糊了她那张麻木的脸。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出陈效那厌恶的神情来,她睁着眼睛看着车顶。

不知道坐了多久,整个人冻得像是快要失去了意识。车窗被敲响了起来。

顾世安的意识一点点的复苏,慢慢的放下了车窗。外边儿站着的是巡逻的警察,客客气气的说道:“女士,你的车在这儿停了很久了,需要帮忙吗?”

顾世安摇摇头,哑着声音说了句不用。

那警察也并不勉强,说是今晚预报会有暴风雪。让她尽快回家,以免出什么意外。

顾世安挤出了笑容来应了一声好,想去开车,却发现手脚都已冻得麻木。

她的脸色是惨白的,目光里没有焦距。整个人是恍恍惚惚的。那警察又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顾世安知道今晚自己是开不了这车了,哑着声音请他帮自己叫一下代驾。

那警察倒也尽职,没多时就叫了代驾过来。嘱咐将顾世安安全送到家。

顾世安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一点多了,楼道里是冷冷清清的一片。走的时候屋子里忘记关暖气了,屋子里是暖烘烘的。但她却像是连骨子里都透着寒气一般。她顺着墙慢慢的滑到了地板上。

顾世安这一晚上是浑浑噩噩的,一身冷汗的从梦里惊醒过来。她茫茫然的看着窗外的一片雪白。就那么坐着直到天亮。

早上早早的常尛就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在哪儿。她的声音仍是有些哑,回答说自己在家里。

常尛这下就问她昨晚过去见到陈效没有。顾世安并不欲让她担心,强笑着说过去没有见到人。他没有回去。

常尛并没有再问下去。听她的声音以为她没睡好,就让她好好休息。

顾世安应了好,挂了电话。重新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顾世安是被人给叫醒的,她睁开眼睛。隔了好会儿才看清楚床边儿上站着的人是顾澜。她想挤出笑容来,却怎么也挤不出来。直到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问道:“大堂姐你怎么来了?”

顾澜见她醒来松了口气儿,说道:“今天是周末,我正好休息,就过来看看你。”她的脸上是带着担忧的,问道:“是不是感冒了?”

顾世安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顾澜这下就说道:“都睡半天了快起来吧,我带了鸡汤和包的馄饨过来,我去给你煮。”

她历来都是行动派的,说完便往外边儿去了。

顾世安的浑身虚软无力,缓了缓,这才下了床。拿出手机来看才发现她确实已经睡了半天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大抵是长久没有进食的缘故,她的头有些眩晕。她顿了顿,这才去洗漱。

她应该是真有点儿感冒了,鼻子里有些塞。顾澜端了鸡汤馄饨给她她也闻不到香味儿。

顾澜是闲不住的,家里有些乱。她边说着话边整理着。

顾世安让她别弄她也不肯,说不过就是手上的活儿。

待到顾世安吃完了东西,她这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陈效那边怎么样了?”

顾世安的身体僵了僵,她并没有告诉顾澜实话的打算。挤出了笑容来,说道:“不太清楚,应该没什么大事。”

顾澜点了点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有那么些的恍惚。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世安,你记得陈效上次帮我找律师的事吗?”

顾世安不知道她怎么会提起这事来,点了点头,说记得的。

顾澜勉强的笑了笑,低下了头,说道:“那时候,我真是走投无路了。但你们那时候那样儿,他的帮助,我是不能够接受的。”

人情债是最难还的,她再清楚不过了。何况,顾世安和他之间已不是好好的,她怎么能拖她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