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笙卿对袁承霁的人品和医术还是很信任的,她说道:“粼山的杨大夫如今也在沈府,杨大夫说袁大夫炼制解药的思路没有问题。”

南宫屹见沈笙卿话语里对楚时渊和他的人还是充满了信任,他的眼眸里闪过戾气,正要说什么,沈府的下人走了进来,恭敬说道:“楚大人来了。”

沈笙卿以为楚时渊和以往一样,是来见康安的。康安最近也十分想念楚时渊这个父亲,她开口让下人带楚时渊去见康安。

来禀告的下人恭敬说道:“楚大人说得知太子殿下也在沈府,有几句话语要和太子殿下说。”

沈笙卿看了屋内的南宫屹一眼,让人请楚时渊进来。

楚时渊今日穿了一件靛蓝色的衣袍,黑发用玉冠束起,明明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隽,长身玉立,却觉得他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他缓缓走进屋子。

进屋后,楚时渊的下意识看向屋内的沈笙卿,袁承霁给他的药丸虽然能够掩饰他如今身体的虚弱,让他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是他的身体的虚弱没有任何减缓,不会减轻他身体的痛苦。

此时靠近沈笙卿,他身体里的蛊虫又在啃噬他的心脏了,如万箭穿心。

“楚大人要和孤说什么?”感受到楚时渊的视线,南宫屹冷声说道,有意打断了楚时渊对沈笙卿的注视。

楚时渊看了南宫屹一眼,没有回答南宫屹的话语,反而开口说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会来沈府?”

南宫屹的声音里充满对楚时渊的敌意,说道:“楚大人这是说得什么话语?欣荣郡主如今有恙,孤不能够来探望?”

“太子殿下良善,是大燕的福气,只是如今沈将军不在京城,欣荣郡主和沈夫人又都是女眷,楚某觉得太子殿下还是不应该太频繁地来沈府。”

说话时,楚时渊的视线一直在留意沈笙卿。

虽然沈笙卿没察觉南宫屹对她的心思,准确地说沈笙卿是没想过南宫屹会对她有男女之情。但是他和沈笙卿和离后,南宫屹的种种表现,以沈笙卿的聪慧,他不相信沈笙卿没有察觉。

他承认他嫉妒了,现在他不能够靠近沈笙卿,甚至不能够让沈笙卿察觉他对她还有心思,如今南宫屹却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沈笙卿。他也不想看见南宫屹接近沈笙卿的场景。

听见楚时渊的话语,沈笙卿的视线看向南宫屹,这段日子南宫屹对她异常的关心,她自然感觉到了。再加上从前她嫁给楚时渊后,南宫屹莫名其妙对她冷脸的事情,就像楚时渊想得那样,她不是傻子,对南宫屹对她的感情不是毫无察觉,但是南宫屹身份特殊,她从前又一心都在楚时渊的身上,没想过和别的男子有什么感情牵扯。

此时楚时渊有意提醒她,和点破南宫屹的心思,让她不得不正视南宫屹为何会对她如此的关心。

南宫屹察觉沈笙卿的目光,心中暗骂楚时渊卑鄙,从前楚时渊不珍惜沈笙卿,还伤害沈笙卿,却还想阻止他和沈笙卿在一起。

心中这样想着,南宫屹和楚时渊有一样的担心,以沈笙卿现在对他的态度,若是让沈笙卿知晓他的心思,他不确定沈笙卿会不会反而远离他,或者抵触他的接近。

南宫屹说道:“多谢楚大人提醒,这句话语同样送给楚大人。楚大人多次借令子来沈府,还以为楚大人故意借令子接近欣荣郡主,对欣荣郡主余情未了呢。”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南宫屹和楚时渊话语间的针锋相对,沈府的下人心中疑惑,不知道楚时渊和南宫屹之间何时发生了不愉快。

沈笙卿对楚时渊和南宫屹之间的恩怨不感兴趣,也不想让她成为楚时渊和南宫屹攻击彼此的工具,她站起身,说道:“既然楚大人有话语对太子殿下说,我不打扰楚大人和太子殿下了。”

说完,沈笙卿抬脚朝外走去。

楚时渊看着沈笙卿离开的身影,本来想说她留下来也无碍。最重要的是他宁愿承受噬心之痛,也想离她近一些。

可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沈笙卿已经抬脚走了出去。

沈笙卿离开后,徐氏也站起身,离开了待客厅,将待客厅让给了楚时渊和南宫屹。

沈府的人以为楚时渊和南宫屹要说的事情是朝政,不敢打扰,沈府的下人也都退下了。

等待客厅内只剩下了南宫屹和楚时渊,南宫屹也没了顾忌,他讥讽说道:“楚大人这是对我当初帮欣荣郡主和离的事情怀恨在心?或者因为皇祖母下旨让你和欣荣郡主和离,楚大人意难平?”

楚时渊不喜欢和人逞口舌之争,南宫屹毕竟是储君,他本来也无意和南宫屹结梁子,但是他想到他刚才进来时,沈笙卿和南宫屹含笑交谈的场景;以及曾经南宫屹和沈笙卿有说有笑,他却只能够站在院子里的场景,他的俊脸清冷,说道:“究竟是谁在意难平,太子殿下的心中清楚。”

听见楚时渊的话语,南宫屹知道楚时渊这是察觉他对沈笙卿的心思了。他不禁又想到刚才沈笙卿的反应,明明他和沈笙卿认识在先,当初沈笙卿在皇宫时,他对沈笙卿也是多有照顾,为何沈笙卿当初却选择了明明没有怎么接触的楚时渊?

好不容易如今沈笙卿和楚时渊分开了,楚时渊为何却还能够如此自信地站在沈府?

“楚大人有闲心操心孤,还是操心自己吧。孤是在意难平又如何?最起码孤始终待欣荣郡主一片赤诚之心,也不曾伤害欣荣郡主。孤若是楚大人,不会再有脸走进沈府。”

赤诚之心,不曾伤害她?楚时渊面上不显,心中却仿佛被谁重重打了一拳,让他想要躬下腰去。她当初待他一片赤诚之心,却被他给伤害了。

确实南宫屹比他更有勇气站在这儿。他不是对南宫屹发怵,而是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将他打入了无边的地狱。

等南宫屹离开待客厅后,楚时渊的手撑在桌子上,艰难地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身子竟是轻微发颤。

他本来就要适应身体里的同命蛊,备受煎熬,刚刚因为见到沈笙卿,身体里的蛊虫又疯狂地啃噬他的心脏。他刚才勉强克制,才没在沈笙卿和南宫屹等人的面前露出破绽。

莫牧看见南宫屹离开了待客厅,他的心中担心楚时渊,疾步走了进来。他说道:“大人,您没事吧?”

楚时渊的身子靠着椅背,他猜测南宫屹和他分开后,应该又去见沈笙卿了,他说道:“南方发生了洪灾,灾情严重,昨日我给皇上上了折子,让太子殿下去安抚受灾的百姓。今日皇上应该会下旨同意了。”

他刚刚要对南宫屹说的就是此事。

南宫屹若是去安抚受伤的百姓,短时间内自然是无法待在京城了。

他确实是卑鄙,他自己无法再获得沈笙卿的芳心,他也不想让南宫屹有可能得到沈笙卿的芳心。甚至他不惜用这种方法让南宫屹没法出现在沈笙卿的面前。

等南宫屹安抚完受灾的百姓回来,他应该就帮沈笙卿解毒了。

他不仅卑鄙,意志还不够坚定。明明他已经知道沈笙卿解毒后,他应该像从前一样将精力投入到朝堂上,却还是因为见到沈笙卿,或者因为和她有关的事情动摇。

“你去看看,太子殿下和欣荣郡主说完事情,离开沈府了没有?”楚时渊的手大力握住椅子的扶手,说道。

他刚刚面对南宫屹时隐隐有些失态,既然南宫屹马上要离开京城了,他不想再在沈笙卿的面前露出更多的破绽。

莫牧看着楚时渊明显很难受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没多久,莫牧就回来了,他恭敬说道:“大人,太子殿下已经离开沈府了。”

莫牧劝道:“欣荣郡主这么快就让太子殿下离开了沈府,显然没怎么对太子殿下上心。”

南宫屹这么快就离开了沈府?楚时渊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心中一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45章

◎。◎

不等莫牧和楚时渊再说什么, 沈笙卿牵着康安的手走了进来。

康安看见楚时渊,松开沈笙卿的手,朝楚时渊走去。

楚时渊看着康安乖巧的模样, 眸光变柔。他一边打量沈笙卿的神情,一边冲沈笙卿说道:“最近我因为一些事情没法陪伴康安, 这几日辛苦你了。康安有没有闹腾和淘气?”

沈笙卿的视线落在楚时渊身边的康安身上, 说道:“康安是我的儿子, 我自然会照顾他。”

“康安很乖,不过我看得出来康安很想见你。”

沈笙卿甚至希望康安能够淘气和闹腾一些,像大多数孩童般会闯祸,会调皮。

楚时渊的薄唇动了动,说道:“是我……”

不等楚时渊将话语说完,沈笙卿打断了他的话语, 她说道:“楚大人如果是要道歉, 最应该道歉的人是康安,从前因为大人的缘故,我没能够陪伴康安, 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现在康安还是没能够享受正常的父母关爱。”

“你是在怨我吗?”楚时渊盯着沈笙卿,说道。蛊虫更加用力地啃噬他的心脏,心控制不住的疼。

沈笙卿还愿意让康安与他见面, 为了康安, 也愿意妥协,二人一起照顾康安。本来他也很珍惜和康安,以及与她的见面机会, 但是他还是没能够做到如他说的, 给康安足够的时间和陪伴。

沈笙卿说道:“我说过了, 大人如果觉得亏欠,亏欠的对象也应该是康安,不应该是我……”

意识到康安还在这儿,顿了顿,沈笙卿还是缓和语气说道:“大人应该清楚,我和大人如今愿意心平气和地相处,是为了康安,希望康安有朝一日能够像寻常孩童般嬉笑玩闹,不代表我和大人以后还会有什么……”

这段日子虽然因为康安,她没像刚和离时那般抗拒楚时渊,但是二人皆心知肚明,不是她忘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她彻底原谅了他,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康安。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和楚时渊说这件事情。

闻言,楚时渊的心一沉,他知道刚才他和南宫屹之间的对话,还是让她察觉到了什么,他说道:“我不是要干涉你和太子殿下的相处……”

沈笙卿说道:“楚大人既然知道,也应该知道我和大人已经和离了,日后我和谁相处,会嫁给谁,都和大人没有关系了……”

她虽然诧异南宫屹对她的心思,对南宫屹暂时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是有些事情,她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一下楚时渊,既然他和她已经和离,便应该是一别两宽,哪怕现在因为康安,他们会有一些接触,但是那也仅限于康安,楚时渊更不应该因此就对她还怀着什么想法。

沈笙卿的声音格外清冷,听在楚时渊的耳朵里,仿佛冬日里的冰凌,她在明明白白告诉他,她已经在知道了他的心思,甚至坚定地拒绝了他。

“若是,若是我不想以后和你都没有关系,不想你嫁给别人呢……”

虽然他知道他将这句话语说出来,会让他和她之间的关系重新变得糟糕,连因为康安维持的‘和谐’都无法保持住,楚时渊还是将这句话语给说了出来。

“你觉得你现在有何资格左右我的决定?”

说完这句话语,沈笙卿也不愿意再和楚时渊说什么,她冲楚时渊说道:“你今日前来,既然是来见康安的,我不打扰你和康安了,记得将康安送回沈府。”

说完,沈笙卿抬脚离开了待客厅。好不容易她不再沉浸在过去,也不想再做那个从前一心扑在楚时渊身上的她,无论楚时渊是何想法,她是不会回到过去了,就像她对楚时渊说的,如今她和他接触,仅仅是为了康安。

楚时渊看着沈笙卿离开的身影,因为身上的疼痛,身子再次靠着椅背,手大力地抓着椅子的扶手。

康安年纪尚小,虽然还不懂楚时渊和沈笙卿之间的事情,但是此时他看着楚时渊难受的样子,小手轻轻碰了碰楚时渊的胳膊。

“康安,我又让你母亲不高兴了。”楚时渊不想让康安担心,他的唇瓣动了动,艰难说道。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今日他有意点破南宫屹对沈笙卿的心思,沈笙卿暂时对南宫屹没有什么想法,甚至因此对南宫屹起了防备之心,今日没怎么让南宫屹再待在沈府,就让南宫屹离开了沈府。

不幸的是沈笙卿也察觉了他对她的心思,她知道他还没有放下她,和对待南宫屹一样,将他远远地推了开来。

她的心已经彻底将他隔绝在了外面。

“康安,我带你去首辅府。”

楚时渊忍着身上的疼痛,站了起来。他看起来面色已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冲康安微微勾了勾唇角。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在忍受着何种的锥心之痛。

……

这日过后,楚时渊又来沈府接康安去过首辅府一次,只是没有再见到沈笙卿,就像沈笙卿对他说得那样,她是同意了他见康安,但是仅仅是为了康安,沉浸在过去的只有他。

又过了半个月,楚时渊准备完成药引的最后一步。

看起来圣洁,不可侵犯的夜昙被放在桌面上,夜昙的旁边还放着一把匕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带着半夜的寒意。

莫牧拿起桌上的匕首,将匕首放到烛火上面烤,等差不多了,他将手上的匕首递给楚时渊,说道:“大人,要开始吗?”

楚时渊接过莫牧手上的匕首,淡淡“嗯”了一声。

和之前种子蛊一样,除了楚时渊和袁承霁,屋内只留了莫牧一个下人。

楚时渊将他身前的衣裳扯开,露出胸膛。袁承霁看着楚时渊手上的匕首,说道:“师弟,不如还是我来帮你吧。”

袁承霁阻止不了楚时渊,便想帮楚时渊尽量减轻痛苦。

“不必,帮笙卿炼制解药的其他事情还需要师兄。”

楚时渊手握着匕首,将刀尖正对他的心口。

匕首刺破他的皮肤,缓缓刺入他的胸口,鲜红的血溢了出来。见状,莫牧连忙拿瓷碗在下面接着,让楚时渊的血滴落到瓷碗里。

楚时渊的手握着匕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让匕首刺入得更深一些,很快有更多的血滴落到莫牧的手上的瓷碗里。

楚时渊清隽的脸很快也失了血色,泛白的唇抿得紧紧的。

莫牧看着瓷碗里越来越多的血,紧张说道:“大人,够了,别再将匕首往里刺了……”

普通人一下子取这么多心头血,都很有可能要半条命,何况之前楚时渊又是养蛊,还逆天行事将子蛊和母蛊进入了他的身体。楚时渊哪怕是想要帮沈笙卿炼制解药,也不能够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