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章：黄粱一梦

以前的张三成，只是一个小商人，赚点买卖物品间的差价，全是辛苦钱，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全星河随意一个生命星球上就不知道有多少。

但自从逃亡出去成为星盗以后，张三成也不知道是受到刺激心性大变，还是脑袋突然开了灵光，抑或是那被禁锢住的天赋终于得到了释放，变成星盗的他极为擅长踩点，靠着几次精准的对商队飞梭飞行航线的计算，给盗匪大佬带来的丰厚的利益，越来越被重用的同时，得到了大量资源培养，实力直线飙升，十年时间到达了虚境，逐渐变为了一个臭名昭著的星际大盗。

只是张三成心中总有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每次处理完一堆事情，感觉疲累而进入梦境之时，都会有一个小男孩出现，告诉他，不要继续做这种朝不虑夕，今天酒肉天堂明天可能就身首异处的日子，如今实力已经十分强大，早点离开是非之处才是明智之举。

一开始张三成只以为这是心中所仅剩的一点“良心”在作祟，所以小男孩的劝诫非但没起到正面效果，还让张三成愈发变本加厉地对待无辜的商旅，有时候明明可以放过一马，他非得来一番淫掠虐杀不可，好让自己的心更加坚定。

每一次的施暴，张三成都会告诉自己，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老老实实的商人张三成，一事无成，还要受各种人的欺辱。

现在的星际大盗张三成，却自由自在，是无数商人的梦魇，附近一些星球上的小孩只要听到张三成的名字，都会吓得尿裤子。每当张三成看到手下之人，以及被自己所劫掠的人那瑟瑟发抖的样子的时候，都一阵快意，庆幸自己杀了那倒霉婆娘和混账小白脸，不用过从前那种憋屈日子了。

但梦中的小男孩始终折磨着他，让张三成根本不敢闭上眼睛。

“这是我的心魔吗？”

张三成甚至去其他的星系寻找那些星盗前辈，问他们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而星盗前辈们一个个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说他，心境不够坚定，要相信世间万物都不是无辜的，杀人并不是什么坏事才行。

“这样？”

张三成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却发现，自己所在的那颗小星球，上面所有的星盗，都被灭杀了。

又惊又怒的张三成赶忙联络一番，才知道，在一个曾经被自己劫掠过的商队中，有一个被自己吊起来扒皮杀死的商人，他有一个年幼儿子，知道其父亲被杀死的事情后，发誓报仇，后来成功拜入一个大宗门，成为宗门的核心弟子，拜托其师父来这里剿匪。

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会是大帝级别强者的对手？

张三成百年来积攒的家业全部化为了乌有，新的女人，小弟们，全都死了，甚至此时的张三成也有生命危险，随时会面临那个大宗门中一些想巴结那个核心弟子的外门弟子们的追杀。

心惊胆寒，如惊弓之鸟的张三成马上乘坐飞梭远远离开了这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了，百年的为所欲为换来的却是如今终日的惶恐，此刻的张三成甚至无比怀念曾经还是一个小商人的日子，每天就乐呵呵地数着有限的天石，做着发财的小梦，妻子不贞，那换一个就是了，没必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一切仿佛都已经注定，自从张三成提起剑刺向城主表弟的那一刻起，他的余生已经没法在阳光下度过，即使在荒芜的星球上逍遥了一阵子，最终也不得不过上流亡的生活。

他还有很多选择。

或者投奔其他的星盗团伙，以丰富的经验资历，在那些超级大星盗团里当个小头目也是轻轻松松，照样可以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快活日子。

另一种，是彻底改头换面，以最平凡的身份，做最平凡的事情。

很多熟人都劝他去做第一种选择，人生在世须尽欢，隐姓埋名地当一只老鼠，和真正的老鼠有什么区别？就算最后被人杀了，潇潇洒洒走一回。

张三成不知道该干什么，这时候，内心中的那个声音，又隐隐约约响起了。

“杀人，让别人畏惧自己，真的潇洒吗？”

“因为不想被别人欺负，所以就要反过来做一个无恶不作的恶人吗？”

“人生是一场修行。”

“活着最重要，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还是继续好好活着，往更高的境界修行？”

“你的天赋并不差，这么多年了，却只是一个尊者，再多的资源也没法让你更进一步，原因在哪里？”

“天天穷奢极欲，哪里有时间来修行。”

“我……”

声音越来越淡，直到消失，如梦初醒的张三成感觉心里像是被巨锤抡过一样，回头想了一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也蓦然醒悟过来——做了那么多坏事，最终有什么意义？不畏缩地活着，就意味着要为所欲为吗？

修行路，最本真。

不顾一些同行的挽留，张三成去了一个遥远的，偏僻的小星系，那里的修行水平都不高，张三成尊者的修为已经算一个高手了。看到那些小星球上尚算平和的氛围，张三成只觉得心境旷达，再不在意以往的那些恩怨纠缠，化名“三戒”，用身上积攒下来的一些财富，在一颗星球上兴班讲学，在帮助一些寒门子弟踏入修行路的同时，自己也在感悟着天地的道理，法则。

岁月如梭，三戒大师逐渐成为了这个星系最有名气，也最神秘的高手，几乎每一个年轻的修炼者，都曾经耳闻三戒大师义务教授修行知识的善行，逾千万的人在他的指点下踏入了修行路，整个星系都在交口传颂。

青灯之下，摇曳的烛光映出苍老的脸庞。

饶是已经极为接近道境，七百岁的三戒大师也终于到了生死的边缘，不到修行路的最高点，谁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一双浑浊的眼睛闭上，脑海中闪过这些年的一切，有小商人张三成的，有星际三成大盗的，也有三戒大师的，浮光掠影一闪而逝。

却又有一道许多年不曾出现的声音响起：“梦，该醒了。”

双眼睁开。

“张三成”只觉得无数的记忆涌入了自己脑海，好一阵子，才理清了思绪。

每一世轮回的记忆量都很大，张三成这一世更是经历了七百年岁月，期间颠沛流离，所历之事酸甜苦辣更是多不胜数。

饶是现在的齐英，也只觉得脑袋要爆炸一般，不断运用三魂九炼调和元神，才算安定下来。

静下心来，却是开始回忆这一次生死劫的历程。

“第二世，第三世，我都被心魔入侵了。”

“第二世的心魔，似乎是‘仇’？而第三世的心魔，是‘怒’。”

每个人的轮回劫，都来源于他自身的经历，一些平时压抑住的想法隐患，在经历生死劫的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第一世的轮回，是齐英不想与生身父母分离而造就的，但其中只有思念，因而没有心魔诞生，他只是在实现自己的心愿而已，最终的结局算不上美满，也算是圆了一个愿望。

而第二世的轮回，却是仇！

父母亲人遇害之仇，这一直是齐英心中抹不去的阴影，直到现在，有时候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脑海里还是会闪过那素未谋面便已永别的齐冕与姬芊芊，会闪过严厉无比对待自己却格外慈爱的齐黩武，会闪过好大喜功却生性纯朴的霍白马……而造成这一切的仇人，已从破碎的空间不知道去往何处，自己不知道何时才能报仇。

也正因此，第二世轮回中，因为心魔“仇”的缘故，齐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直到最后，齐英也不曾后悔为亲人报仇，只是醒来以后，也觉得在复仇以后，不该滥杀无辜，致使无数人妻离子散，造成了巨大罪孽。

所幸另一个意识“齐云”的帮忙，齐英才惊险地度过了第二世轮回。

第三世，“怒”的轮回中，齐云的作用就更大了。

若不是齐云的意识一直在困扰着他，让他不得不去寻找祛除之法，就不会躲过了灭门之劫，早已死在仇人师门的手上。

而后来，齐云更是让被愤怒所困扰的他静下心来，放下对世道的不忿。

他人恶，我不可恶，别人做坏事，绝不是自己也去做坏事的理由。不能因别人的生性凉薄，而放弃自己的人生。

最终，张三成变为了三戒大师，他因愤怒走上歧途，又因放下愤怒而变成了受人尊重，亿万人传颂的大师。

“呵，那时候的我还真有高人风范呢！”

齐英自嘲了一句。

三世轮回，每一次都让齐英的心境得到一定的稳固与提升，元神中，那紫黑色的灵魂之火更加凝练了，相对应的必然是修为变化，在星核当中，星屑团愈发凝实，离着变为流星的时日恐怕已经不远。

“轮回劫中，有百世轮回，我还有九十七次呢！”

幸好的是，轮回劫可以主动去触发，而平时，只要自己保持着意识清醒，就不会进入轮回劫之中。

只要有充分的时间，就能度过所有轮回劫，踏入流星期。

到时候，真正成为了虚境级别的高手，实力必然来一次飞跃性的提升，哪怕面对准帝级别的对手，也必然不会如现在一般无力对付了。

“冰之队”的蓝色传讯令一直在闪烁。

齐英打开了传讯令，里面传来了怀特发送给每一个人讯息。

“需要三十个人一起去参加一处修罗皇者遗迹的探险，有愿意前往的，三个时辰内于殿前集合。”

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逾时了。

“反正最多可以连续呆十天呢，先渡过两次轮回劫再说。然后等黑堂之人的联系。”

齐英再度入定，整理了一下思绪，便进入了第四世的轮回中。

第四世的轮回格外平凡，这一世的齐英就是一个文道昌盛的王国里的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考取功名只为迎娶曾有一面之缘的宰相之女。

虽然落榜，却依靠过人的才气做出的文章而小有名气，被皇帝邀请入宫后，更是作诗词数首，全部是惊世支座，被举国上下所传颂吟唱，在乐坊里能唱他写的诗词的，都非得是头牌歌女不可。

而宰相并不怎么喜欢他的女儿，见到穷酸书生已经变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也便眉开眼笑地请书生作客，委婉地表达了一下想让书生入赘的意愿。

穷书生本就没家没势，靠着姑母供读才走到今天，见宰相答应给自己的家乡募资一大笔来修建乡学，便欣然同意与早已心仪的小姐喜结连理。从此携带妻子游山玩水，写下无数壮美诗篇，到了晚年于山林之间结草庐而居住，直到躺在摇椅上溘然长逝。

醒来的齐英一阵无语。

难道这是自己想成为大诗人的殷切愿望？

现实中，别提作诗了，齐英连给东西起名的水平都废柴无比，那传送云霄王国的几首著名诗篇都是玄雨教的，齐英一直很纳闷，自己没少受到玄雨的艺术气息熏陶，为何却在诗文一道上一直一窍不通，有时候心里非想憋出一两句诗来，但想来想去，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看来，我的每一个想法，都有可能影响我的轮回。除了关于写诗的，还有关于‘素素’的吧，当时我也是出身贫寒微末，想娶到素素，无疑是麻雀想飞到凤凰才能栖息的高枝上，在第四世的轮回中，却靠着写诗实现了。”

“对了，我能写诗啊！”

齐英兴奋地想回忆第四世的时候都写过那些诗，看看自己都是些什么水平，但回忆太过浩繁，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

齐云说话了：“别想了，其实你压根就没写出诗来。”

“嗯？”

齐英刚想疑问，脑海中马上多出来一些东西。

原来，齐云与自己一同经历轮回劫，作为旁观者的齐云，所看到的事情，与自己经历的事情并不相同。轮回中的一切，都以自己的意识为基础，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写出诗，只是想象出了“自己写出很好的诗”这样的事情而已，黄粱一梦，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虚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