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抹白影,就跟那晚一样,于戏台之下影影绰绰。他直接冷喝,“谁在那?给我站住!”

快速蹿下戏台,朝着那抹白影就过去。那白影竟没像那晚似的逃窜,一直在曲径长廊处飘忽不定。饶尊一个热血上头就冲了过去,可上前定睛那么一瞧才发现,竟只是一件戏服,悬在横梁之下,随着偶尔的夜风轻摆。饶尊一股怒火冲上头,想着这是他的地盘,却被对方不知是谁的人耍得团团转,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一把扯下戏服,那戏服上竟有隐隐的幽香,很清很淡,可绵长得很。人对刺激性气味会有本能的排除和规避反应,对芳香性气味也会有本能的接受和不设防。当那幽幽之气顺着饶尊的呼吸冲上大脑时,他才冷不丁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下。

手一松,一阵不知从哪钻出来的邪风乍起,落地的戏服竟飘走了,他刚要去抓,就听见有人在笑。饶尊顺着笑声看过去,长廊尽头站着一个女人,月光将她身上的长袍映得如银光似白雪,衬得她那张脸也格外白皙,但只露了眉眼,唇鼻被她微微抬起的宽大水袖遮住了。他微微眯眼,这一次能确定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不是戏服不是幻觉。他疾步冲上去,那女人竟也没走没逃,任由他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紧跟着她长臂一伸就圈住了他的脖子。女人身段软得似水,肌肤又凉若凝玉,就那么腻在他怀里,身上一阵阵冷香。饶尊只觉得呼吸急促,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好像是有团火在体内燃烧,抓着女人的手也渐渐松了劲。

月下,女人的眼里似有媚波,凝着他的脸时隐隐发亮,饶尊刚要将她推开,她便放下水袖,怀中的脸就完完整整地落入他的眼里。

月朦胧,女人的脸亦似真似假,饶尊只觉得芳香入鼻,这香气让他上瘾,让他贪恋,他盯着她,恍惚间就是他日夜思念的女人。

“夏夏?”

女人没应声,抬手轻抚他的俊脸,温柔又多情。冲上头的是万马奔腾的情感,是抑制不住的激流,似乎能从胸腔里一倾而想出,又似冲出牢笼的困兽。他压下脸情不自禁吻她,只觉她的唇也是微凉糯软,他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了。

紧跟着一阵钻心的痛。

撤开唇低头一瞧,一把匕首生生地扎在他的肩头上,很快,血就顺着锋利的刀刃浸湿了衣衫。

再抬眼定睛一瞧,怀中女子早已远离他的范围,又变得影影绰绰,不知是人是鬼。

“夏夏……”饶尊头筋一挑一挑的疼,最后成了剧痛,倒地不醒。

**夏昼为商川招魂一事如炸开的火苗迅速在网络各个角落燃烧,她公开承认是自己领走了商川尸体,作为他在这世上最近的亲人,她要向商川的所有粉丝证实自己跟他的死无关。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在质疑这无非是场炒作,有人则对招魂一事深信不疑,商川的粉丝们更倾向于后者。招魂一事如潮涌,引来各方专家们的讨论,话题花样百出。

而爆出夏昼要为商川招魂一事的人就是王传,他在同学会上拿到了第一手资源,便根据这个由头大肆宣扬。

朋友圈转发最快,夏昼的那些个看热闹的同学功不可没。

夏昼出面首肯这件事极为重要,落实了招魂一说,非但如此,她声称招魂地点将设在亲王府。

一下子牵扯了华力集团。

这场声势浩大的舆论出来,压力顶得最重的当属陆东深。陆门股价因天际一事本身就闹得风雨飘摇,如今在外界看来又信奉神灵一说邪气得很,开盘更是受了重创。

陆家长辈们连续12通电话催促陆东深阻止夏昼的荒唐行径,可陆东深始终死按着强令不放,他的意见是,与其关注商川一事,陆门倒不如尽快放出利好消息。

何为利好消息?

陆东深明里暗里剑指生物制药工厂全面扩大范围一事。

可陆门的长辈们则认为陆东深被女人迷了眼惑了心,扩建工厂一事必要慎重再慎重,如此,陆东深和陆门长辈们就处于僵持状态。

网上疯传着的也是这样:企业巨子被巫医所惑,搭上江山只为博红颜一笑。对于夏昼来说,网络纷争越大对她越有利,杨远和陈瑜都坐不住了,杨远把她叫办公室的时候态度十分不客气,看她的眼神就跟看着妲己似的,夏昼没容他多说话就道,“

你有本事就让陆东深来阻止我,没本事的话就闭嘴。”

陈瑜忧心忡忡,追着她问,蒋璃,你到底要干什么?别人说你是巫医你就认了啊?非得朝着邪门歪道走?

连在国外的季菲都打来了电话,冷笑道,怎么你还会巫术吗?她笑得没心没肺的,“季菲,会巫术谋害了商川这个话头,不还是你在网上挑起来的吗?”真当她是傻子吗?当时网上几股声音里,只围着她的声誉进攻的人想都不用想就是季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招魂一事势在必行,毕竟这件事是得到了商川粉丝们一致的“期待”,哪怕亲王府已不是天际的势力范围。

直到,就在她亲力亲为准备招魂仪式物品时,被饶尊身边三名五大三粗的保镖强行带到华力集团总经理办公室时。饶尊的脸色铁青得很,咬牙切齿地质问,“夏夏,你是疯了还是替陆东深报仇呢?”

第225章 漏掉了重要线索

饶尊能找上她,她丝毫都不惊讶,夏昼甚至觉得就算自己被强行掠走也再正常不过,这就是饶尊。

如果哪天饶尊突然变得客客气气温和有礼了,那她才会感到惊讶,会认为饶尊肯定受了什么刺激或脑袋被门挤了之类。

既然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夏昼在态度上也不那么歇斯底里。“网上虽说五花八门,但统一的信息都是,我,夏昼要给商川招魂,就这么简单。”

饶尊恨得牙根痒痒,指着她的手都在颤,“你行啊,亲王府现在是落在我口袋里,你就这么糟蹋我是吧?什么招魂?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要有这本事还好了呢!”“商川死在亲王府,就算你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亲王府都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场地。”夏昼轻描淡写,“当然,你现在是亲王府的老板,这件事本该知会你一声,但后来一想,知会不知会的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就不浪费口舌了。”

饶尊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眉头皱得都能夹死只苍蝇,“什么叫知会不知会的也没什么区别?”“在亲王府里为商川沉冤昭雪是民心所向,难道你还能不同意?”夏昼一语中的,冷笑,“现在年轻的粉丝们都不是吃素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你也不可能在陆东深手里讨到便宜。”

饶尊的脸色更沉了,“什么沉冤昭雪?商川的死警方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商川是被人害死的。”夏昼凑近他,一字一句,眼神里凛着寒光,“谁害死了商川,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她近在尺咫,让饶尊冷不丁想起亲王府的遭遇,夜色下那张脸影绰婉约,像极了夏昼,可仔细去想又不像。

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瞧,她眉心一蹙,伸手就怼了他肩膀一下子,力道不小,“招魂的事势在必得,遇鬼杀鬼遇佛杀佛,你要是发洋贱去拦,别怪我对你下狠手!”

饶尊捂着肩膀连连后退了两步,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夏昼见后疑惑,“至于吗?我是用了劲,但也不会让你表现的这么夸张吧?”

饶尊没吱声,一手撑着桌角。夏昼这才感到不对劲,刚进门的时候他脸色发白,她还误以为他是被她气的,现在他脸色不但发白还发青,额上的冷汗更是豆大地往下滑,一看就是跟她刚刚的手劲没关系。

她上前,质问,“你受伤了?”

饶尊没好气,“用不着你管,反正我就算死了你也不会心疼。”

夏昼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扯开他的领口,衬衫的扣子崩落了大半,他肩膀上的纱布就赫然在目,甚至有殷红正在慢慢渗透,马上就能沾了衬衫。

“谁伤你的?”她蓦然心惊。伤口不浅,说不准肋骨都伤到了,否则他不会疼得这么厉害。在沧陵的日子,她为谭耀明的手下们处理过不少伤口,大大小小的都见惯了,所以打眼一瞧就能看出深浅来。可让她震惊的是饶尊受伤,这简直就是太荒诞的事了,暂且不说他是太子爷的身份,出门前呼后拥的,哪怕他落单了也能抵挡一阵子,再不济他还会跑啊,逃跑是人的本能,更何况他之前还玩过跑酷拿过奖杯的,逃跑不在话下。

饶尊的脸竟然红了,许是太白的缘故,忍着疼扯过衬衫,将大半个裸体遮住,“跟陆东深都学坏了吧你,大白天的扒男人衣服,像话吗?”

“要不要脸?你以为我稀罕对你耍流氓?”夏昼针锋相对,“我还真要谢谢把你伤着的那个人,真是为民除害了。”

饶尊被她气得嘴唇直哆嗦,“我要不是眼花把她看成是你也不至于受伤!”夏昼一听这话知道这里面有事,连忙追问。饶尊也没想瞒着她,就将夜闯亲王府被袭一事完整交代。末了,说,“你以为我不想你在亲王府折腾是怕损了业绩吗?我是担心你会遇上危险。”

夏昼若有所思,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好半天问,“你是闻到气味后才看见的那女人?”

饶尊点头,“看来对方也是擅长利用气味的高手。”他前后两次都折在气味上。

夏昼眉头深锁,“你听到了戏文,对方在唱什么?”

饶尊回忆了半天,摇头,“就是听见了相思门相思苦什么的,我不懂戏,也听得不大清楚。”

夏昼一激灵,喃喃,“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对,好像就是这个!”饶尊脸色严肃,“你怎么知道的?”

“明白了。”夏昼微微眯眼,少许后笑得瘆人,“原来啊,真没想到这只鬼能追这么远出来。”见饶尊一脸震惊,她直提重点,“你最先中的应该是鬼八子,先别问我什么是鬼八子,太专业了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懂,总之就是能散发迷惑人的气味,能让对方看到心中所想,所以,你看着她很像我这是你的错觉。后来,我估计你十有八九是闻了魅香,简言之就是情趣香水之类的,但对方使用的比较高级,让你动了情。”

饶尊愣了半天,然后“靠”了一声,愤恨不已,“她都用魅香了不就是冲着干柴烈火去的吗?捅我一刀子算怎么回事?”

这点夏昼解释不了,想了想说,“也许,她就想趁机除掉你呢?怕你反抗?”

“除掉我干什么?”

这话也是问得刁钻,是啊,平白无故地伤饶尊干什么?“可能是想让你重演商川悲剧,坐实闹鬼传言?”

“她的目的是什么?”饶尊紧接着问,“还有,她为什么一定要在亲王府里?”

这其实是一个问题。

对方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就能解释了她在亲王府中频频出现的原因。是人做事都有目的,哪怕对方真是只鬼,也会有它留恋人世间的执着。

现在夏昼敢肯定,出现在祈神山上的那个白衣女鬼、盗走江山图矿石原料的人、在酒吧里出现又神秘消失的女人,同在亲王府中神出鬼没的是一个人。

擅气味。

能将气味运用自如又不被对方察觉,气味协会里屈指可数。季菲远在美国,卫薄宗又是个男人,其他的几位冒尖的气味分析师也不会有闲情雅致干这事儿,那还能有谁?

难道,是一位“隐世”高手?

夏昼想得脑筋一窜一窜地疼,脑中走马观花,将前后的事再连起来一点点分析。

陡然,她脊梁骨一阵发凉!她好像,的确是漏掉了一个重要线索。

第226章 六只纸人

亡者,三日阴魂不散,七日寻身回魂。

商川的尸体被顺利运到亲王府,这期间很是大肆渲染,商川的粉丝们都快围堵了整个府邸,哪怕已是午夜时分。运尸的时间是夏昼订好的,根据商川的生辰八字,选在了第六日的子夜,不能晚到也不能早走,然后在亲王府守灵一天一夜,到了第七夜鬼门关大开的时辰开始进行招魂仪式。

亲王府是片鬼宅之地,所以周遭的街灯都长年失修,半明半暗的,隐藏在参天的古树里,乍一看就跟一团团幽冥之火似的。

而商川的粉丝们都身穿深色的衣物,翘首期待,后援团更是拉起了挽联,手腕处戴着光环,星星点点的,在夜色下也是诡异。

有不少记者也守着夜,特意来亲王府这边守着。在此之前,夏昼已经默许尸体运到亲王府时可以有人相送,主要是粉丝们的压力太大,但不论是送葬还是媒体,都不允许踏入亲王府。亡灵需要安歇,生人太多会染上过多鲜活之气,魂魄会不敢反复。

而到了第七夜,别说是亲王府,就连亲王府的门外周围都不允许生人围观,招魂之夜危险重重,一旦怨灵附体将会伤及无辜。

快到子夜时起了风,阴云遮了月,就在众人都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时,让后脊梁发寒的一幕发生了。

远远的,一辆灵车开了过来。

通体的白。

招魂幡插在车身四周,在黑得粘墨下的夜色中随风飘荡。

悄无声息,就连车辆行走都静得很,像是划走在深海上的船,死亡之船。

灵车经过时,所有人都收了音,鸦雀无声的,就连见惯大风大浪的媒体记者们都噤若寒蝉,深夜通体白的灵车,任谁看了都觉得不自在。

灵车停在亲王府门口时正正好好就是子夜。紧闭的府门缓缓打开,一条雪白的地毯从门前一直延伸到府邸深处。府邸上下都没燃灯,堪比外面还要黑暗,唯有那地毯,可也渐渐被暗色吞噬,像极了连接人间和黄泉的通路。

很多人往府邸里望了一眼,都吓得缩回头,总觉得里面阴风阵阵,落在人面的风都恰似染了寒霜的冬风。

商川的尸体被安置在一尊上好楠木的棺椁里,抬尸人共6名,架起棺椁进了亲王府,整个过程也都是静谧得很,不允许有吹拉弹唱,不允许有人哭丧。

棺椁抬进去后,有人迅速地在府门上贴了几道符,那符跟黄表红字符不同,是白纸黑纹,那纹路看似文字却又像是图案。

有人快速地查了一番。

发现这符就是夏昼在沧陵时所用的符咒。这符咒具体有什么功效就不得而知,大家在沧陵当地的论坛里查过这种符咒,就算是当地人也说不出一二,但一致表示,但凡沧陵的蒋爷治病祛邪用的都是这种纹路的符咒,谁人都不敢去猜测,否则就是亵渎神灵。

大家没看见夏昼。

除了送别商川的尸体,众人最好奇的还是夏昼,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她本人,即使翻出她之前暴于人前的照片也不是太清晰。

其实大家想看夏昼的目的很简单,他们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在沧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堂堂的陆门太子爷失了理智。

但众人没能如愿,从商川的尸体运送到入府再到灵车离开,夏昼从头到尾都没露面,众人大失所望,殊不知夏昼早就在亲王府候着了。

唯一有资格跟着尸体进入亲王府的记者就是王传,毕竟是同学一场,夏昼最后还是同意他踏入王府,但也只给他半炷香的时间。

但对于吃这碗饭的人来说,别说是半炷香,哪怕是十几秒都行,能亲眼见见这桩“盛事”,也算是不枉来这一趟。为此王传得意得很,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其他同行们都央着他多拍些照片,他自鸣得意:看我的心情吧,再说了,这些事都犯忌讳,有些照片拍的了,有些照片是不能拍的。

同行们都应声附和,等王传进去了后,大家在背后啐道,什么东西,不就是想拿头条吗?

可半炷香后,王传惨着张脸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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