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但记住了他,还觉得在心底最深处涌现出一种东西来,这东西名叫:一见钟情。人人都说,陆家儿郎是味毒药,轻易碰不得,一旦碰了就会爱上,一旦爱上就会万劫不复。明知陆起白是蛰伏在黑夜里的兽,他骨子里流淌着的从来都不是风花雪月,可她还是一头栽里面了。只是她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从不知道在遇上他的那一刻起,她未来的人生就是一片火场,她永远遭受灼心之痛。第一次在他床上悠悠转醒时,他吻着她的唇说,景泞,

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

正对面的荧屏上放映着前一晚的缠绵悱恻,那一刻她就明白,他口中“你是我的人”是什么意思。

逃不脱,挣不开,她像是被人裹缚手脚,像个木偶一样安插在陆东深身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根控制她的线就在陆起白手里,他勾一下手指,她就不能肆意妄为。

她知道自己的价值,她也知道他从没爱过她。

陆起白吐了一口烟雾,笑,“我看你是聪明过头了,商川出事天际遭殃,我也是陆家的人,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景泞僵直地坐在那,透过烟雾盯着他的笑眼,“生物科技。”

陆起白微微眯眼,看着她,好半天勾起嘴角,“什么?”“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给陆东深打下手?江南春的项目太小压根就填不饱你的胃,陆门的生物科技才是你最大的目标,其中利润有多大可想而知。”景泞嗓音寒凉,“在国际上,支持陆门最大的三个产业柱分别是能源、生物和军火,能源早些年被陆东深截了胡,他野心大,目前军火动不得,但视线早就落在生物科技上了,你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能够到生物科技的最好垫脚石就是天际!”

第206章 戏外的人最有乐趣

烟丝在陆起白指间摇曳,细白得像是能勒断喉管的线,一点点伸到景泞的身周。他盯着她,不怒反笑,“继续说。”景泞起身,拳头紧攥,“陆门,你几乎能跟陆东深平分秋色,手底下的四家子公司稳赚不赔,却心甘情愿来天际寄人篱下。看上去像是被董事局赶鸭子上架,实则是寻找契机转战内地市场。陆东深面对内地这么大片市场自然不会放过,亲王府那片地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打通政府关系的踏脚石,只要政府的口子一开,他就能利用天际目前在国内的资源顺理成章地嫁接陆门的生物制药,不过就是资本对接,对陆东深来说没那么难,再加上亚洲人工成本较欧美低太多,陆东深想要染指生物制药,在中国或印度等地就能解决人工问题,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陆东深对于生物制药这块都是势在必得。这就动了你陆起白的蛋糕,陆门最大的生物制药工厂在你手里攥着,你缺的就是生物制药的分销权,本来凭着你手底下公司的业绩,生物制药整条产业链也算是你的囊中之物,但经过陆东深这么一搅合,这十有八九的把握就成了悬而未决。”“亲王府那片地是政府的烫手芋头,对于企业来说却是赢得政府合作的最佳开山石,政府想要合作的企业无非要满足两点要求,一是资本雄厚,二是信誉度高,这也是天际能脱颖而出的原因。可天际一旦失了信誉,引得民众不满,舆论漫天,这对合作来说是灭顶之灾。当然,一个项目没了毁不掉天际,但能毁了在国内的声誉,陆东深的能力也会遭受质疑。此消彼长,一旦陆东深受阻,国内生物制药工厂的事也会泡汤,正好给了你喘气的机会。”她的声音很脆生,在只有彼此两个呼吸里的房间慷锵有力,一字一句揭开了陆起白有可能的心中所想。可陆起白闻言并未恼羞成怒,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许久后弹了下烟灰,开口道,“景泞啊,我突然觉得把你放在他身边可惜了。”

景泞抿着唇,警觉地盯着他。陆起白抽了最后一口烟,掐灭烟头,起身,景泞下意识退了半步,他就朝前迈了半步,她再退,小腿抵到沙发,一个没稳跌坐,他就逼上前,掐住她的下巴,命她仰着头。

“这么聪明的女人一旦背叛我了可不好。”

景泞忍着下巴的疼,“这么说,商川的事果然跟你脱不了干系!”陆起白压下身,将她一点点逼到沙发角落,笑了,“陆东深得罪太多人,有些事不用我亲自动手都有人迫不及待,景泞你记住,人在局中远不及身在戏外更有意思,站得高自然就望得远,看戏除了能看热闹,还能将一切人和事运筹帷幄。关于这点陆东深最擅长,只可惜,因为一个夏昼他就不得不深陷棋局,想要脱身,太难。”

景泞心口一凉,陆起白这番话像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可更多的是在暗示陆东深这次身陷囹圄的征兆。

“陆起白,你会遭报应的!”景泞仰着头盯着天花板上的虚影,是她孱弱无力抗争的痕迹。

陆起白低笑,“有你相陪,有报应又怎么样?”

夏昼窝在床上研究那把从钟里飞出来的匕首时,门铃响了。她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间,十点十五。

将匕首往睡袍兜里一揣,趿拉着拖鞋到了玄关。门外的人很有耐性,门铃按得不疾不徐,她看了一下猫眼,略惊讶,赶忙开门。

是陆东深。

高大的身子靠在门边,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几粒,挽着袖子,眉宇间看上去有点倦怠,夏昼鼻子灵,“你喝酒了?”

“晚上有应酬,多少喝了点。”陆东深一手撑着房门,“我打扰到你了吗?”

“还没睡呢。”夏昼侧身让他进来,“你现在进我家就跟走自家城门似的,楼下的警卫都视你不见了。”

陆东深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当下面的人眼瞎?我跟你同进同出多少回了,痴呆都能知道咱俩什么关系。”

夏昼撇撇嘴。陆东深进了客厅后坐在沙发上,看来是真累了,将手表一摘放在茶几上,头仰靠着阖上眼,也不说话,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似的随意。夏昼揣摩他今晚上门的意图,虽说她跟他是相拥相卧过,可两人之间还保留着彼此的独立空间,同居这种事谁都没提出,她觉得有时候陆东深虽说脸皮有点厚,但像是冒然跟个女人同居这种事,像他这种有洁癖加强迫症的人估计不会做。她绕到沙发后面,手指搭在他的两侧额角,轻轻揉按。陆东深没睁眼,但眉间的纹路松开了不少。室内的灯光没开到最亮,浅淡的鹅黄色,落在他的眼角眉梢,深邃的轮廓让人看了心动。她忍不住低头吻了他的眉心,问他,“舒服些了吗?”

“嗯。”陆东深阖着眼享受。

夏昼想了想,绕回到沙发上坐下,将他拉躺下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腿。他睁眼笑看着她,“不嫌沉?”

“闭眼睛别说话。”

陆东深抿唇浅笑,听话。她轻轻按着他的头,缓解每个穴道。说来也是可笑,这招她还是当初跟陈瑜学的,她是中医世家出身,那双手能把人按得通体舒爽。夏昼学去了,但可不是个有耐性给别人按摩的性子,然而像是现在,她还真庆幸自己有这手艺。

大多数男人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像是陆东深更会这样,夏昼不用问也知道,陈瑜那好手艺估计也没敢在陆东深身上施展过,这么想着,对他更是喜爱。

室内安静,大有现世安稳之态。

当然,这只是自欺欺人,夏昼不是不知道他这一身倦怠和游走应酬的缘由。

良久后,她问,“今晚你是打算住我这吗?”

陆东深没睡着,但放松了精神,说,“不,还得回公司,趁着等个电话来你这待会。”

“你这样不好。”夏昼说。

他睁开眼,“忙完这阵我好好陪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昼轻叹,“我知道你现在担着的不仅仅是天际,跟国外业务往来时涉及到时差问题,所以你会经常失眠。我是觉得有些事你真的不用那么亲力亲为,

你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得休息啊。”

陆东深脾气好,轻声说,“认识你之后,我的失眠状况已经改善了不少,起码能睡个整觉,现在只是特殊时期而已。”

“我是怕我的努力全白费。”夏昼嘟囔。

陆东深拉过她的手拍了两下,“把我公文包里的那封信拿出来。”

夏昼照做。

将信封拿出来,她看了一眼,说,“我还以为景泞会明天交给你呢。”

“自己撕了。”陆东深舒服地靠了靠,重新闭目养神。

“啊?”“啊什么啊,赶紧撕。”陆东深轻描淡写,“没我的允许,不准辞职。”

第207章 你就是太任性了

夏昼手捏着辞职信,跟他摆态度讲道理,“谁没事喜欢闹辞职玩啊,而且我还是你当初三叩六拜请回来的,光是这一点就够我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一辈子的了。但现在的情况不是不允许吗?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我倒不如先提交了辞呈堵住大家的嘴,然后再查清楚商川的死。”

“傻。”陆东深为她的长篇大论就做了一个字的点评。

夏昼将辞职信放到一边,双手抱住他的脸,低下头,“骂谁呢?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咬成香肠?”

陆东深睁眼,抬手一捞,脸一仰就吻了她的唇,她轻咬了他的舌以示抗议,他才放开她,说,“不能辞职,你一辞职名声就毁了。”

夏昼怔怔。

见状,陆东深低笑,问她怎么了。

夏昼低下头,轻轻贴上他的脸,说,“东深,你真好。”

有生之年遇上他,是她最大的幸事,他将她捧在了手心,不但给她现世安稳,还小心翼翼呵护了她的尊严。他的好是润物细无声,从不刻意怎样,却处处以她为重。她本就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心在江湖,一个身在战场,她自在洒脱,讨厌迂腐不喜欢被管束,他持重严肃,做事喜欢步步为营运筹帷幄。有时候她就在想,不论怎么看她跟陆东深都走不到一起去,可是现在,就走到了一起。

她爱他,深爱他所有的好,他就像块巨大的磁石,将她紧紧吸附无法离开。陆东深喜欢她这般主动亲近,眼里就变得温柔,“囡囡,你的心思你的顾虑我都明白,但你也清楚我的脾气,现在情况是严峻了些,但我不会把你推出去挡灾。一个名声对女人太重要了,所以,你得乖乖听我的话。”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坚定。他又说,“利益驱使人心叵测,这是我从小看着父亲一步步在陆门立足时就明白的道理,避不开躲不掉,只要踩进这片鳄鱼池,棘手的状况会层出不穷。所以,像是今天这种情况没什么,你要做的就是听我的话,思想压力别太大。”

夏昼不是喜欢在一个问题上反复拉扯的人,听了陆东深这番言语后,她想了想说,“我想替你分担。”

陆东深抿唇浅笑,玩着她的手指头,“你活得没心没肺就是最大的分担。”

“陆门那些人没少说我是红颜祸水吧?”夏昼撇嘴。

陆东深风轻云淡,“我已经爱上这盆祸水了,没办法。”

夏昼忍不住笑出声。

少许后说,“让我不辞职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陆东深挑眉。

“商川的尸体不能马上殡葬,从尸检所出来后需要停放几天。”夏昼道。陆东深闻言后诧异,坐了起来,看着她。她拉过他的大手,跟他手指绞缠,“东深,你也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欢坐以待毙。如果商川的死跟气味有关,那法医再能耐都未必查的到。你看你弟弟本事大吧,他同样没看出尸体的端倪来。”

“你的意思是,尸体停放几天就能看出问题?”夏昼点头,“在老一辈的殡葬传统里都有尸体停放七天之说,那个时候科学不发达,所以停放七天就成了大家认为的头七回魂,后来,随着懂处理尸体防腐技术的人越来越少,尸体停放的时间也就由七天缩短为三天,到了现在甚至会马上推进火化炉。实际上这是古时候寻找死者死因的最后手段,在古代验尸仪器有限,在疑团最终解不开的时候,只能观察尸体停放后的变化。商川的死既然用现代技术查不出来,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停放。”

陆东深思虑,“尸检所那边也在查,相当于,也在停放吧?”“不一样。”夏昼说,“在尸检所,尸体是需要冷藏,可真正停放尸体是不能冷藏,要用特殊的棺材和特殊的药物维持尸体不腐烂,这样才能看出尸体的变化来,商川如果当时被气味所害,那气味随着时间推移就会在尸体上留下痕迹,这在冷藏环境下是办不到的。”

陆东深拉过她,提出了疑问,“你真这么肯定商川不是意外?”

“嗯。”夏昼点头。

“通过这种办法一定能查出问题?”

夏昼思量,“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陆东深抬手将她的发别在耳后,轻叹,“囡囡,你在冒险。”“商川的尸体后天就出尸检所,不出意外的话法医那边还是找不出问题来,这很正常,他们能辨明伤,相查暗伤这种事只能剑走偏锋。不能再拖了,否则尸体一推进火化炉就什么都查不到了。”夏昼眉色忧虑。

陆东深看着她,“你要知道,我并不想让你过多参与这件事。”

“可是我已经参与了。”夏昼靠在他身上,“我现在已经被商川的粉丝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这是两码事,现在你只要不理会不回应就行。”陆东深皱眉,“一旦你要碰商川的尸体,那意义就变了。”

夏昼环住他的脖子,跨坐在他腿上,“我不喜欢被冤枉,也不喜欢受委屈,东深,你就当我任性吧。”

陆东深无奈叹气,“什么叫当你任性?你就是太任性了。”

夏昼贴近他,笑,“那我就是这样了,你还喜欢吗?”

陆东深盯着她的坏笑,目光又落在她微敞的浴袍间,喉结滑动一下,咬牙,“妖精!”压下她,猛地咬住她的脖颈,她笑着呼疼,正推搡间,搁置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是陆东深的。夏昼忙替他拿过手机,双手奉上十分谄媚。陆东深眼里都是暗流汹涌,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泛滥的情欲后接了电话。

夏昼刚想离开就被他扣住腰,抿唇浅笑,就保持着跨坐他身上的姿势,趴靠在他怀里。

耳边是陆东深的心跳声,头顶上是陆东深低沉的嗓音。

是杨远的电话,她隐约可听那头说,华力实业正在暗吞bog国际能源股。

夏昼心中一惊,bog是陆东深手底下的能源公司,听说是在前年上市,国际走势一片大好,没想到华力声东击西,竟然将视线转到bog上了。

这个时候,在国内亲王府商业区出问题,国际能源又受狙击,夏昼担忧,抬眼,瞧见的是陆东深微抿的唇和绷紧的下巴。

少许,听他说,“继续让他吞。”夏昼倒吸一口凉气。

第208章 三生有幸

通话的时间不长,陆东深惜字如金,杨远在那头听到他的决定后问了句,你确定?他回答,确定。

前后只有两句话,但夏昼嗅到了风雨将至的气息,他太过平静反而让她心里没底。将手机扔一边,陆东深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低语,“这个杨远可真会找时候。”

她抱住他的脸,防止他得寸进尺,“饶尊想干什么?”

陆东深抬眼看着她,眼里是深幽幽的光,似悬崖最深处的黑暗,缠得人透不过气。夏昼舔舔唇,不大自然地补上句,“我又不是关心他。”他抬手,拇指抵在她唇上轻轻摩挲,“华力财雄势大,新能源在国际上又备受瞩目,他自然是得参上一手。这两年华力连续收购了英国和法国两家老牌能源公司,在能源开发上跟长盛能打成平手。目前两家是竞争关系还好说,可一旦他跟长盛联手,对陆门旗下的能源产业就会构成威胁。”

“饶尊心高气傲,如果在长盛身上讨不到好处,他宁可生吞长盛也不会将蛋糕让出来,所以照目前来看共赢不可能。”夏昼轻声说。

陆东深压下她的脸,似笑非笑,“别提他,也不准这么了解他。”人非完美,是陆东深这张“美轮美奂”的脸诱惑了她,让她觉得他百般好,却忘了这男人也是一身臭毛病,大男子主义、心眼小得跟针别似的。夏昼撇嘴,“我只是实话实说,是你思想开叉总跑偏。”陆东深抿嘴浅笑,探过脸啃咬她精巧的耳垂。气息温热,于她的耳廓旁,顺耳钻心。她知道他不会如实相告,或许是时机不成熟,或许是因为对方涉及饶尊,所以他不愿她多提一句,但不论如何她都挥不去盘旋在心头的预感,担忧与不安。以前跟在谭耀明身边的时候,她总担心谭耀明活不过天明,人命晃在刀尖上,每到入夜,她警惕的是仇家寻仇。现在她跟陆东深在一起,不一样的心境。江湖有江湖的险恶,可商场之争更惊心动魄,是场无声的战争,不见刀子不见血,却生生把人往绝路上逼。刀光剑影敛藏在谈笑风生之中,利益之下人性的争斗就在优雅和从容不迫间徐徐展开。

不同于江湖的快刀明抢,像是陆东深更擅长做长线钓大鱼,商场之上,如他这般人何其多,这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她有心无力。

“不是还要回公司吗?别闹了。”她很快恍惚了意识,这男人身上有毒。

陆东深撇眼看了一下时间,嗓音沙哑,“我尽量控制在一小时之内。”“骗鬼呢!”夏昼虽说全身绵软,但还强打着理智,将他的头箍住,推开八丈远,“哪次你收敛过了?哪次你速战速决了?”脱了西装外套他就成了狼,每次都将她身心掏得一干二净,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却精神抖擞乐此不彼。

陆东深眼里带火,“真不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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