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遇感慨,“这辈子定不忘邓兄的情谊。”

邓繁笑道,“既然如此,不如送些实惠的。”

宋子遇当即笑了,邓繁最喜欢吃那辣鸭货,他笑道,“待会儿便给邓兄送去。”

到家后宋子遇将会试重考的事情说了,徐容绣并不意外,只嘱咐道,“那夫君便好生准备便是,辣鸭货我自己来就可以。”

因为有邓家帮忙,每日邓家的下人帮忙把鸭买来,徐容绣早起将鸭杀了制作出来,并不耽误生意。这些日子以来她只靠着卖鸭货便赚了不少银子。

于是京城待考的举人们又安静了下来,用心备考。

而锦衣卫诏狱中也越来越多的人招认了,三月十五的时候大理寺和刑部、锦衣卫一同会审,贪腐舞弊证据一应俱全,开审当日便由十几位官员被抄家灭族,其他参与人员砍的砍流放的流放,一大批官员落马。

满朝文武知晓永安帝发了狠 ,战战兢兢生怕永安帝清算。永安帝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一些并未直接参与其中的人警告一番又罚了俸禄便如此了事。

即便是这样,上至尚书,下至六品小官,丢官丢命的多大七十多人,堪称大周朝建国以来一次性丢官丢命最多的一次案件。当然知道内情的人也知道,永安帝利用这次舞弊案收拾了一些官员,由此仅存的这些官员再也不敢轻视永安帝这个年轻的帝王了。

朝堂之事离宋子遇等人还太远,但在重考之前能够看到朝廷迅速的了结此事,还是狠大快人心的。宋子遇带着这种心情进了贡院,做题的时候也下笔如有神,顺畅非常。

一直到会试结束,宋子遇依然保持着高涨的心情。由于上一次的事情,这次重考之后连参加文会诗会的人都少了好些,而且大家都默契的没再默写文章,只三五成群的默写了,再递到国子监祭酒那里存放。

宋子遇却知道因为上 一次的事情这次的会试定然是最公正不过的一次会试了。没人敢再这一次会试上试探永安帝,也没人敢再这次考试上起幺蛾子了。

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实在太过惨烈,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诏狱的客人。

会试考完,考官们开始阅卷了,这一次每位考官身边都多了一位锦衣卫进行监视,再无作弊的可能了。

舞弊案太过重大,宋子遇在给母亲的信中也没敢多写,只在信中说了因为一些缘故,会试要重新考一回,让她么不必忧心,但消息还是传回了清河。

因着宋家在清河县小有名气的缘故,得知消息的人也迅速的将事情告诉了田氏。自打过了年儿子和媳妇进京赶考,铺子又转给田友德夫妻打理,田氏便闲了下来,消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时候田氏吓了一跳,“那会如何?可知我儿有无危险?”

“这说不好。”来人也只是听了这么一嘴便来告诉田氏了,多的消息却是不知道了。那人还问道,“宋子遇没写信回来没?”

田氏摇头,“他们只在刚到京城的时候写了一封信回来,后头便没有信了,京城路途遥远,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走了,田氏却并不安心,总担心若是儿子出了事该怎么办。

田氏心中忧虑去铺子里叫了田友水去书院那边打听打听消息。田友水出去一趟回来道,“都说会试出了舞弊案砍了好些人的脑袋,子遇大概要重新考一回所以才没消息了,姑母放宽心,过几日说不定子遇就来信了,咱们且等一等,必定不会有事的。”

“千万不要有事。”田氏对自己儿子自然是信任有加,但不妨有人瞧着宋家如今越过越好了便在外头说一些不好的话出来。

田氏前几日刚接到信知道儿子在京中买了一处小院,她还想着再没消息她便带着俩孩子还有田友水一家直接上京去,如今中县城里竟有人说出宋子遇参与舞弊案之事,田氏顿时恼了,“我们哪都不去,我就在家等着我儿的消息传来。”

其实田氏也不敢想她的儿子一定能够中进士,但人总是这样,让人一激便忘了其他,夸下海口后田氏哪都不去,就在家待着,盼着儿子给她争口气考个进士回来打这些落井下石的人的脸。

她不出门还好些,蓝荣恩却在书院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有人说宋子遇因为舞弊案被抓了,也有人说宋子遇凶多吉少。

蓝荣恩刚去书院的时候胆小懦弱,后来胆子渐渐大了,在书院中也有了相熟的朋友,虽说并没有与所有人关系良好却有没与谁结怨。然而到了此时,真的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蓝荣恩并不恼怒,只冷眼瞧着,哪些人真心实意与他结交,哪些人趁着这时候踩他一脚,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直到有一日他撞见徐光宗与人说宋子遇的事,他才知竟是徐光宗在捣鬼。徐光宗与人道,“我那大姐夫就外面瞧这胆小懦弱,其实胆子大得很,科考舞弊案这事……呵呵,我还真说不好,只不过大姐自打去了京城一直未写信回来就是了。”

他所说的不需要太多,旁人便能自行想象,不写信回来,是被抓了不能写信?宋子遇胆子实际很大,就是说有胆量做舞弊之事?

蓝荣恩等他说完,站出来冷笑看着徐光宗道,“二弟恐怕不知道,历来律法会连坐,姐夫若是出事,你可是姐夫的小舅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呵呵……二弟好自为之。”

蓝荣恩说完便走了,徐光宗脸色却阴沉起来,几个与他说话的书生也连忙借口有事跑了。

徐光宗不免将蓝荣恩额话听到耳中,回去便将话说给徐屠户听了,“爹,姐夫在京城还不知发生何事,若是当真无事,为何这么久都么写信回来?儿子猜测,姐夫定然是出事了。爹,他若出事是要连坐的。”

他这么一说徐屠户顿时有些谎了,“这还能连坐?你大姐是出嫁女还能连累到咱们?”

其实具体如何徐光宗也不清楚,但想到大哥白日那眼神,徐光宗便觉得渗的慌,他胡乱说道,“大周朝的律法爹您不知道,大姐夫是您的女婿,若是他有事,咱们也要跟着遭殃的。”

大周朝的律法?徐光宗如今读书律法却是学的不多的,究竟如何他也不知道,但是他怕死啊,他担心万一姐夫真的玩完他也跟着倒霉,若是以前他或许还觉得大姐可怜,如今他巴不得大姐大姐夫倒霉,当然,在他们倒霉之前最好是要划清界限的。

徐屠户只识得几个字,对律法却不甚了解,如今徐光宗一说,他便皱眉道,“那该如何,总不能划清界限吧。”

徐光宗眼前一亮,“爹,必须划清界限,不光跟大姐划清界线,就是大哥和二姐也得划清界线,律法上他们是一家人,但大哥和二姐怎么说也说您的孩子啊,万一被人做了文章那就得倒霉了。”

以前将长子和闺女户籍落到宋家徐屠户便有些后悔,如今他腿都没好利索,又跟三个孩子划清界线,说实话徐屠户有些不情愿。

见他如此徐光宗道,“爹,您还犹豫什么,没了大哥姐姐他们,您不是还有我和弟弟么,再不济,您忘了我娘肚子里海揣着您的娃了?”

徐屠户顿时想起罗氏来,罗氏肚子里还揣着他娃呢,真是糟心,如今罗氏还是冯木匠的婆娘呢,得想个法子才行。孩子还能再生但命只有一条啊。

徐屠户有些松动了,徐光宗又道,“您不会盼着姐夫没事中了进士您跟着沾光吧?”

徐屠户的确想沾光,女婿是进士的话他这个老丈人也能沾光不是。

然而徐光宗却哼了一声道,“咱们两家的关系县城里谁不知道?再说了,姐夫中了举人,可见着有人因为这个尊敬您了?”

他的话落在徐屠户心里,让他顿觉羞愤。按道理来说宋子遇中了举人,他在县里该有面子了,旁人见了他总该说声举人丈人,但显然易见的,县城里的人都知晓两家的关系,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徐屠户被儿子戳穿了心事,眉头皱的仅仅的。

“爹,现在面子是其次,万一被牵累,咱家的铺子还要不要了?”

徐家经过徐屠户多年经营在城□□有七八处肉铺,更遑论还有专门杀猪的地方,可以说清河县的猪肉都是从徐家出来的。若是因为宋子遇的事情被牵累,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徐屠户权衡利弊,觉得三个孩子早就与他离心,就连前些日子侍疾也是不情不愿,是他们先不孝的,那就别怪他无情不要他们了。

徐屠户看着眼前越发俊秀的徐光宗,咬牙道,“成,爹听你的。”

第五十章

徐屠户下了决心想要与徐容绣姐弟三个断绝关系, 徐光宗当即心中一喜,他忙道, “爹,既然要划清界限, 是不是该写个文书?”

徐屠户一想也是, 便拿了纸笔用他狗爬是的字写了一份文书。徐光宗看了心中冷笑,“事不宜迟, 那咱们现在就去?”

“好。”徐屠户应了,拿了摁了手印的文书带着徐光宗要出门去宋家,丽娘从屋里出来阻拦道,“老爷,您当真要与大姑娘他们划清界线?现在情况究竟如何咱们也不知道, 万一宋子遇中了进士呢, 您就不后悔么?”

一听这个, 徐屠户又有些犹豫了, 他看了眼手中的文书, 对徐光宗道, “要不咱们再等等?”

徐光宗瞪了丽娘一眼,然后对徐屠户道, “爹, 您怕是忘了您和哥哥姐姐他们的矛盾了,你们本就老死不相往来,未中进士都不将您放在眼里,等中了进士还能有您的好?还想着占便宜, 简直想的太美。”

说着他冷笑一声道,“爹,我可是为了咱们徐家好,哥哥姐姐怨恨家里,焉知他们发达了不会来报复咱们,若是他们觉得咱们碍眼,几句话的功夫咱们就讨不了好。”

“你这话说的不对。”丽娘道,“老爷再怎么说也是大姑娘的爹,只要这份血缘关系在,大姑娘便不会对徐家如何,咱们也能尽力挽回老爷和三个孩子的关系,倘若真的断绝关系,那才真的没有后悔路可以走了。况且关系不和总是自家的事,旁人总会卖给面子给老爷,咱们何必要断绝呢。”

丽娘说完,徐屠户面露纠结,徐光宗急道,“能不能沾光都是未知的,要是被连坐,咱们徐家就完了。”

这话让徐屠户当即一凛,他目露不悦对丽娘道,“男人的事,你不要多嘴。”说完他拿了文书往外走去。

丽娘失望透顶,以前还当徐屠户是个有脑子的,没想到就是个糊涂虫。

“继母,女人就该在家生孩子养孩子,外头的事还是不要多管的好。”徐光宗看着丽娘阴测测道,“毕竟您以后还得靠着我给您养老呢。”

丽娘呸了一声道,“狼心狗肺的崽子,当我不知道是你撺掇你娘勾引你爹呢。”

徐光宗笑了笑,“你说的没错,的确我教我娘和我爹和好的。”他顿了顿看着丽娘道,“怎么,现在觉得生气了?你是忘了你怎么勾引我爹的了?”

闻言,丽娘脸色当即变的铁青。

徐光宗心情颇好,赶紧出么追他爹去了,他还想去看看热闹呢。

此刻宋家院子里,蓝荣恩看着徐屠户似乎没听清楚他的话,“您说什么?”

徐屠户想到徐光宗的话再看看如今长子的态度当即冷了脸觉得徐光宗说的没错,自己这三个孩子没发达的时候都这样对他,等日后有了出息还不定怎么报复他呢。徐屠户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没了,他将手上的文书扔了过去,“我说,我们徐家要与你们姐弟三个断绝任何关系,日后老死不相往来。”

蓝荣恩嗤笑一声,将文书捡起来,看清上面的字,面色不变啊,然后点头道,“好。”

说着蓝荣恩往外走去,正巧与徐光宗对上,徐光宗瞧见他手里的文书顿时笑了,“蓝荣恩。”

蓝荣恩挑了挑眉,这就不叫大哥了,变的可真快啊。

蓝荣恩到了外头重街坊四邻道,“各位大娘大婶哥哥姐姐们,若你们在家,请出来给我们做个见证。”

“你做什么!”徐屠户见他要将其他人叫来见证当即恼了,这私下里的事如何都行,若是当众说出来,那徐家恐怕又要被人耻笑了,“这是咱们自家的事,私下说开不就是了。”

眼瞅着街坊四邻的都出来了,蓝荣恩道,“各位大娘大婶,今日荣恩叫你们出来是为了给我们父子……原本的父子做个见证,今日徐老板到这来是为了与我和姐姐妹妹断绝一切关系的。”

他说着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伤感,“徐家容不下我与容菲,于是我与妹妹跟着大姐到了宋家又改为蓝姓。但不管姓什么,我们都是爹的孩子。可惜我们错了,如今姐夫在京中情况不知如何,我爹……徐老板便迫不及待来与我们断绝关系,作为子女,我深感痛心。但父命不可违,父亲执意要断绝关系,作为子女的也不敢不应。”

这时蓝容菲从屋里出来,盈盈朝徐屠户一拜,“爹之前摔断腿,大哥便急忙回家侍疾,爹爹多次为难哥哥,哥哥也从来不说,纵使大姐不在家,临行前也嘱咐我们要多照看爹,如今姐夫不知如何,爹爹就急着来断绝关系,真是太让人心酸了。”

徐屠户脸上青白交加,觉得那些妇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了,他阴沉着脸道,“你们改姓那日起就算不得我徐家人,之前你们为我侍疾也算还了我的养育之恩,日后就各过各的再不相干了吧,光宗,咱们走。”

“哎哟,徐保宁你断绝关系早晚有你后悔的一日。”

“就是,宋子遇不过是被事情耽搁才没写信回来你就急着断绝关系,你可真心狠呢。”

“罢了,这样的爹不要也罢。”

“就是,荣恩读书好,日后考上进士的时候就是他后悔的日子。”

蓝荣恩听着大家为他说话颇为感动,他施了一礼,然后将那文书念了一遍,而后拉着蓝容菲给徐屠户磕了一个头,“日后您多保重。”

徐屠户面色阴沉抬步急急的走了,徐光宗笑了笑,对蓝荣恩道,“大哥保重。”

“我瞧着他现在就得后悔!”

徐屠户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田氏的声音传来,他的心脏陡然一颤,不自觉的就停下了脚步。

田氏走路带风,手中拿了一封书信,满脸笑容道,“我儿回信了,京中出了一些变故,春闱要重新考,所以才没写信回来,这不刚考完他便托人带信回来了。”

徐屠户猛然回头,“宋子遇没事?”

“你还盼着我儿有事?”田氏当即怒了,“即便我儿与你么什么关系你也不能如此诅咒我儿吧。跟何况你也算我儿的前岳丈了,竟在背后中伤我儿,你是何居心!”

徐屠户脸上冷汗直流,他后悔了,宋子遇根本就没出事,他为什么要来断绝关系!他不由看向徐光宗,徐光宗脸色一变,顿时知道他爹反悔了,但不知为何,徐光宗看着他爹心里竟隐隐都是畅快,他让自己冷静下来道,“爹,您忘了我说的话了?瞧瞧他们的态度,就算不断绝,能有我们的好?更何况我听说了,当官可不容易,稍不留神便被砍头咱们做亲戚的也战战兢兢。而且如今关系也断绝了,后悔也是没用的。”

田氏点头,“就是,你们后悔也晚了,以后荣恩他们再如何也与你么无关了。”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话徐屠户的心突然有些疼。

田氏和蓝荣恩兄妹都知道徐屠户的尿性顿时觉得畅快,田氏对街坊四邻道,“大家辛苦了,进来喝杯茶再回去不迟。”

宋家一片喜气,徐屠户脸色越发的臭了,他觉得徐家自打大女儿嫁了便一直不顺,如今竟到了这个地步。

清河县发生的事徐容绣夫妻并不知晓,如今会试已过,考官们马不停蹄的开始阅卷,宋子遇没有诗会文会要参加也就闲了下来,于是每日便和徐容绣站在后门那卖鸭货。曹十二一脸蛋疼的又指使人过来买鸭货了,他都不敢相信堂堂的帝王竟然喜欢啃鸭脖子!这要说让叛党知道恐怕得出问题,他总算明白曹顺之前为何骂他了。

当然宋子遇夫妻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家的鸭货让永安帝上了瘾的,每日宋子遇和徐容绣迎来送往过小日子别提多畅快了。

而附近的人家也终于见到了徐容绣传说中的夫君,不少人来瞧新鲜。

本朝商人地位并不低,但长期以来士族多瞧不上商户,能够容忍妻子抛头露面的更是少之又少。不少人趁着买东西的时候与宋子遇搭话,似乎想知道宋子遇的态度。宋子遇便装傻,一副怕媳妇的模样,让来瞧热闹的人都没了打趣的兴致。

当然空闲的时间多了,两人啪啪啪这样那样的机会也多了起来,徐容绣觉得有些失落,成亲两年她竟一直未能有孕,尤其李氏肚皮鼓了起来的时候她更是心急。

于是徐容绣找了机会与李氏说了,李氏便道,“不如咱们出去瞧瞧大夫,若是有问题也好早些调理。”

徐容绣便以和李氏出门买布的理由和李氏出了门,直奔京城最有名的医馆去了。老大夫给徐容绣把了脉后笑道,“这位太太身体康健,并无不好的地方。”

“那为何我成亲近两年都未有孕?”徐容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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