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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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疲惫,但语气干脆,“来找你的。”
说着抹了把脸,往一边歪了歪头,“我刚到,路不太好走,比预想的远。”
顺着示意方向看到了他的车,车身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来找我的?”听到自己心跳声了,“是…有什么急事?”
“嗯”,点了点头,“但能先带我去吃饭吗,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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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之前那家小苍蝇馆,反正在村里也找不出更好的饭店了。
店面大概不到20平米,只有4张油光锃亮的桌子。油迹长年累月浸入表面,乍一看会反光那种。
我们进去的时候,墙角挂着的小电视正播放地方新闻,老板娘边算账边瞄上几眼。她女儿坐在旁边乱涂乱画,脚一直晃,有节奏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没有其他客人。
顾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副微服私访的派头引得老板娘不住地打量。他倒挺坦然,点了一碗面,不缓不急开始吃,我就坐在对面看着。
发现几日不见,却好像隔了很久。
发现见到他有点开心。
不,很开心。
半晌,他放下筷子,把碗轻拿到一边,顺手还擦了擦桌子,才终于说到正题。
“陈燃”,身体前倾,很认真地看着我,“我是来找你帮个忙。”
“找我帮忙?”有意思,这回怎么不往后一靠了,看来心里没底啊,我倒好奇是什么忙让顾教授拿不准了。
这档口,老板娘把电视剧声音调大,吸引了我一秒的注意。
“什么忙?”
他身体又靠前一点,“很简单,相个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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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讲一段重复的剧情,而是他又说了同样的话。
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啊,老子脑门上写了专职掩护四个字?
“...又有人催你相亲了?催得这么急?”
“没有。”
“那你什么意思...?”心跳声有点吵,嘘。
“字面意思。”
然后是突然的沉默,我俩看着对方,好像在进行一场谈判。
老板娘又把电视声音调低了,让沉默更彻底,让我轰隆隆的心跳声更震耳。不是,干嘛音量调来调去的配合我们?我怀疑她在看戏。
这时候顾轶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然后上手松了松领带。
“我90年出生,马上30,回国之后在数学系任教1年,此前基本在读书和做研究。”
我们教授一本正经开始自我介绍。
“家住本地,可支配时间多,工作还算灵活,经济情况尚可。”
这些情况我都了解。
“喜欢射箭,喜欢数字,喜欢有条理。”
这些喜好,我也都观察到了。
“无不良嗜好。”
这个我相信。
“还想知道什么吗?”他笑意一层一层铺开。
不知道,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了,眼冒金星,满脑浆糊。
半天才艰难张了张嘴,“所以现在是在跟我相亲,认真的。”
“嗯,对我还满意吗?”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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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亲过数次,尤其是刚进报社的时候,不忍拒绝大姐们的热情介绍,正经见过几个相亲对象。
但在村里的小破饭店,一个打着领带,一个趿着拖鞋,就着音量时大时小的地方新闻,看对方吃饭15分钟后毫无预备的相亲经历,没有过。
你说我满不满意?说说看啊顾轶。
这是后来我会拿来怼他的话。
说回当时,从小吃店出来,回头看一眼,老板娘一脸老母亲的笑容目送,跟我挥了挥手,看戏的人很满意。
“我还要回去,明早有点事”,他低头看我,“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采访还没做完。”我倒是想回去。
顾轶点点头,坚持先送我回招待所。也就200米的路,走得再慢也还是到头了。
“所以你大老远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个?”我忍不住问。
他没说话,突然胳膊一伸揽过我肩膀,用力抱了一下,声音低低传来,“对啊。”
揉了几下头发,松开我,“上去吧,我走了。”
“路上小心”,我木木地道别,还没从刚才的动作里缓过神来。
其实一直也没搞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在那天赶过来,肯定有什么缘由,这人就是嘴硬不说,至今未解。
谁能想到下楼买个矿泉水,会发生这么多事。心里乱糟糟的进了招待所,前台大姐又在看电视剧,瞧见我眼睛一翻,说,“你们同事找你。”
“哪个同事?”我停住。
“就住你隔壁那个。”
小缪?掏出手机,果然有几个未接电话,准备打回去的功夫,他电话又来了。
“怎么了?”
“我说你在哪呢?丢了?也不接电话。”急吼吼的。
“对不起啊,出去了一趟”,我边打电话边往楼上走。
电话那头大喘气,“回去了吗现在?”
“在上楼,找我有事?”
“他们说明天去堵负责人,要商量一下。”
“好啊,现在吗?”
“等下”,小缪没好气地说,“我还在外面,找你找得半死。”
“...好。”
索性也不回房间了,站在走廊边吹风边等小缪。
你们说,是不是空气里化学物质真吸多了,脑袋空空的昏昏的,怎么也板不住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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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破饭店里,刚才。
半天才艰难张了张嘴,“所以现在是在跟我相亲,认真的。”
“嗯,对我还满意吗?”他笑了。
“满意啊。”不能怂。
第32章 围堵
我刚进报社的时候,遇上过一个工厂违规排污的暗访。在选题会上,主编犹豫派哪位记者去。他有很多选择,手下记者有调查充分见长的,有报道风格突出的,当然,也有我这种摩拳擦掌的二愣子选手。
当时在下面坐着,心里就在想,我倒要看看做调查记者,是调查水平更重要,还是笔杆子更重要。
结果主编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谁跑得快?”
在后来的经历中,我越发明白,对一个记者来说跑得快太重要了,几乎和脸皮厚一样重要。
话题扯回来。
所以现在,几个人商量明天怎么围堵负责人。大家很有默契地把我安排在工厂后门照应,体力上处在弱势没什么好逞强的。
“小缪也不能进去,人家才是实习生,万一受伤怎么办?”我更担心这个。
最后我和小缪都留在后门,以备不时之需。所谓的不时之需,主要是怕有人受伤,怕被砸设备,怕遭威胁,另外要开车。
堵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负责人东躲西藏的见记者就跑,前几天还把人家电视台摄像机给砸了。我们的报道就差他这一方声音了,哪怕他不接受采访,驱赶骂人也算是种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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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难得阴天。
我和小缪在后门已经有半个多小时,都站得累了,并排靠在墙上。
“你昨晚到底去哪了?”他问。
“买水啊。”
“你下回叫我”,语气带点不悦。
“行行,但没下回,今天采完应该就能回去了。”
正说着,接到另外一位记者的电话。
他说没堵到人,给跑了,可能往后门来了。
我瞬间清醒,站直身子,想提醒小缪打起精神。结果电话还没来得及挂,就看见一小帮人从后门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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