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琅跟孟家老两口进门的时候,遇见孟兰了。

她穿了条黑色的裙子,站在苏泽旁边,看他脸色苍白,神情中闪现出几分担忧。

孟家老两口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有些久,孟兰察觉到了,顺势看过去,脸色也变得跟苏泽一样白了。

她低下头,躲避开孟家老两口的目光,这么过了一会儿,又像是生气了似的,咬着嘴唇,一脸倔强的抬起头,挽着苏泽的手臂,从孟家三人身边走过去了。

孟老爷子浑身都在哆嗦,孟奶奶也是气的嘴唇直颤,燕琅不动声色的看了孟兰一眼,安抚的拍拍两人肩,说:“这种没心没肺的东西,不值得为她生气,今天是个好日子,您二位别坏了心情。”

这话孟兰听见了,心脏就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尖锐的疼了起来,挽住苏泽手臂的那只手都跟着用力了。

苏泽之所以能耐着性子哄她,就是为了借助孟兰的口供脱罪,眼见着就是最后关头了,他当然不会掉链子。

“兰兰,”苏泽故意问:“你怎么了?”

看一眼孟家人,他似乎有些为难,最后却还是笑了笑,善解人意的说:“如果因为我而叫你尴尬,不知怎么跟家人解释的话,那你还是到他们身边去吧,我没关系的。”

“不!”孟兰听他这么说,心里愧疚极了:“我当然是要陪在你身边的。”

说到这儿,她脸颊微微红了一点:“阿泽,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苏泽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弯唇笑了。

法官宣读裁决书的时候,全场都安寂下来,孟家老两口不自觉的交握双手,苏泽也紧张的向前前倾身体。

但法律毕竟是公正无私的,最后的裁决结果跟燕琅猜想的一模一样。

苏建安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其余几个参与者也是死刑,附从作恶的也各有刑期,多的二十年有期徒刑,少的也有七八年之多。

苏泽听完宣读结果,整个人都僵住了,颓然的倚在座椅靠背上,痛苦的捂住了脸。

孟兰心痛极了,想开口安慰他,又觉得这未免太对不起被苏建安害死的亲生父母,她轻叹口气,握住苏泽冰冷的手,静静的陪伴着他。

苏泽马上就要死爹,当然大受打击,孟家老两口听完宣判结果,却是老泪纵横,夫妻俩情难自制的拥抱一下,又搂着孙女垂泪。

“走吧,”孟老爷子笑中带泪,说:“咱们去看看你爸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燕琅说了声:“好。”然后便搀扶着两个老人起身,走出了法院。

从头到尾,谁都没看不远处的孟兰一眼。

……

苏建安被收押之后,苏母就病倒了,今天宣判现场也没能去成,病歪歪的在家里等消息。

苏泽跟孟兰一起进了门,苏母就忙不迭直起身体来,又忐忑又期待的问:“结果怎么样?”

苏泽沉默了一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死刑。”

苏母脸上的神情僵住了,这么过了几秒钟,她痛哭出声。

苏泽脸色苍白的像纸,颓然的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孟兰身处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看苏母哭了半天都没有停的意思,终于走上前去,安慰说:“阿姨,您冷静一点……”

在苏母眼里,要是没有孟宏良,那自己丈夫也不会出事,现在见了孟宏良的女儿,她怎么可能好声好气,心平气和?

之前能忍她,默许她住进苏家,是因为苏母需要孟兰帮苏泽作证,把儿子从这件案子里摘出来,现在孟兰用完了,还指望她搭理这个小贱人?

做梦!

孟兰这话刚说完,脸上就“啪”的挨了一耳光,她楞了一下,然后就觉脸颊火辣辣的疼,连带着那边儿耳朵也嗡嗡作响。

孟兰呆住了,委屈的眼泪一下子涌上了眼眶:“阿姨,我是好心,你怎么能这样!”

苏母劈手又是一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好心?你姓孟,是孟宏良的女儿,你有哪门子的好心?小贱人,少在这儿装模作样!”

孟兰接连挨了两耳光,原本苍白的面孔红润到充血,嘴唇嗫嚅一会儿,才说:“我没有装模作样……”

“阿姨,”她哭了出来,说:“我知道你难过,可我难道就不难过吗?你丈夫会被判刑,是罪有应得,不是被人诬陷啊!要不是他害死了我爸妈,他怎么会被判刑?!”

苏泽听得眉头一皱,目光也带上了几分阴鸷,苏母更是震怒异常,拽住孟兰的头发,狠狠将她掼在地上:“你个贱货,还敢在这儿阴阳怪气!”

孟兰猝不及防,身体撞上了旁边的茶几,茶壶落地摔得四碎,她则不小心滑倒,重重跌在了大理石地砖上。

苏母还嫌不解气,上去就是几脚:“要不是你爸多事,会闹成这样?你还有脸冲我大呼小叫!”

孟兰摔到地上之后,就觉得肚子隐隐的疼,又被苏母踹了几脚,脸上更是一丝血色都看不见。

她也不敢还手,只是用那双雾水朦胧的眼睛看着苏泽,哽咽着叫他:“阿泽。”

苏泽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说:“苏家跟孟家的关系改不了,你最好尽快接受,不要再没事找事!”

孟兰已经习惯了之前一个多月的柔情蜜意,骤然见苏泽变脸,心都凉了。

她看看苏泽,再看看笑容恶毒的苏母,忽然间有种深陷噩梦的感觉。

为什么?

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了一副面孔?

小腹处的疼痛更严重了,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拉扯她的肠子一样,孟兰痛的弓起身体来。

苏母见了就冷笑说:“你装什么装,想讹我吗?孟兰,你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居然在我面前耍这些小把戏!”

孟兰捂着肚子,痛苦道:“阿泽,我没有装,我真的好痛……”

她穿着黑色裙子,最开始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变化,等血顺着大腿流到大理石瓷砖上的时候,周围人才察觉到出事了。

苏泽叫人把孟兰送到了医院,紧急抢救之后,医生走出来问:“你们谁是家属?”

苏泽走上前去,有些犹豫的说:“我是她的朋友。”

医生皱着眉头,说:“她的父母呢,在这里吗?”

苏泽说:“她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医生眉头皱的更紧,叹口气,说:“她流产了,住院观察几天再说吧。”

苏泽不在乎孟兰是怀孕还是流产,他只惦记着子宫移植的事情,听完之后,赶忙说:“她的子宫还好吧?”

医生说:“好好养胎吧,年轻人身体好,能治好的。”

“……”苏泽吃惊道:“不是流产了吗,怎么还要养胎?”

医生解释说:“她怀的是双胞胎,流了一个,肚子里还有一个。”

“哦,”苏泽明白过来,点点头,沉吟说:“这样啊。”

第225章 顾北城你等死吧7

孟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了挂在一边的吊瓶,头脑里边混沌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那口气来。

腹部仍然有隐约的疼痛感传来,孟兰稍微动了动身体,却牵动了手背上的针头,疼痛传来,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怎么会在医院里?

哦,想起来了。

她跟苏泽一起回到苏家,看苏母得知丈夫的审判结果之后哭的可怜,好心上前去劝了几句,结果却遭受到她的侮辱和责打,而苏泽……

苏泽他一句话都没有帮自己说,反而站在他母亲那一边,冷冷的指责自己。

孟兰回想起那一幕,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破了一个大洞,呼啸着往里灌着冷风,每一次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为了他抛却所有,父母,姐姐,爷爷奶奶,只为了一心追随美好的爱情,可苏泽呢?

他怎么可以这样冷酷无情的对待自己!

孟兰僵硬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亮起的路灯,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苏泽跟医生交谈完,看孟兰没醒,就上楼去探望宋凉了,两人卿卿我我的说了很久的话,又一起吃了晚餐,他这才跟宋凉告别,下楼去看孟兰这个子宫供应者。

病房的门推开,苏泽就见孟兰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流眼泪,眼神空洞的跟木偶一样。

他想起医生说叫孟兰好好休养,否则不禁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子宫也会出问题。

孩子有没有苏泽不在乎,他只想要宋凉给他生的孩子,可子宫绝对不能出问题!

苏泽眼底暗光一闪,抿紧嘴唇,走到孟兰的病床前坐下,轻轻叫了一声:“兰兰。”

孟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更觉得锥心刺骨的痛,她没有看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翻个身,背对着他默默流泪。

苏泽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松开,他按捺住脾气,温和说:“兰兰,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可那时候你要我怎么办?站在你那边,责备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可怜女人吗?更不要说,那个可怜女人是我的母亲。”

“如果我是一个连亲生母亲都可以放弃的人,那你还敢放心的嫁给我吗?”

他这么一解释,孟兰的心就软了,听完最后一句,却情不自禁的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了。

——正是因为自己的通风报信,苏建安才决定狠下毒手,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苏泽说不愿做一个放弃亲生母亲的儿子,可她呢?

却做了害死亲生父母的帮凶!

孟兰想到这里,心里又痛又悔,转个身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注视着他璀璨如黑曜石的眸子,不禁泪如雨下:“阿泽,我不是在气你,也不是在气你母亲,我是,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傻丫头,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苏泽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怀孕了?你这次出事,可是把我给吓坏了。”

孟兰骤然听到这消息,人都僵了,愣了一分钟,又惊又喜道:“我怀孕了吗?我真的要当妈妈了?!”

“当然是真的,”苏泽把b超递给她看,说:“我或许会骗你,可医院会骗你吗?”

孟兰惊喜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吹了一段b box(并没有),然后又想起之前流了一腿的鲜血,神情慌乱的问:“之前流了好多血,孩子真的没事吗?阿泽,你不要骗我!”

“孩子真的没事,”苏泽无奈的叹口气,说:“它在你肚子里,会慢慢长大的,我拿这个能骗你一时,却骗不了你一世啊。”

孟兰瞬间被惊喜包围住了,她捂着自己完全没有凸起的肚子,眼泪留的跟自来水一样。

苏泽见状,有些犹豫的说:“兰兰,之前我妈妈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你能原谅她吗?她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太伤心了……”

“我早就不生气了!”孟兰握着苏泽的手,眸光温柔,浑身上下都闪烁着圣母玛利亚一般的光辉,就差脑袋后边没出现一道光圈了。

她动情的说:“阿姨是你的妈妈,我怎么可能记恨她?更不要说她也是宝宝的奶奶,是我的亲人啊!”

苏泽也有些被触动了,伸手去摸了摸她头发,温柔道:“兰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孟兰依偎在他的怀里,幸福的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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