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又把头枕在厉琰的肩膀上,轻声问道:“若是有朝一日,你突然发现我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那又怎么办?

我这人不懂生活情趣,不会玩浪漫,就连约会都只会选在田野山间。而且,我名利心中,是个喜欢赚钱的钱篓子。大概当不了合格的王妃,那又如何是好?”

厉琰听了这话,突然忍不住轻笑起来,又拦住宁宁的肩膀说道:“你看我像能当合格王爷的人吗?若当真如此,上京那些权贵就不会管我叫疯狗了。”

厉琰的世界其实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两个人,仅此而已。

至于灾民是不是会饿死?士兵会不会因为操练过度有所折损?他从未放在眼里,也入不了心。

对于厉琰来说,就算大庆朝明日就毁灭,他也不会有太大感觉。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把王爷这个身份放在眼里?

他想娶什么样的王妃,是他自己的事。

若是有人敢唧唧歪歪,对王妃无礼,定然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可惜,被他装在心里的人,一个是皇帝,一心想要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另一个是商人,却总想要天下人都有饭吃。

被这两个人占据了他整颗心,他如何还能残忍无情,做尽不义之事?

宁宁看着厉琰眼角眉梢突然沾染了些许煞气。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伸出手来,把他那紧锁的眉头推开了。

“这样下去,你会变成小老头的。”

“若你陪我一起白头到老,变成老头,我也是愿意的。”说着,他便抱住了宁宁,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

宁宁问:“婚后,我继续做买卖,你可愿意?”

厉琰点了点头。

宁宁又问:“若我忙起来,把你忘在一旁,你也愿意?”

厉琰却伏在她耳边,说道:“你才不会忘,就算再忙,也会忘记给我置办下好的吃食,送到我那里。”

宁宁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有吃的,你就知足了?”

厉琰却一口咬定,“这世上没有比吃食更重要的东西了。”

“该不会就是因为我做得吃食好吃,又会许多花样,才对我另眼相看的吧?”宁宁又忍不住问。

这次厉琰却没有回答,只是趴在她耳边说道:“不管怎么样,跟我一起去上京,给我当王妃吧。”

“好。”宁宁满脸涨得通红,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陈家人多少都知道一些,这次进京,宁宁十有八九就要嫁人了。甚至都没办法从娘家出嫁。

陈母到底伤心了一场,宁宁便笑着说道:“不如娘和宁信也一同跟我们进京去。我早就让厉琰帮我买了一处宅院。正好哥哥升职,也要进京受赏,倒不如咱们一家一起去上京。”

“这……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随便远行?”陈母颇为心动了,嘴上却不好说出来。

宁宁便又笑道:“怎么算随便远行呢?到时候,厉琰带兵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陈母仍是犹豫不决。

没办法,宁宁只得日日在她面前劝说。

陈母也是打心底想要看着女儿出嫁,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

原本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宁远那边作为太子一方的军师。这些年,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多少也算猜到了宁宁的真正身份。

只是他从来没有在家里说过,也并未问过厉琰。

原本宁宁其实应该继续隐瞒下去,就按照厉琰安排好的剧本走。

可宁宁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跟陈父推心置腹谈了一番。

陈父听说宁宁出身居然那么高,原来是大长公主的外孙,明珠郡主之女。

虽然他多少有些震惊,可心里却又觉得,宁宁这般出色,理当应该如此身份。

想到女儿到底要还回魏家。

他心里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垂着头说道:“这么说来,到了京城,你便要回魏家吧?”姓氏也会改掉?

宁宁却摇头说道:“我早就跟厉琰说过,您和我娘才是我爹娘。魏家那边,我外婆当初做主让我母亲合离,就连坟都没有葬在魏家。

我与魏家也无半点瓜葛。有我外婆在,魏家定然也不敢随便找咱们麻烦。”

“这……”陈父感动于她的孝顺,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说道:

“若是镇远侯出身,你跟厉琰的婚事,恐怕还要容易些。”到底身份上,也能相衬了。旁人定然不会再说些闲言碎语了。

宁宁摇头说道:“本就不需要攀附任何人家,何况我不愿改姓,那也能嫁给厉琰。这也是一早就说好的。”

陈父听了这话,眼圈微红,连声说道:“你又何苦如此?罢了,你的这么大了,早就成了一庄之主,商会会长。你自己拿主意就是。放心,此事我会跟你娘说,我们尽量配合你就是。

宁信那边,就先别说了。那小子太喜欢讲话了。”

宁宁含笑点头答应了。

果然父亲任何时候,都会支持她。并不会因为她找到亲人,就对她冷淡了。

第75章 船上的故事~

陈家收拾完毕, 便随着那些参加太上皇寿宴的义商,一起出发了。

一路上,不止有私人护卫, 也有官府之人相送。此外, 九王也带着一对亲兵,回京给太上皇贺寿。

陈宁远也跟着一起来了, 路上闲暇时候,便有了与家人相聚的机会。

自打宁远投军后, 便鲜少回家。

只一心在军中效力, 几度上阵杀敌, 浴血奋战, 立下军功。这才有了如今的从四品官职。

军队这种地方,最是做不得假。

宁远之所以升得这样快, 有殷国公的看重扶持,更重要还是他自己的能力,以及全力以赴。

原本升职之后, 宁远多了许多机会可以回家探望。他却仍是留在军队,与将士们吃睡训练都在一起。

宁宁坐在马车中向外看去, 只见长兄端坐于枣红骏马之上, 双肩已经变得很宽, 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就如松柏一般。早已不见了当初那文弱书生的影子, 反而是多了一股久经沙场的凌厉气质。

如今的宁远, 虽然也经历了一段折磨, 也曾被现实逼得发疯过。可他却与原书中那个阴险恶毒, 手段狠戾的权臣相差甚远。

这时,宁远似乎有所察觉,回过头来, 看向自家妹妹。那一刻,他眼神温和极了,像极了这秋日里的暖阳。

宁宁见状,也忍不住笑眯眯地看向兄长。

她隐约从厉琰口中也算了解了一些事情。长兄在这次赈灾过程中,立下了很大功劳,深得新皇器重。

此次进京,十有八九,会得到重用。

宁远的前途可以说是一派光明。

只是他今年已经22岁了,原本父母也曾想着给宁远说亲。

只是宁远自己不愿意,几次在信中回绝了父母的要求。

陈父忍不住感叹,果然长子从军以后,就如脱缰野马一般。再也不会听他们的意见。可他却对长子有些无可奈何,同时也觉得宁远理应先建立功勋。

于是这件事便一直拖了下来。

陈母难过了一段时日。可惜长子主意大得很,根本不让说亲;女儿倒是订婚了,却无法摆在明面上。

陈母万般沮丧之下,老早就开始给宁信相看了。

宁信得知此事,到底闹了几次。

母亲却抹着眼泪,说道:“说不定,将来咱们老陈家就靠你传宗接代了。你要让为娘的如何是好?”

宁信顿时压力很大,却也不忍再拒绝母亲。于是,只得用些旁门左道的办法了。

这些年,陈母一但说起,哪家姑娘秀外慧中,相貌秀丽,举止从容又大方。

宁信总能利用自己的情报资源,打听出那姑娘的一些小缺点出来。

虽说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毛病,却总是让人有些尴尬。

这种私密的事,陈母自然不会往外张扬。只是婚事只得作罢。她又再接再厉,继续给宁信找寻下一家。

如今宁信早早考下来秀才功名,甚至继承了兄长的神童名声。却仍是摆脱不了定亲的困扰。

好不容易,趁着这次上京,他耳边总算清闲下来。不用为亲事烦心了。

上船之后,陈母还忍不住对着富商的夫人于氏说道:“我家这几个孩子,姻缘实在艰难。”

于夫人笑着说道:“人无完人,要我说,陈夫人那就知足吧。您家这几个孩子,这般年轻就这般能干,谁家又能比得上?至于婚事,这还不简单,只要在潞城放下话去。有的是人家愿意把姑娘嫁入陈家。只怕您府上的两位公子眼界太高,看不上人家姑娘呢。”

陈母一时无言,只得讪讪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三个到底要怎么样的姻缘?拿我大儿子来说,他也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不着急呢。他若在家里,倒也还好。偏偏他在军里,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根本就见不到他的影子。我又不敢胡乱给他做主。就这样一年一年拖下来了。”

于夫人只得说道:“大公子那是受到了重用。如今就连官府老爷,见了他都得低头说话呢。”

说着,她便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

她倒是想跟陈家攀亲呢,只可惜今非昔比,他们家早已配不上陈家了。

那陈宁远今年二十二岁,也是正当年的青年才俊。婚事上面虽然一直没动静,保不齐就被上方看中了呢。

想到这里,于夫人劝了陈母几句,又笑着说道:“说不准,到了上京,夫人就找到了合适的儿媳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去了。

到了晚上,宁远特意回来陪父母用饭。

船上除了鱼,倒也没有什么新鲜花样的吃食,好在宁宁提前便做了准备,带了许多罐头过来。

一家人倒是吃得十分香甜。

酒足饭饱之际,宁远突然说道:“殷向文有位堂妹,自幼好武,性格爽利大方。年幼时,也曾定下婚期。可惜成年后,男方有眼无珠,觉得殷姑娘并非良配。几次三番使下计策,想暗害于她。

殷姑娘机敏,得知此事之后,反将一军,让那无良人作茧自缚。那人最后断了一条腿。这事发生之后,男方坚持让殷姑娘过门。殷姑娘无法,只得乔装打扮,孤身来投奔殷国公。

刚好我外出做事,正巧遇见殷姑娘,便一路护送她来到潞城投亲。殷国公又使人把她送回上京。

之前,她来信告知我,说是那桩婚事如今已经退了。问我能不能娶她?此次去到上京城,还请爹娘找了媒人,帮我去她家说亲。”

听了这话,宁信当场便喷出茶来,就连陈夫人也听得目瞪口呆,连茶杯都拿不稳了。

之前她还跟于夫人抱怨,她家长媳一时半会怕是没指望了。谁成想,这才短短半日,宁远就给她弄了个长媳来?

到底还是陈父足够冷静,连忙说道:“依照你所说,这殷姑娘出自国公府,身份怕是不低。冒然去提亲,怕是多有不妥,倒不如到了上京,再想办法打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