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竟然到了她这里?

今日同她一起进门的, 不是还有那孙阁老家的嫡小姐吗?听说是个才貌双全的人。顾明烟还以为她今夜必定是要独守空闺了, 没想到太子竟记得她?

难道是因为当日在景阳宫的那一面吗?顾明烟的脸颊都羞红了, 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有些紧张, 缓缓的扭到了一起。

脚步声很快就传了进来, 太子的步子听上去有些懒散, 像是喝醉了。顾明烟听见宫女向他请安的声音, 那人果然带着几分醉态,开口道:“你们都出去吧。”

他几步就走到了顾明烟的面前,低头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她, 勾唇笑了笑,忽然间弯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你……想嫁给孤吗?”

顾明烟心跳个不停, 带着掠夺气息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她用力的挣了挣,手腕被李睿捏得生疼, 娇声道:“殿下……殿下你握疼我了……”

大概喝醉酒的男人都是如此的?顾明烟尽量放低姿态, 伸手去扶住他的身体, 却被李睿狠狠的丢弃在床上。

盖在脸上的喜帕滑落到一旁, 顾明烟惊吓中抬起头来, 却是让她看清了李睿那双冰冷的眸子。

“东西呢?”一扫方才的醉态,李睿站在床榻前, 眼神锐利,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殿下要什么东西?”顾明烟被他这样的表情给吓到了, 他看自己的样子, 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好像只是在看一样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东西,没有半点儿的感情。

李睿缓缓的俯下身子,鼻尖几乎就要贴到顾明烟的脸颊上,他忽然笑了起来,像是要哄她一样道:“手镯啊?……你拿了孤的手镯,难道不想还吗?”

“我……”顾明烟这时候才猛然回想起来,可她哪里还有什么手镯,那镯子早已经被周氏拿走了,那是她偷了顾明妧的东西。

“殿下不喜欢我吗?”顾明烟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心里总归还有些期翼,红着眼眶问李睿道。

李睿勾起顾明烟的下颌左右翻看了一番,最后才松开了手,面无表情的对她道:“孤不喜欢偷东西的姑娘。”他站起来,竟从袖中拿了一块帕子出来,将方才触摸过顾明烟的手指细细的擦了擦干净,将那帕子丢在了地上,这才准备拂袖而去。

“那殿下为什么还要娶我呢?”

顾明烟从床上坐起来,却只看见太子离开的背影。那人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顾明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觉得他再怎样,还是应该怜香惜玉的,毕竟她是他新婚的太子侧妃。

李睿幽幽的转过身来,隔着一道珠帘,他朝着顾明烟冷冷一笑,然后不屑道:“孤不过就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既然你没有……那就……算了。”

什么叫那就算了?

顾明烟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哭喊道:“太子殿下……殿下……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侧妃啊……我是太子侧妃……您不能这样对我……”

……

皇帝起身的时辰又比往日迟了半个时辰,朝房里已经坐满了等候早朝的朝臣。

孙阁老称病没有来,众人看见顾翰清坐在椅子上,便笑着上前恭维道:“还要恭喜顾阁老,以后就是太子的岳丈了。”

顾翰清面色平静,却是不苟言笑道:“普天之下,怕只有齐国公才有资格当太子的岳丈,众臣工还是不要笑话下官了。”

顾翰清已经写好辞呈了,只等早朝的时候面呈皇帝,他就可以回山西老家去了。如今三个女儿均已嫁人,也只有顾明远的事情尚未安排,但他春闱是在后年,可以让他去南山书院寄读。他还没有入仕,朝堂上的事情应该影响不到他什么。

顾翰清只觉得浑身轻松,神清气爽,并没有注意到监察御史黄正天看他的眼神有些异常。

御史台向来和朝臣们走的不近,大有泾渭分明的架势。顾翰清处事谨慎,为人正派,自入京就职之后,并没有的罪过御史台的人。

片刻之后,有太监前来报唱,说圣上已到,朝臣们便纷纷起立,按官序入殿早朝。

户部上呈了湖广两省遭遇大雨,突发水患的奏折,皇帝命户部派出钦差,巡视灾区、安抚难民。

又有工部尚书进言表彰黄河河堤工程,请皇帝封赏众河工。

一道道奏折从顾翰清的身边呈上去,他眼中不由多了一丝感叹之色,不惑之年,他本可以继续报效朝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自古以来,但凡恋栈权利的大臣,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他不想重蹈古人的覆辙,但也实在不甘心在鼎盛年华隐退。

可有些事情,往往会毁于一念之差。

顾翰清叹了一口气,正要出列上奏,忽然瞧见有人从他身边一步上前,对着皇帝跪拜道:“臣监察御史黄正天有本启奏。”

“黄爱卿这次又要参哪一位?”皇帝冷冷的扫了黄正天一眼。

前年纪家的案子就是他挖出来的,当时还因为言语耿直,得罪了好几个大员,险遭灭口,但他却是一个不怕死的,一直把事情查到首辅赵钟海的头上,才被人给按了下来。

这一年赵钟海称病退出内阁,而他也一直在府上养伤,如今刚刚被圣上召回,却又开始寻死了吗?

大臣们个个都议论纷纷,连站在最前段的赵钟海,都隐隐溢出一丝冷汗。纪家的案子,要不是当时这黄正天受了伤,皇上把案子转至三司,若是还落在这他的手里,必定还要牵连出别的事情来。

然而不等大家猜测,黄正天便继续道:“臣要参文华阁大学士、吏部尚书顾翰清在任职应天府府尹期间,以职务之便,徇私舞弊、霸占官妓、伪造文书、罪同欺君!”

群臣哗然!

顾翰清陡然睁大了眸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黄正天。那人却一脸诚然,表情严肃,言语慷慨激昂。

皇帝堪堪冷笑了一声,抬眸问黄正天道:“你知道你参的是谁吗?”

“臣知道。”黄正天一身正气,耿直道:“顾大人的爱女昨日才嫁给了太子殿下当侧妃,他如今是太子殿下的岳父。”他顿了顿,继续道:“但臣以为,顾大人如今贵为皇亲国戚,就更要洁身自好,既然做过那些事情,就要坦然承认,所以臣还是要参他。”

大殿中有些喧哗,众人皆私下窃窃私语。顾翰清昨天才当了太子的岳丈,今日就被人给参了一本……实在是太精彩!

顾翰清笼在袖中的辞呈却还没有机会拿出来。

……

慎哥儿最近晚上一直睡得不安稳,老太太怕他扰了顾翰清休息,让奶娘抱着住到了延寿堂去,白天的时候才抱回来给周氏瞧瞧。

周氏知道老太太心疼儿子,又是这样的多事之秋,便也没有什么意见。这会子奶娘抱着慎哥儿过来,他正拿着个拨浪鼓玩,自己的小手摇一下,听见声音就咯咯的笑起来,看上去无忧无虑的样子。

周氏看见他,好像一下子什么烦恼都没了。她给慎哥儿喂了奶糕,小家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口大口的咽下去,嘴角还滴着几滴口水。奶娘便在那里笑着道:“可是喂不饱你了,才吃饱又饿上了。”

房里头正乐呵呵的,外面却是有人进来回话,说顾翰清回来。

周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起来,把孩子递给奶娘道:“你带着他回延寿堂去吧,下午我再过去瞧他。”

奶娘抱着孩子出门,看见顾翰清正从外头的垂花门里进来。

春日的阳光格外好,小院中的几棵西湖海棠都已经开花了,白色的花瓣很是清雅。

顾翰清却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样的美景,几步走到房中,周氏已经沏了茶在等他了,他们夫妻如今很有默契。

顾翰清揭开盖碗抿了一口热茶,抬起头对周氏道:“我还是晚了一步,事情被御史黄正天给闹了出来。”

“啊……”周氏一脸茫然,这黄正天到底是个什么人?她也实在不清楚的很,但看顾翰清这蹙眉的表情,事情必定是非常棘手的。

“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是谁指使他做的,但他一向是御史台最硬的骨头,一般人只怕请不动他,当年纪家的事情,还是他翻出来的呢!”顾翰清的眉心已经皱成了一团了。

“你说的,是那个连首辅都敢参的黄御史吗?”周氏依稀听闻过这件事情,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低眉道:“这么说来,应该不是国公爷那边的人,要不然的话,当年纪家也不会那样惨。”

纪家当年和安国公府还是姻亲,如果黄正天和安国公府有私交,必定也会手下留情一些。

“我也猜不到会是谁。”顾翰清依旧拧着眉心,站起来在房中踱了几圈,心里却是乱糟糟的。

他现在想一走了之,怕是没可能的,不过好在那黄正天并没有透露出柳氏的身份来,他现在还算不上勾结谋逆,只是徇私舞弊而已。可但凡是有心之人想要查这件事情,怎么可能查不到柳氏的身份?

这里面还有好些关节他想不明白!

顾翰清叹了一口气,正要坐下来好好细想一番,却是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不是这正院的丫鬟,而是常伴他左右的随从。

只听那人在外头开口道:“老爷,元宝公公派人来传话,说皇上传你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