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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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灰黄昏暗, 实在不是赶路的好日子。
城门口围堵着大队的车马, 往来的行人也受到了阻碍,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太子殿下好意相送, 本王感激不尽, ”李昇看着太子, 面色平静, 不紧不慢的开口:“天气严寒,还是请太子早些回宫吧。”
李睿却是随意道:“也是,皇叔是上过沙场经过风雨的, 本殿却只是在宫里养尊处优长大的。”他脸上神色淡淡,似笑非笑,眼神却有些尖锐的扫过李昇身后的马车。
顾明妧就像是他心口上的一根刺, 他想努力拔下来, 可动一下都会疼,唯一的办法是让她生到自己的肉里, 连成一体, 兴许也就好了。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她。
李昇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下令车队前行。顾明妧坐在马车里, 还是有些担忧, 她悄悄的挽起帘子看了一眼,见马车动了起来, 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帘子一闪,李昇已经上了马车, 顾明妧急忙就松开了帘子, 往他的身边靠了靠。
太子眼眸中迸出精光,挥起手中的长鞭,策马离去。
……
顾翰清赶过来的时候,王府的车队正缓缓通过城门,他看见太子李睿骑着马过来,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怒意。太子一向行事乖张,顾翰清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可这幅样子,实在不像是来送行的。
顾翰清有些不放心,探出头叫住了李睿:“太子殿下。”他现在只想让李昇和顾明妧尽快离开京城,千万别再被任何事情羁绊住了。
李睿听见有人喊他,控住了缰绳停下来,看见顾翰清从一旁的马车里探出头来。
他大概是来送顾明妧的。
李睿看见他,唇角都僵硬了几分,这也是一只老狐狸了……本来还以为他耿直淳朴,其实心思却转得比谁都快,要不是他求了李昇求娶顾明妧,他也不会有这般遗憾。
“顾阁老。”但他还是笑着同顾翰清拱了拱手,扫了一眼王府车队远去的方向,缓缓道:“阁老也是来送行的?怎么不过去?”
他要是过去,顾明妧必定是会出来相见的。他实在觉得顾明妧太大胆了,明明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却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嫁给别人。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公然挑衅他太子的尊严。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顾翰清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微臣倒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和王爷还有这样的交情,还特意前来送行。”
太子李睿淡笑不语,过了良久才开口道:“皇叔比孤年长不过三岁,当年我们都是跟着先帝一起长大的,自然是有些感情的……”话虽然这么说,可他的眼神中却透着几分不屑。
顾翰清也记得那些事情,但听说太子小时候略调皮,经常被先帝教训。
出了城门,马车的速度就快了好多,但道路没有城里的平坦,有些摇摇晃晃的。
顾明妧一时没留心,放在怀中的手炉掉到了地上,她正要弯腰去捡,李昇却已经先她一步把东西递给了她。
顾明妧低头接过了,一时不知道要和李昇怎么开口,她和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瓜葛,但太子屡次相逼,出言挑衅,这实在很伤他们两人之前的感情。
好在李昇也没有问什么,只是把她抱到了怀中,顾明妧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和太子殿下没有什么……”
李昇看见她那小心防备的样子,哪里还会怪他,太子的性子其实和今上差不多,都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他哪里会计较这些。
“你不用害怕,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京城。”他用大掌握着她的小手,天气太冷,即便是抱着手炉,顾明妧的手指还是有些冰凉,但李昇的大掌却很热。
顾明妧把自己的手掌摊开,放在李昇的掌心里,他们就这样十指纠缠的握住了。
……
一路上都还算顺利,等到山西的时候,都已经快到年关了。
李昇知道这一路是赶不上回凉州过年的,但过年也是大事,他总要找个热闹的地方稍坐停留,让顾明妧也休息几天。
她们今日住的是大同府的一处驿站,山西是大魏的边境重镇,驿站也修得很好,驿站的兵丁知道是肃王李昇的人马,都非常的厚待。
路上不方便,顾明妧好几天没有沐浴,才到了这里,李昇就命人搬了浴桶出来,让婆子去灶房为顾明妧烧水沐浴。
他坐在客厅的靠背椅上喝茶,听管事们说下面的行程。
“王爷不如留在大同过春节也是一样的,这里还热闹些,等过了这一处,就没有大的集市了。”越往西走越荒凉。况且大同总兵曹钺和李昇还是故友,知道他路经此地,必定是要来看他的。
李昇也觉得可行,但他还想问问顾明妧的意见,虽然她总是听他的,但不问她,就好像不尊重她一样。
他这里喊了管事下去,门口却又跑进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道:“王爷,严副将回来了!”
李昇之前让严华去了一趟应天府,后来他们走的早,就派人给他送了口信,让他直接回凉州回合,没想到他脚程却是不慢,在大同赶上了他们。
话说间严华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棉布大袄,头发也有些乱,看来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的。
严华见了李昇便上前行礼,李昇让丫鬟给他上了一盏茶,他们在厅里坐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在边上,这才开口道:“王爷……”他这一路急赶慢赶的回来,为得就是告诉李昇这件事情,可这时候却有些难以启口了。
这件事情埋藏的也算很深了,但顾阁老再小心谨慎,却也终究会留下一些把柄的。
“有话就说。”李昇面色凝重,当日顾家二小姐的话必定是真的,但事情过去这么久,顾明妧也过门了,就算将来被挖出了身世来,只要他李昇不嫌弃她,别人也拿不了她怎样,不过就是人言可畏,她会受些委屈而已。但他们毕竟是在凉州,天高皇帝远,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肯定更少了。
“王妃身母的身份……很有问题。”严华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顾阁老在应天府任职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王爷还记得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
十七年前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便是先太子的谋逆案。当时和柳家有些关系的京官,不是贬低就是外放,但顾翰清好像是在这之前就已经被调任去了应天府的,应该没有受到牵连,如果他也和柳家的事情有关联,那么这些年也就不会升迁的这么快了。
“当时因为先太子的案子,从京城发配了一群官妓去应天府,顾阁老似乎喜欢上了其中一个,官员去教坊司那是有记载的,末将查了当年的记录,从八月到十月,这三个月中他去过教坊司二十七回,但十月之后就只去了两回,后来就再也没有去过了。”严华说得有些口干舌燥,又喝了一口水,继续道:“然后我又看了当年的记录,壬戌年十月初六,烟雨楼死了一个人,第二天又有一个人被赎走了。”
“死了的是柳太傅的独生女,原内定的先太子妃,而赎了的那个……记录在案的,就是去了应天府内衙当女役。”严华顿了片刻,继续道:“但当时衙门里好些人都知道,顾阁老喜欢上了教坊司的一个姑娘,想办法把人弄了出来,他们也没见过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而顾夫人只在应天府待了三个多月,那期间并没有身孕。”
李昇蹙眉不语,过了片刻才问道:“你认为顾阁老赎的那个是柳太傅家的小姐吗?”
“不是……不是末将这么认为……”严华蹙了蹙眉,继续道:“那群官妓被押送去应天府,为了避免逃窜,每人都有画像,末将找了烟雨楼的老鸨查了十几年前的画卷,虽然纸张已经发霉了,但……柳小姐的容貌和王妃……”他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他也不过就看见过顾明妧一两次,还都是不小心撞上的,但这样漂亮的女子,总是很容易就让人记住的。况且柳氏十七年前和顾明妧现在差不多年纪,他只扫了一眼,就已经看了出来。
“那你找到这个人了没有?”李昇问他。
“没有,记录上是死了的。”严华回了一句,过了片刻却又道:“王爷,还有一件事情,末将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
“好像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也在查这件事情……”他想起那日烟雨楼的老鸨偶然说的一句话: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最近倒是又有人想起来了……
这实在是一件牵扯甚广的事情了,李昇的眉心都拧了起来,顾翰清如今贵为阁老,一向作风清正,若是让人挖出这件事情来,轻则停职、重则贬低,总之不是一件好事。
但他现在已经离开了京城了,想帮顾翰清却也有些鞭长莫及。不过有件事情倒是可以肯定的,别人都找不到那柳氏,那么顾翰清一定把她藏的很好,只要柳氏永远都不出现,就算有人把顾翰清这件事情挖出来,顶多也只是定他一个玩忽职守、徇私舞弊的罪名!
他这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打算马上写一封信给顾翰清,把这件事情同他说一说,也让他小心一些。
李昇喊了严华先下去休息,外头长喜却欢欢喜喜的过来道:“王爷,萧侯爷知道你到了大同,要请你去武阳的侯府过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