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营地设在跨河谷大桥的引桥上,几个人还是回那地方等着消息。

若在前世,周郁心情不好, 要么看书,要么吃东西, 要么看看搞笑综艺缓解缓解。

但这鬼地方既没书, 又没商场, 更没能看综艺节目的手机。

说起来手机,曾昀光答应帮她搞的液晶全屏手机还没到!

烦躁的时候,耗子和四凰他们带队来了, 开始整体排查河谷。

周郁不愿意去,就在自己的帐篷里呆着看黄市长给的那份交通图,努力在密密麻麻的细线中找到蜿蜒向东的通道。

找来找去,多是山路和远路,最有效率的依然是中禹海高速。

她不甘心,开始计算重新修路的成本。

肖洁见她将自己折磨得扯头发,试探着安慰:“其实,交通越发达,和周边的联系越紧密, 才更不容易——”

周郁当然知道!

灾变前国家十六纵横的高铁计划,从首都到任何地方八小时或十六小时内抵达的交通圈, 当然有国家战略考虑因素,将全国每片地区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但她就是心里不痛快。

秋野悄悄将这桥的设计图纸带来, 说是高速路管理中心那边知道他们要来复建中禹海高速, 靠人肉去原来的中州设计院翻旧图库,足足翻了几天几夜才找出来的残片。

周郁不想看,连那些残破泛黄的纸片都不想触碰。

可当只有她一人的时候, 又忍不住去看。

后来只好借口:“不能辜负人家帮忙找图,给修一修,方便你们看!”

反正她是不看的。

周郁跟自己较劲,就特别不愿意被人打扰,连着好几次让呱噪的耗子安静。

耗子可无辜了,想说关他什么事?

他只不过爱说笑话,说笑话的时候声音大了点儿!

肖洁马上将人拉一边去:“周妹妹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少惹她!”

耗子冤枉道:“我哪儿惹她了?我就平常说话!再说了,她心情不好,你也不哄哄?”

肖洁哪有这本事?

崔梅这会儿倒愿意支招了,建议道:“周郁挺好哄的。”

指挥部一群都是老光棍,里面起码有一半在谈恋爱上折戟过,都没经验。

听崔梅这样一说,立刻老老实实求经验:“那该怎么办?”

崔梅就如此这般一番。

于是吃完晚饭,周郁借着夜灯在帐篷里发呆,曾昀光回来了。

他这几天忙得飞起,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时间,立刻来峡谷大桥段。

肖洁找到救星一般,将他拉一边去,把崔梅如此这般的话再如此这般一番。

又把修复好的图纸交给他。

曾昀光搞明白前因后果,去山上采了一把带着夜露的野花进帐篷,拎了图纸进帐篷。

周郁看见他了,明明挺高兴的,但一见图纸就提不起精神。

她接了花,嗅一嗅花香,随手搁一边去了。

曾昀光也就学着她不太在意的样子,随口道:“禹州可能要改制。”

将图纸丢她手边去。

周郁听见了,明知道这人是被找回来的救兵,但脸色到底松了松。

曾昀光放心了,晓得崔梅号准她脉门了。

也不等她催促,道:“那天的闭门会开了七八个小时,莫如磐跟苏丹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情况很不好。”

脸色苍白,汗透发髻,幸好有个得力的助手撑了她一下。

当然,唐心游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曾昀光捕捉到‘一野’‘剿匪’‘两个小时横扫’等等零星的词汇。

合理猜测唐观察员同志稍微展示了一下镇守在中州的铁拳,放话能两个小时内瓦解禹州的一切武装力量。

或者都不必动用一野,就曾昀光和唐心游两人配合,就能把禹州掐了。

毕竟能力者之间的级差,这不是靠努力或者堆人数就能打平的。

周郁的气缓了缓,有因果有惩罚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道理。

她将图纸推开,问:“怎么改?”

曾昀光拣着重要的说:“禹州行政区划分要改,从省级中心城市改为两个不同的行政区。以中禹海高速为边界,靠中州的一边归中州,靠永川的一边归永川!”

周郁吃惊,唐心游真他娘的心狠手辣,居然直接将禹州肢解了!

那以后禹州就不存在了?

曾昀光却摇头:“禹州还是在,归中州的这块还是叫禹州,但行政级别降为地级市,受中州领导。归永川的那边有个小镇叫禹中,现把它的级别提成地级市,算永川管。”

一个禹州,一个禹中,虽然是山水相连的兄弟,现在是紧密的一家人,可行政上分开得天长日久后,人心自然而然就分了。

这点周郁倒是理解。

上辈子的某个山城,本属于巴蜀省,但成为直辖市十来年后,大多数年轻人都不太承认自己是巴蜀人,只说自己是山城人了。

虽然巴蜀和山城还是兄弟关系,但又不是一家人了,甚至还会产生利益上的竞争。

唐心游这招简直釜底抽薪,不仅将禹州分尸,还要把三魂七魄都散了。

周郁一下自来了精神,将图纸放下,关切道:“禹州人这么刚,能接受?”

两只眼睛直发光。

曾昀光知道她这才算没事了,摇头道:“当然不能接受了!”

周郁主动蹭向他:“那怎么办?会闹起来吗?这么大的政策变化,应该有其它相应措施吧?不可能马上落实,会一步步来,是不是?”

那是当然。

首先当然是公开水电站恶劣的用工真相,查处赵长洲以及他的公司,此人牵涉沙洲案由,羁押后等待调查结果。

苏丹和葛红巾需要对五任市长失踪和龙山隧道坍塌等案件负责,专案组自然会正本清源地查明一切,因为牵涉的人命不少,估计最终死刑是跑不了了。

其它同案犯,自然有相应的处罚。

然后借着这个案件,将禹州政府内的高层撸一波,趁机抽调中州和永川的官员接手禹州的治安、交通、税收、卫生和财政等等关键部门。

到这里后,禹州内部的权力和利益格局变化,极大可能和莫如磐发生分歧。

自然而然,莫如磐将会承担内外压力,或者会被禹州人指责出卖禹州的利益。

但还没完,因为交通交给中州的官员管理,中禹海高速通车后,过路费有交通局单开账户且中州监管,是不会进入禹州财政的。

如此大的收入看得见却摸不着,一定会激化禹州内部的矛盾。

站队和割裂由此而起。

唐心游趁这机会拉拢一波,分化一波,顺势提出行政区重新划分。

当然,在这之前,还要找些小借口,将乡公所里聚集的大量年轻能力者派去干修路或者通河道的事,免得他们被有心人煽动利用。

如此一来,不消两三年就能完事。

周郁听得叹为观止,唐心游这脑袋瓜简直用对地方了!

但整个过程,莫如磐非常关键。

她能随唐心游摆布?

曾昀光笑道:“她只能这么做,否则——”

一野的大军不是吃素的。

而且,周郁喊的那嗓子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周郁的能力依然是无可替代的,所以没人能不在乎她的意见。

即便他们再刚,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并且去配合。

再说了,只对高层动刀,已经是对普通人影响最小的办法了,真心为百姓考虑的主官就别无他选。

曾昀光又提起最重要的一点,当禹州被分开后,原本的中禹海高速路自然而然成为中海高速路。

也就不存在周郁复建不复建它都不痛快了。

周郁的隐秘心思被抹平,放心了,捧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几天的闷气急坏了大家,曾昀光是被故意叫回来的。

他风尘仆仆,衣服裤子上都带着灰呢!

这个情,她是领的。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周郁决定将跨河谷大桥的复建方案定下来。

但人要脸,不好意思主动提。

曾昀光看出来了,将图纸打开,摊在她面前,故意道:“这个桥吧,我这几天有空就在想,那段长七百米,重达千吨的桥面,确实不好处理。”

跌落几百米的河谷,早不知碎成多少片,再加上三十年的流水冲刷,还能剩多少?

就算找到大部分的碎片,又得耗费多少精力来拼镶修复?

这工作量,比修复三个三医院都要浩大,何必呢?

周郁一听,立刻如同找到知音一边。

她指着主桥的横断面图和纵断面图:“主桥的基底全是钢架支撑,只有路面铺装部分才有水泥沥青等等。咱们换一个方向思考,与其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找老桥面,再消耗我不知道多少精神力去拼镶起来,不如修新的。”

曾昀光假意不知她趁众人不在的时候偷偷看图纸了,一手揽着她腰,一手去撑图纸,若有所思道:“残桥部分由你来修复更新,而我则利用金属控制能力,按照钢架支撑的方式制造和组装缺失的那七百米基底,组装好后和旧有桥基底连接一起,再对这一段重新铺装水泥路面。”

水电站的工地上,有大量未使用完的河沙、碎石和水泥,正巧用得上!

周郁用力拍他胳膊:“我就是这个意思!”

曾昀光点头:“我觉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