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抱希望往往会等来意外的惊喜,眼下乾陵悦便是这样的心情,原以为外面破破烂烂,里面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知道一打开门,眼前光景闪了一下她的眼,目光所及皆是金光闪闪,房内摆设器物都镀了一层金,紫金檀木的茶桌散发着幽香,光泽令人目眩神迷。

这与外头的破烂形成鲜明对比,主仆二人呆呆望着,一时都没能回神。

“二位客观,不满意吗?”见他们总不说话,小二小心地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不满意,这都不满意,那她也未免太娇贵了。乾陵悦正要笑着回答,忽而想到房费会否极为昂贵,担心他坐地起价,忙多问了一句,“那住一晚是……”

“一两银子。”小二乐呵呵地回答,见她犹疑,解释着,“这可是周边最便宜的地儿了,还免费送您两顿饭。”

她连连摇头,拿了钥匙,随手打赏小二一锭碎银,小二满脸笑容地小跑下楼。

绿竹立刻顺手关上门,插上门闩,背着行李急匆匆放到床上,又返回来凑到乾陵悦耳边低声道,“他不是在坑我们吧?”

“坑我们,我们就跑。”她淡定闲适,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锋利的角角落落竟然都用绒布包好,崭新的水盆毛巾带着原材料该有的味道。

随处可见的新鲜地花草,软榻上绒毛厚密毫无塌陷痕迹的软垫,所过之处皆诠释这两个字——崭新。

与其说这是客栈房间,不如说是刚建出来的展示品,一路上过来,人烟稀少,但也不至于全无人烟,这客栈到底什么蹊跷。

一两银子,住得上这样的地方,掌柜岂不是要十好几年才能赚回本钱来。

闷在房间无事,又心存疑虑,左想右想不对劲的人起身要开门出去转转,绿竹急忙按住她的手,轻声道,“万一是坏人,您出去打量不就让他察觉了吗?”

乾陵悦偏头看着她,仔细一想似乎也有点道理,便往后退一步,抿唇思考。

未求证前,她可不敢放心住在这里。

“诶?!”绿竹忽然握拳一捶自己手心,神神秘秘地与她咬耳朵,“会不会真的是王爷提前来帮您打理的?”

“此话怎讲?”她心头一跳,强作镇定地追问。

“这客栈的破旧我们有目共睹,可想而知,原本的房间说不定下雨又刮风,王爷担心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就亲自过来帮您打点,让您住得舒适些。”分析得头头是道。

乾陵悦无意识地跟着点点头,竟然有些信服,信服下还有一丝疑虑,“可万一是你乱猜的呢?”

“本来就是奴婢乱猜的啊。”绿竹眨眨眼,颇有些无辜。

她这一巴掌就差落在她后脑勺上了,以前见这丫鬟挺机灵的,今天怎么回事,说话欠欠儿的,怕是太久没挨打了。

绿竹奇迹地领会到她一瞬间的闪念,瑟缩下脖子,拉开距离,“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

“若是猜错了,我们怕不能活着走出去。”她吓唬胆小的丫鬟,盯着她,看她还能不能如此轻描淡写。

小丫鬟脸色一变,立刻靠近她一些,迟疑着,“应该不会吧?”

“你试试?反正我不介意。”她耸耸肩,饶有趣味地等着她的回应。

话音刚落,绿竹直接挽住她的手,恨不能贴在她的身上做一个人形挂件,瑟瑟发抖,良久才小声道,“那我们去证实一下。”

“方法?”她挑眉追问。

“看看其他房间是不是这样,如果是的话就说明不是王爷特意安排的。”恐惧迫使她飞速转动大脑,给出的答案倒还不错。

“可行。”乾陵悦点点头,表示肯定。

打定主意的两人悄悄打开门,探头观察了下外头来往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整理好心情后,尽可能自然地走出来,与小二打过招呼,在二楼转了一圈,其他房间也很配合地开着门,匆匆瞄了一眼回来后,一人一边迅速关上。

“我觉得好像都是一样的,你觉得呢?”乾陵悦低声问着。

“奴婢也觉着都一样。”

纵然只是匆匆一面,但还是大概看清了,与她们房间俨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乾陵悦脸垮下来,还不如不知道,心情反而变差了。

这项天礼是彻底把她丢在这里了,还说什么共进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对,还是想想这客栈到底怎么回事吧。

她强行拉回思绪,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各个角落,眼尖地看到床边有一处异常的凸起。

走过去蹲下检查,拨开来,里面是腐烂了的木板,她一惊,稍稍拉开一些,腐烂霉菌扩散地越来越大,直到她拉出小半个地板。

全是腐朽的木头,她稍一动作,仿佛还能听到“咯吱”声,比起害怕房屋倒塌,她更惶恐掌柜做着表面文章的目的。

脑内不合时宜地涌现当初无聊看到的各种人肉包子的电影,艺术来源于生活,搞不好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

越想越不安,乾陵悦阻止绿竹正在收拾的动作,“先等下。”

万一这里不能住,还是尽早离开。

然而离开又能去哪里,方圆百里杳无人烟,出去只能露宿街头,保不齐遇到野兽强盗,和住在客栈的最坏结果也没差多少。

思忖片刻,她做出决定,“晚上我们轮流值班,要是有异样,你就立刻叫醒我。”

说着摸了摸二当家给她的指环,聊胜于无吧,好歹她还有匕首。

“叩叩叩”敲门声不疾不徐,紧接着响起小二讨好的声音,“二位客观,该吃晚饭了。”

她们立刻盖好地毯,乾陵悦镇定回道,“马上。”

等绿竹处理好后才同她一起下楼。

也许是错觉,她们下楼的时候屋内人的视线同时看过去,之后又默契四散开来,仿若无事发生,她更加心惊胆战,眼前冒着香气的菜肴也失了魅力。

“王……姐姐,真的要吃吗?”绿竹比她更机警,坐下的瞬间低声问道。

“……”她以沉默回答,吃当然要吃,不然这些人会察觉到她们的异样,但不能吃多。

两人克制地吃了一点,心道还好带了干粮,等下可以补充填肚子。

用餐很快,半刻钟都没有,主仆二人默契地放下筷子,而桌上的菜还大半未动,蹦跳着过来收拾碗筷的小二一看怔住,脸也跟着垮了下来,“二位不饿吗?”

“不饿,来时吃饱了。”乾陵悦抿起官方微笑,看上去诚恳真挚。

小二无从挑错,只好收了盘子离开,去后厨时碰上询问的掌柜,两人低声咬耳朵, 时不时地看向她们这边。

绿竹立刻往乾陵悦身边靠了靠,俨然把她当做自己的保护神。

“无事,他们应该不敢在这里动手。”好歹还有其他客人,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

但这话只是安慰绿竹,她此刻心跳如擂鼓,一点都不能安静。

两人佯作说说笑笑地上楼,晚些时候小二再度敲开门,递出一大盘水果,“您二位晚上似乎吃得少,掌柜担心你们饿着,特意命我送来水果。”

乾陵悦仍然是那副笑意接下,告别小二后将水果搁在桌上发呆。

这是最后的晚餐吗?客栈破成这样没有钱修,净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企图?难道这个年代就已经有器官买卖了吗?

她惊恐地坐直身子,随后又猛烈地摇摇头,不会的,连验尸在旁人眼中都是大逆不道,更何况是换器官。

不过也不能排除有人练邪功,需要食人心脏之类的……

陷入无限畅想的人脸色铁青,猛地起身,迅速收拾好东西背上,坚定地对绿竹道,“我们走。”

“姐姐,外头已经黑了。”绿竹讶然高呼,被她瞪了一眼后又压低声音,“这时候出去,外面更危险吧。”

屋内屋外都是未知的危险,但屋内这危险不知何时到来,屋外的危险,只要熬过这一两个时辰便不会再有。

她当然会选择屋外,可以先发制人。

绿竹只是一个小丫鬟,见她意志坚定,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便老老实实地背上行李,跟着她往外走。

“吱呀——”深夜时分,无人走动的走廊里开门声格外突兀,连开门本人都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停住动作,从一人宽的缝隙里挤出来。

乾陵悦四下张望着,忽而猫着腰前进,绿竹有样学样,跟着她往前摸,终于到楼梯口,她探头看了一眼,确认掌柜不在后飞速下楼,同时还注意脚步声的轻重,着实为难她。

总算悄无声息地溜出客栈,外头黑漆漆的天给了她们无形的压力,一瞬间她们俩同时往后转了一下,又强忍着转回去。

“我们找一个大石头。”这样比较有安全感,后半句她没有说,避免显得她没有底气且很不专业。

全然信任她的绿竹呆呆点头,跟着她在夜色中摸索前进,又不敢离客栈太远,找了一会儿,如愿找到一个人长的石头,将包裹垫在地上,利落坐上去,往石头一靠,“就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