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她不放心地又问一遍,“你真的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吗?”

“我不介意证明一下。”他眼神一暗,抬手压在她的肩上,施以压力,让她感受自己浑厚的内力。

乾陵悦被捏得龇牙咧嘴,另一只手拍苍蝇似的忙把他的手拍下去,活动了下肩膀,瞥他一眼,嘲讽着,“难怪你没有小娘子。”

“我到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二当家不甘心地冲着她的背影喊。

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远远候着的绿竹颠颠地跟在她身后,笑嘻嘻地,“二当家真是个呆瓜,他以后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该怎么办啊。”

“项畏不也是个呆瓜?”她有心撮合两人,最好在她离开前办了婚事,这样她也走得安心。

绿竹脸一红,大声为他辩解,“他才不是,他还知道送我花儿。”

“什么花。”

“……野菊花。”

“看吧,王爷都是那个样子,能教出什么属下来。”乾陵悦并不意外,摇摇头,对这个时代的男性丧失信心。

绿竹却不是很赞同,“王爷对您这么好,可浪漫了。”

“比如说?”

“清池鸳鸯浴!”

“我们都死了一回。”

“周年宴!”

“和他生了嫌隙。”

“登山祈福。”

“王爷受重伤。”

绿竹的话被堵回去,她气呼呼地半晌没开口,不甘心地嘟囔,“至少王爷有这份心思,以前王爷心中只有政务,不管榕妃如何撒娇都没有结果。”

“嗯。”她语气平淡,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妃,您是不是对王爷有什么误会啊?”察觉到她的不开心,绿竹小心翼翼问道。

她否定,“没有。”

不是对他有误会,只是单纯不相信人性和承诺。

她本来还打算去相国府一趟,但想到家宴在即,夫人必然会应邀,到时再见也是一样的。

当天回去依然没见到王爷,倒是难得在主殿用膳,一众侧妃落座,王爷的左手是乾陵悦,右手则换成司空长婵。

坐在司空长婵身侧的柳榕暗暗咬牙,十分愤然。

乾陵悦权当没瞧见,安静地吃饭。

“王爷,近日您操劳了,这是臣妾特意让厨房做的鸡汤,您补补身子。”尽管隔着一个人,却丝毫不影响柳榕献媚,拿着长勺给他舀了满满一勺。

“榕妃有心。”项天礼眉眼未动,往嘴里喂了一口,微末地蹙眉。

旁观的乾陵悦无奈地摇头,这鸡汤纵然大补,却腻人,项天礼劳累一天,身体自然也疲惫,太过油腻反而增加肠胃负担。

那边柳榕还在劝他多喝点,眼见着他脸色越绷越紧,看不下去的乾陵悦刚要伸手端开那碗汤,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抢先一步,“王爷,还是吃点清淡食物。”

说着为他夹了一筷子青菜,项天礼来者不拒,一口吃下,脸色好了很多。

乾陵悦讪讪收回手,低头吃饭。

碗里忽然多了青菜,她抬头,项天礼正淡定地收回筷子,仿若无事发生。

她心里不合时宜地一甜,却很嘴硬,“我的肠胃好的很。”

“怕你作坏了。”他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听不出关心。

诸位侧妃面面相觑,眼中皆是满满的惊异。

王爷对妃子从来不会差别对待,更别提主动嘘寒问暖。

可她们看王爷说完关怀之语并无任何不适,都垂头没有多说话。

唯有司空长婵做出一副艳羡的模样,“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不知还能不能分一些深情给我们呢。”

“不能。”项天礼斩钉截铁。

饭桌上鸦雀无声。侧妃们不约而同地放慢动作。

当事人之一的乾陵悦缓慢嚼着菜,鹿眼滴溜转一圈,吞下后凑到他耳边,“王爷,您是有求于我吗?”

“不是。”对她也是冷冷淡淡,好像没什么不同。

她几乎怀疑换个人坐在他边上也是同样的待遇。

“哦。”她坐直身体,继续吃饭。

两个当事人没有格外的对话,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插嘴打岔,只是吃饭的头埋得更低。

只有心脏比较强大的司空长婵在活跃饭桌气氛,“王爷果然风趣幽默。”

风趣幽默。没一个字和他挨得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乾陵悦只想抱拳说一声佩服。

项天礼掀起眼皮看了右手边一眼,又默默垂头。

率先吃完,乾陵悦放下碗筷,在侧妃一众恭维声中笑笑离席,在门口踱步一会儿,项天礼后脚跟着出来。

“你今日去了东城外?”他冷不丁开口,毫无波澜,听不出质问还是询问。

“嗯。”她毫不扭捏地承认。

“我以为上次过后你会消停一些。”他的语气平淡。

她忽然摸不清他的想法。

“本来是打算消停一下。”她诚恳回答。

项天礼低头看她,她的眼睫很长,黑而密,缝隙之间偶尔窥见她褐色的瞳孔,在夕阳的映照下透出绝美的光晕。

不知道好看的是她的眼睛,还是她这个人。

“因为司空长婵?”他并非傻子,很多事前后联系起来便能猜得七七八八。

她骤然抬头与他对视,“因为她,也不是因为她。”

导火索只有一根,但爆炸桶里可以装各种炸药。

“你不信任本王。”良久,他笃定道。

“嗯,我不信任你。”她知道自己的话或许很伤人,但比遮遮掩掩的安慰好很多。

更何况,项天礼并非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受伤的人。

他眼中飞快闪过难过,又掩饰在深潭一般的眼底。

“那很难办。”信任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建立的,他平静地回答,目光在她长睫上又转了一圈,想拉开,片刻后又拉回来,“给我足够的时间,你才能知道。”

乾陵悦心猛地一跳,他的话似乎含深意。

莫不是知道了她的打算。

不可能。

“时间永远是不足够的。”她垂下眼睑,遮住星辰般的眸子,低落道。

“但时间是永恒的。”司空长婵的声音陡然插进来,两人同时往后看向她,她眯着眼笑得很温柔。

触到两人视线,她不好意思地解释,“臣妾见王爷与王妃似乎在讨论什么,心生好奇。”

“嗯。”项天礼颔首,负手站立,没有离开。

乾陵悦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于公于私都不想给他们相处的时间,于是坚定地站在原地,“看来长婵也善于思考。”

“臣妾只是喜欢天马行空地乱想罢了。”她浅浅一笑,目光却灼灼落在项天礼的身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王爷如何看待?”

项天礼看向乾陵悦,“当为。”

简洁明了的两个字,她不知为何他要盯着自己。

司空长婵追问,“看来王爷的确有这样的境遇?”

“对。”他的眼神还落在乾陵悦脸上,几乎全程无视发问的人。

被盯的人往后缩缩脖子,莫名背脊一股凉意。

“难道和王妃有关?”长婵话锋一转。

“没有。”又得到男人的否定。

乾陵悦,……

他的眼睛是没地方放吗?

“原来如此。”长婵妃仍然笑意满满,款款走到他身边,主动邀请,“明日臣妾想出府走走,王爷可有时间?”

项天礼终于转头看着她,面色平静地拒绝,“后日便是为长公主准备的家宴,恐怕没时间。”

“那王妃陪我出去走走?”她的目光瞬间转到发呆的人身上。

她眼神一闪,不想出门,“我最近很乏。”

“老是拒绝我,真让人伤心。”司空长婵软着语气,嘴巴撅起,似乎在撒娇。

“中秋后陪你。”乾陵悦唯一思索,主动许诺,偏又瞧了项天礼一眼。

她的想法十分复杂。

既不希望项天礼追问,又不愿意他不追问。

连二当家都能从她简单的话里有所怀疑,上次她和项天礼说得几乎挑明,没道理他没有怀疑。

“行。”她点头,扬起一抹灿然笑意。

乾陵悦与项天礼对视,前者率先开口,“那我就先回去了。”

后者望着她果断的背影,张口想说点什么,又没能出声。

晚上,他照例处理还剩一点的公务,项畏沉默地守在边上。

项天礼看完一篇后迟迟没有合上,久到引起侍卫的注意。

“王爷?”

“你昨日说女人都喜欢被特殊优待。”他缓缓开口,十分认真。

“……是?”昨天两人偶尔提起关于女人的话题,他就顺嘴说了一句。

项天礼无意识地晃了晃自己的毛笔,“可我今日……”

“什么?”后面他说的太小声,他没听太清。

王爷大手一摆,“无妨。”

绿竹特意叮嘱过他,一定要关注王爷的情感动向,他当然不敢怠慢,斗胆追问,“可是与王妃有关?”

他缓缓点头。

项畏福至心灵,难怪晚膳时王爷会一反常态区别对待王妃与其他妃子。

“我觉得王妃并非毫无感触。”因着武功在身,纵然不想听,他们的对话也隐约传到他耳朵里。

“此话怎讲?”

“当局者迷,王妃和您说那么多,不过是为了引起您的注意。”经过绿竹的点拨,他现在已经能够充分领会言外之意。

项天礼点点头,眼神深沉地盯着面前的案卷,回想晚间的对话,脑子里只有“我不信任你”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