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算说幼青是玉拂道君的儿子,她都会点头说果真是啊,长得当真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宝瑟再表忠心:“公主突然故去,可惜咱们魔族和仙门的一桩好事,不如奴婢现在就回去,如果玉拂道君真带带奴去了迦南云门,奴一定努力促成两族感情相处更上一层楼。”

魔使似乎颇感兴趣,“你愿意去迦南云门?”

赵宝瑟:“当然愿意,迦南云门位置好,空气好,人也好。况且为了魔族,这是我应做的。当然,大人要是觉得只有我不够,还可以多配两个人。对了,我觉得今天服侍我梳妆那个小侍女就不错,人漂亮,又有气质,玉拂道君肯定喜欢,他就喜欢那种雅致高冷有气质的。”

魔使忽然不说话了。

说多了?

赵宝瑟顿住,心提了起来。

难道是听了她的话,觉得她从头到尾和雅致高冷有气质沾不上边,开始想换人了?

好在魔使也没再说什么。他一挥手,地上昏迷的两个大男人砰的一声落在了床~上。远远看去,肢体纠缠,薄纱垂下,倒颇有那么点香艳。

他转身向外走去,赵宝瑟立马亦步亦趋跟上。

离得近了,她敏锐觉出一丝异样。

这魔使的呼吸吐纳节奏不对,细细体察。

一会急,一会慢,一会又急又慢。

修行者来说,通常讲究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三花落则人亡。

五气朝元是指内丹修行者精气生尅制化,寻常修行循呼吸并丹田呼吸吐纳缓缓运转,但若是受伤,则会影响丹田呼吸,导致吐纳节奏变化。

所以说……这人受伤了。

刚刚走了一半,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略尖的声音:“人呢。”一听这声调和口气,就知道是个麻烦的主。

果不其然。

赵宝瑟略抬头一看,便看见一个身穿绀青色软裘的白面男子站在门口,微昂着头左右看,一边发威:“一个一个都死哪里去了?”

他叫完看到了魔使和后面的赵宝瑟,立刻一指他俩。

“你俩,过来。”

那魔使不动,伸手扶了扶面具,赵宝瑟压低了声音:“大哥,咱们怎么办。”

“怎么,还叫不动你了?”白面男人鼻子哼了一声,“哪里的?便是你们门主雒巍峨见到本总管也不敢如此怠慢。把所有人叫出来。我要搜殿。”

一个下属有些迟疑:“总管大人,这……不太好吧。”

“怎么?难道我还怕他一个雒巍峨不成?”白脸总管转头看那魔使,“我看这俩人的嫌疑就不小,先从他俩开始!”

赵宝瑟见事不好悄悄向后,刚退了两步,便看见指甲开始发黑,是将死征兆,跑不得。她立刻站定靠近了魔使,指甲上的霉运瘢又消失了。

看来要活命,还得跟着这魔使才行。

赵宝瑟立刻再向狗腿子跨了一大步。

僵持之中,大厅上方忽传来一声车辙般的鸟叫声,鸟啸之后,殷红的血落了数滴,腥味冲淡了殿内的胭脂香,刹那五彩华光微动,下一秒,一辆华丽精致的车辇凭空出现在宽阔的大厅半空,九头鬼车昂首低啸。

伴随啸声,车辇中缓缓飘逸出五彩的琉璃光芒,如瀑布一般倾斜而下,瞬间蔓延至了整个府邸。

与此同时,赵宝瑟只觉身旁灵气忽然一涌,她转头,是那魔使掐了个诀将她的气息尽数屏蔽。

白脸总管剩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惊喜交加跪在了地上,眼里冒光,口中呐呐:“啊,是尊主!”

竟是魔尊到了。

殿内所有的清音铃尽数响起,于万魔跪拜中,半空车辇那翡翠珠帘的云纱后面传出一个好听的少年声音,低且空灵:“怎么回事?”

白脸总管膝行两步,接话:“尊主,属下有事向您禀告。”

赵宝瑟老老实实垂头半跪在地上。

白脸总管一开口开始告状,熟门熟路搬弄是非:“尊主,不知道雒门主是否禀告您,幼青公主……她没了,唉,公主走得好惨。”

魔尊:“没了?”

“今日在城中,幼青公主的尸体被发现在莲花巷中,一剑封喉。昨夜和她私下成婚的玉拂道君有重大嫌疑。”白脸总管侧头看了一眼赶来的雒门主,撇嘴道,“雒门主竟随便让几个魔役收尸了事,还是属下下令封闭了全部城门,只准进不准出,然后全城搜捕。尊主放心,若是伤了幼青公主的人,身上必定留有她的神识气息,逃不掉的。”

雒门主反驳:“嫌疑?幼青公主身上的剑伤并无南迦云门的气息。你要我凭着这个让我们的人去和那位大宗师拼命?况且现一缕缥缈的神识,大海捞针,不知道蓝总管打算要怎么搜查?是预备将整个媵城从头到尾找过来,将里面的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吗?”

他最后一句话加重语气,意有所指。

白脸总管哼:“得了吧,你不就是嫉妒之前幼青公主得尊主欢心吗?眼下趁她死将她的人清洗一空,听说你还将她侍女也捉来此处接客?”

忽然被点名的赵宝瑟顿时一僵,她再挪过去,再靠近魔使一点,乖乖躲在法结中。

雒门主面色难看:“总管,说话可是要负责的。”

白脸总管微昂下巴:“尊主最知道的,我从不说谎。你若不心虚,为何我借御兽宗门一条狗来用用,如此推三阻四?我前来搜这影殿,也心虚不肯应允?”

雒门主神色微变,不答反向魔尊叫了一声:“尊主。”

白脸总管顿时有些着恼,这厮好不要脸,答不上来他的质问,便学着他向魔尊撒娇。

不要脸。

蓝总管便也委屈喊了一声:“尊主!”

魔尊:“好了。”

白脸总管有些愤愤到底忍住了,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雒门主。雒门主毫不示弱回看了他一眼,脸上的黑色面具更黑了。

对于这样的纠葛赵宝瑟见怪不怪。修行本就不易,同一个山门也是如此,总的大饼和灵气就那么多,你要是多一点,势必其他人会少点。

特别是在近百年灵气枯竭衰落后,灵石如此稀少珍贵,谁不想独占鳌头?

谁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为了得到更精进的修为,早悟大道飞升,便是修真本门也会有数不清的明争暗斗,暗潮汹涌。

而魔族少了诸多的束缚,向来更加直接,搞自己人是一套又一套。

这两位已算是文明克制了。

赵宝瑟半跪得久了,腿有些发麻,腰和脖子有点痛。

好在手腕上的灵珠自发将温润的灵气透过肌理送入筋脉,她垂眸在体内追着那一小丝灵气,将它们从虎口掌心驱逐,沿着外关曲池一路缓缓向上,渐渐靠近百会灵台滋养神识。

她心里对这啰啰嗦嗦的总管骂了又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魔尊亲近,要这么多人跪着听他在那显摆拖延时间。

越急,这白脸总管越发啰嗦:“我看尊主对她们就是太纵容了,惯得这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幼青平时任性些也就罢了,身为镇城公主,却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因为她的私欲,导致两派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变得糟糕,她死有余辜。”

雒门主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车辇中魔尊倦倦:“我困了。”

白脸总管立马来劲了,使唤雒巍峨:“你,去找个姑娘来。”

这姑娘自然不能是一般的姑娘。需要是童女。魔尊入眠都要少女助兴,这是魔族中几乎公开的秘密。但花楼姑娘多,童女却没有。

雒门主忍了白脸总管的狐假虎威,他转头环顾一圈,看见赵宝瑟之前的房间,上面的试炼石仍然是淡淡的白光,他顿时神色一松,便向旁边的人一努嘴。

几个魔使缓步走过来。

赵宝瑟心头一紧,呼吸猝然一紧,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嗝。

糟糕。

魔尊遗留在大殿的残留光晕陡然强光骤起。

鬼车低鸣一声,车辇翡翠前帘自行分开,蓝光平地而起。

那位传闻向来不喜见人的魔尊在众目之下缓步从车辇中走了出来……

被发现了!

第13章 小狸奴五  宠坏

长身玉立之间,一头齐脚踝的长发,乌黑如墨,光泽莹润,接着是一张苍白而绝美的脸,眼睫极长,眸色是深棕色,额上点了一枚赤金色的螺纹花印,一身月白交错紫袍,交领袖口是同样精致的螺纹暗纹。

魔尊原身是妖兽。

灵兽或妖幻化成~人仍然可以凭借心情保留一点原身的烙印。

而这位如今炙手可热的魔尊保留的便是它额角那枚独角烙印。

赵宝瑟看得真切,一时有些口干舌燥。

怎么是他?

那双曾经澄澈简单的眼眸转过头来,明明知道现在看不见她,赵宝瑟仍然浑身一麻。

今日真是过河碰上摆渡的--巧极了。

一个两个三个,前世的旧人你方唱罢我登场,真是有怨报怨。

这个魔尊,竟然是她……以前的灵兽,独角龙兽白疏。

地上那白脸总管和其他一应人看见魔尊现身,全数伏地。

寻常时候,魔尊便是偶尔临驾,除了他感兴趣的,也几乎不干涉俗务。

而现在,他不但出了车辇,而且还站到了地上,白脸总管只恨自己没有先脱下衣服将地好好擦一遍,竟然让魔尊踩在这样的污浊之地上。

魔尊赤足走上大厅,但地上的灰却从不曾落在他足尖。衣袂如云,墨发轻动。

明明是魔,却如同谪仙。

魔尊在赵宝瑟前面停下了。

隔着这么薄薄一层法结,赵宝瑟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强烈的注视。

这种注视,在赵宝瑟第一次见魔尊时曾有过,那时候,他是荒废秘境最后一只矔疏。

那天,她费了大半力气救了它,这只还未幻化人形的矔疏是一匹皎洁的独角小白兽,看起来像龙,又像马,马鬃漆黑如墨,长长垂下来,一直到脚踝,像少女的长发。

美丽的让人心折。

她那时累得要死,困得要死,秘境里又联系不上其他人,还要拖着另一个昏死的封回。

天知道她是怎么走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