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喝过那么多酒了,宋于在第二天爬起来时头痛欲裂。她使劲儿的揉着眉心。以往都是能缓解疼痛的,但今天一点儿用也没有,她这下下了床,去药箱里找了止痛药吃下。

待到吃了药,找手机看时间时她才想起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明明才刚爬起来,她却莫名的累得厉害,重新倒回了床上。

本是倦极的,但已经清醒了,再倒回去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整个人是浑浑噩噩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外边儿有砰砰砰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她原本是不想去搭理的,但外面的人十分有毅力,敲门声一直持续着,直吵得人头疼。

宋于这下只得爬了起来,一身邋遢的去开门。她在这儿没有认识的人,本以为外边儿敲门的人是唐续,但打开门,才发现并不是唐续,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宋于还未开口说话,那陌生女子就微笑着客客气气的说道:“宋小姐你好,孔小姐到唐先生这边来打算给他做点儿吃的,刚才才发现家里没盐了,让我到您这儿来借点儿盐。”

宋于的脑子里还是重重的,经她那么一说,才发现对面唐续的门是打开的。而轮椅上的孔繁正在客厅里,朝着她这边微微笑。有食物的香味儿正从对面的屋子里飘散出来。

一段时间没见,她仍旧是众星捧月,除了司机外带上来的人就有三个。

比起她来,宋于一身乱糟糟的显然邋遢到了极点。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来,说了句稍等,然后很快进了厨房,将盐拿了出来。

孔繁的人伸手接过了盐来,微微笑笑,仍旧客气的说道:“抱歉打扰您了宋小姐,待会儿用完我就给您送过来。”

她哪里是过来借盐的,分明是来宣告主权的。不过是一包盐而已,楼下的超市随时都能买得到,哪里用得着那么大费周折不折不休的来她这儿来借。

“不用,我家里买有多的。”宋于说了那么一句,朝着人点点头,然后伸手关了门。

她一时站着没有动,隔了片刻这才去洗漱。

宋于洗漱完毕,胃里隐隐的发疼,她没去厨房弄东西吃,而是走到了阳台上站着看着外边儿。

对面不知道在干什么,时不时的有声音隔着门传过来。宋于怔怔的站了会儿,然后出了门。

她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的,在小区外站了会儿,然后往公交车站走去。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有好几家人,大概是要带着孩子出去玩儿。宋于在此刻突然无比的想去宋宅。

她上了车。

于安河很少到宋宅来,这边常常都只有一人在这边守宅子。只有他过来时,才会兴师动众的带着人过来。

在这儿守宅子的仍旧是老花匠,宋于到了门口,却并没有摁门铃,就在外边儿站着。

天色灰蒙蒙的,仿佛随时都会有雨滴落下来。

宋于在门口没站多久,花匠就出来了。看见她他有些惊讶,快步的走过来打开了大门,问道:“宋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宋于微微笑笑,和他打了招呼,这才说道:“路过,过来看看。”

花匠这下点点头,大抵是以为她是过来找于安河的,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于先生最近都没听说要过来。”

这儿虽是没有人住,但于安河每次过来,都会有人先过来布置一番。很少很少会有不打招呼直接过来的时候。

宋于的脸上仍旧带着微笑,说道:“我不是过来找于先生的。”稍稍的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就很久没有过来了,想来看看。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她的脸上虽是带着微笑,带眉宇之间却是难掩的寥落。花匠微笑着应了一句好,回他住的屋子里去了。

宋于在原地站着,过了好会儿才一步步的走往屋檐底下。

院子里郁郁葱葱的,因为长期没有人住的缘故,多了几分的冷清。

正屋虽是没有锁门,但宋于并未进去。在屋檐底下站了会儿,然后绕从了后边儿慢慢的走往了后院。

后院同样是安安静静的,她走到了一旁的石梯上,坐了下来。

这儿的每个角落她都是熟悉且留恋的,她的目光一寸寸的掠过,鼻子忍不住的酸涩了起来,她闭上了眼,将头靠在了一旁的石柱上。

她的脑子里茫茫然的,久久的无法平复下来。她到现在才发现,她的生活完全是乱糟糟的。这几年的时间里,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这样的认知让她疲倦不已,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长时间没有进食,胃里隐隐的作痛着,她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一个点儿。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脚步声响了起来。她回过神来,起身站了起来。

过来的是老花匠,他的脸上带着微笑,见着宋于就说道:“已经中午了,宋小姐还没有吃东西吧?我从巷口买了咸粥过来,宋小姐也过来尝尝。”

巷口的咸粥是开了许多年的,种类很多。店没有正经的名字,匾额上就只有咸粥铺三个字。

以前张妈在时总是隔那么久就会买来吃一次,宋于已经许久都没有吃过了。

宋于原本是要拒绝的,但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微笑着应了一句好。

粥和小菜都是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的,走近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儿。

宋于在这儿吃了一大碗粥,并没有急着离开。下午的时间就呆在宅子里,帮着打理起了花花草草来。

花匠的年纪大了,处理起高高的枝丫来有些费力。宋于主动的将这活儿揽了过来,将枝丫修整得整整齐齐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出了一身的薄汗。待到给花花草草浇水时,老花匠突然开口问道:“宋小姐是工作不太顺利吗?”

宋于的脸上虽是一直都是带着微笑的,但眉头一直都未舒展开过。

宋于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话,不由得一愣。随即别开了视线,微微笑笑,说道:“没有,都挺好的。”

她这么说老花匠并未再接着问,说起了其他的事儿来。

宋于是傍晚才离开宋宅的,回去孔繁早已经离开。对面的门是关上的。

宋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来,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疲惫感在这时候又升起,她一动不动的靠在门上。过了几分钟,这才打开灯往里边儿走。

她没有弄东西吃,去拿了酒出来,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之后喝了起来。

虽是空腹喝酒,但她却一直都没有醉。到了十二点爬了起来,打开电脑写了辞职信,然后发送到主编的邮箱。

做完这一切,她倒头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于第二天没有去上班,关了手机在家里睡了个昏天暗地。彭曦过来时她才刚爬起来没多久,正在整理东西。

彭曦过来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家里没有买菜,她看了看时间,笑着说道:“家里没吃的,我们到外面……”

她的话还未说完彭曦就进来了,将包丢在一旁,说道:“懒得再走了,叫外卖吧。”

宋于没有反对,应了一声好。去冰箱里给彭曦拿了一瓶冰饮料。

一旁放着几个收纳箱,东西叠得整整齐齐的。彭曦看了一眼之后说道:“在整理东西?”

宋于嗯了一声,问道:“想吃什么?”

她边说着边去找手机,准备叫外卖。

彭曦打开了饮料喝了起来,说道:“你看着办,吃什么都行。”

宋于点点头,叫了外卖。

待到将手机放下,才发现彭曦在看着她。宋于笑笑,刚要开口说话,彭曦就低低的说道:“怎么突然想到要辞职?”

她会问这问题是宋于预料之中的。饶是这样,她的身体仍是僵了僵,隔了会儿淡淡的笑笑,低下了头,说道:“没怎么,就突然觉得有点儿累了。”

彭曦这下没有说话,过了十几秒那么久,才说道:“是因为这次的事儿吗?”

宋于这下没有回答,目光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很快回过神来,没有否认,淡淡的笑笑,说道:“以前是怀着豪情壮志的,总以为自己能做许多许多的事。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可以揭露一切的黑暗……”

而现实却是残酷的,明明黑暗就在眼前,她却无力揭开,只能眼睁睁毫无办法的看着。

她说着说着的就沉默了下来。

彭曦也未说话,屋子里一时安静极了,隔了会儿彭曦才开口说道:“阿于,这不怪你……无论是谁,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于给打断,她闭了闭眼,轻轻的说道:“学姐,我只是累,想休息一段时间。”

她很快睁开眼来,笑笑,故作轻松的说道:“已经很久没有好哈的休息过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出去走走。”

彭曦很快也打起了精神来,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也好。记得遇到美景时随时拍下和我分享。”

宋于笑了起来,点点头应了好。

两人都刻意的回避,谁也没有再说起这事儿来。晚些时候门被敲响,大概是送外卖的过来了。

宋于本是要去开门的,但彭曦先一步站了起来,说道:“我去,饿死了,你去厨房拿碗筷过来。”

宋于应了好,直接往厨房里去了。

待到她拿了碗筷出来,彭曦已经关上门拎着外卖过来了。她边走边说道:“可饿死我了,今天中午就只吃了一面包。有酒吗?”

宋于应了一声有,然后又去拿了酒出来。

彭曦是半点儿也不客气的,边吃着东西边喝起了酒来。虽是都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气氛仍是有些低迷的。

东西没吃多少两人就已喝了好些酒。彭曦带着醉意的看向了宋于,突然开口说道:“刚我拿外卖时看到唐续了。”

宋于的身体微微的僵了僵,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又喝起了酒来。

彭曦脸上的神色复杂,想说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也端起了杯子喝起了酒来。

两人今晚的酒喝得有点儿多,待到感觉不能再喝了时彭曦放下了酒杯,看向了宋于,问道:“阿于,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宋于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隔了会儿才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她抬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顿了顿,苦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现在我才发觉,我的生活是一团糟的。”

她在这一刻想起了对面房子里的人来,心脏隐隐的作痛着。她好像,都是随波逐流,甚至从未去整理过。

她并不知道唐续想要做什么,但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她租房子,而他正好住在她的对面。宋于的心里在此刻升起了疲倦来,她什么都不愿意再想,就那么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彭曦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一夜彭曦未回去,两人各想各的事儿,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谁提出去睡觉。就那么坐在客厅的地上。

彭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来。宋于本是想叫醒她的,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叫她,去拿了薄毯盖在她的身上。

屋子里安静极了,怕吵到彭曦她没有在客厅里呆着,去了阳台上,坐在冰凉的地上慢慢的喝起了酒来。直到天明才跌跌撞撞的回了房间,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彭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宋于并不知道,爬起来时已经是十点多了。外边儿下起了雨来,稀里哗啦的。

头绷得紧紧的疼,她去洗了一把冷水脸。然后在胃未疼起来之前热了一杯牛奶喝下。在客厅里站了会儿,出了门。

她并没有打电话,直接去了于宅。

大抵是没想到她会直接过去,于宅里的人看到她很惊讶,随即带着她往里。

雨下得有些大,宋于的伞滴着水。到屋檐底下后自然的有人接了过去,然后请她往里。

大概是天气冷起来于安河的病犯了,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子中药的味儿。她的运气还算好,于安河是在的,并没有出门。

在客厅里坐了没多大会儿,坐在轮椅上的于安河就出来了。

宋于这下站了起来,叫了一声于先生。

于安河示意她坐下,让人上了茶之后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辞职了?”

宋于并不奇怪他知道,点了点头应了句是。她过来是有事儿的,稍稍的顿了顿,开口说道:“于先生,我想暂时把我父母的遗物寄放到宋宅那边。”

她的声音轻轻的。接二连三的麻烦人,她是不太自在的。

她一向都是独立的,轻易的不肯给谁添麻烦。陡然间听到她打算将父母的遗物放到宋宅,于安河不由得微微的怔了怔。

但不过只是一瞬,他就点点头,说道:“晚会儿让阿斐过去。”

宋于没有推辞,说了声谢谢。

于安河这下沉默了下来,隔了会儿看向了她,问道:“有什么打算吗?”

宋于端起了茶杯喝起了茶,说道:“暂时还没有。”稍稍的顿顿,她接着说道:“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去看看宋庭。”

宋庭虽是由她照顾,但她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那么几年了恐怕在一起的时间也没超过二十天。

于安河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什么需要我让人安排。”

宋于应了一声好,然后又说了句谢谢于先生。

于安河的动作很快,晚些时候就安排了人过去给宋于搬东西。她本是要跟着回去的,暗于安河让她就在这边。说不过是小事,让他们过去就行。

宋于的东西都是整理好了的,没有坚持,留在了于宅。

晚上她在于宅留宿,于安河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到了晚上大概是有事,八点多时便出去了。

雨声一直稀里哗啦的,宋于睡不着,找了一本书翻看。她什么都没看进去,翻看了一会儿便将书搁在了一旁,站在窗边看起了雨来。

大抵是见她的灯还亮着,十点多时秦妈给她送了夜宵。并告诉她阿斐他们已经回来了,东西都已经搬到了宋宅那边。让她不用担心,都已妥当的放好。

除了父母的遗物,宋于并没有任何贵重的东西。微微笑笑向秦妈道了谢。

夜宵是酒酿小圆子,宋于慢慢的吃完,没有再熬夜,去洗漱之后就在床上躺了下来。

她第二天早早的就爬了起来,本是打算早早的离开的。但才刚下楼秦妈就微笑着打招呼:“宋小姐早。早餐已经做好,马上就能吃了。”稍稍的顿了顿,不等宋于说话,她又接着说道:“于先生说您今早要早早出门,已经叫司机备了车,吃过早餐就能出发了。”

宋于要早早的离开是并未告诉过任何人的,这下不由得怔了怔,随后微微笑着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