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赵叔叔。”

搞定完,齐澄和老公先撤,赵卓周现民亲自看夫夫俩上了车,走远了,两人笑容还挂着,周现民像是才想起什么,说:“蒋董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哦?这话怎么说?哪方面的?”赵卓明知故问。

两个老狐狸对手。

周现民:“我也不清楚,这不是才问问蒋董的大舅哥嘛。”

“我想想——”赵卓佯装想了一下,缓缓摇头说:“那还真没听说过什么,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

蒋育成快死了,对蒋氏集团而言却是不是什么大事。

周现民从赵卓口里得不到确认消息,也不在意,反正就是个老头子。只是没想到赵卓这人口风还挺紧的。

两人彼此彼此笑了会,各自上车。

赵卓一上车,就接到了妹子赵箐电话,询问股份的事情。

“都给你办妥了。”这股份要是搁在赵箐或者小执手里,难免夫妻离心,还牵扯不断,所以全都放在赵卓名下,不过另起了一份协议,说明百分之二是赵箐的。

“对了,你公公怎么样了?”既然电话打过来了,该问的还是要问。

赵家两老口走的早,赵卓是长兄,按道理是该问问,还要再去医院看看。

电话里赵箐:“不好了,就这几天的事情。”

“那我过去看看吧。”

赵卓说。

vip病房,地方大宽敞,也耐不住人多。蒋育成和原配生了一女三子,三子又各自成家,这会病房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到了,不过都安安静静的守在套间外,隔着玻璃能看到里面。

病床上躺着蒋育成,才一周的时间,精气神被抽干了似得,老态病气,一副行将就木时日不多的样子。旁边单人椅子上坐着原配老太太,一头发白的发丝,梳的整整齐齐,一看年轻时就很讲规矩的人。

另一边是蒋奇峰、赵箐、蒋执。

床上蒋育成病的糊涂,也敢说一些不敢说的了话了,“……是我对不起你妈,我的错,你要恨就恨我。”

来来回回这么一句。

蒋奇峰脸色平平看不出什么,赵箐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这老爷子年轻时出轨骗了蒋奇峰的妈,老了快死了,这会后悔起来了。

赵箐看不上这种出轨的男人,但她一直拿不住丈夫对老爷子什么心态,说恨吧,每年过年大年三十到初一,雷打不动的回去,平时人不去,请的保姆、医护,护理的周道,要什么给什么,提什么要求——这老爷子曾经开口给原配三个儿子求岗位事业。

也是蒋奇峰料理的,原配三个儿子各有公司,曾经还有一位在蒋氏集团干过。

说不恨吧,也没多少父子感情,看不出来。赵箐想到这儿,不由想到自己,蒋奇峰对自己爹有没有感情她看不出来,蒋奇峰对她有没有夫妻感情她也看不出来。

没人能看透蒋奇峰。

“爸,您喝口水,喝口水歇歇。”赵箐端着水杯去喂。

蒋育成说了半天话是口渴,叼着杯子里吸管喝了两口,摆手不要了。浑浊的目光看着蒋奇峰,又看向旁边蒋执,招招手让孙子过来。

蒋执就过去,被爷爷一把手握住了手。

一把骨头,像是老树根。

“小执,小执,咳咳咳,别学爷爷,以后结婚了就好好的,别学爷爷咳咳,孩子多了也麻烦,都是麻烦,找我还债来了……”

蒋执不敢去看他爸脸色,也觉得床上的爷爷可怜,但也可恨。

“爷爷我知道,我结了婚不要孩子。”清时哥和他没法生!

肩膀被打了下。蒋执不用回头就知道他妈打的,嫌他说不要孩子。蒋执没说什么,环境不适合说。

蒋育成咳得厉害,赵箐想端水,蒋奇峰平着一张脸,说:“老太太伺候吧,您不是最讲规矩体面吗,丈夫躺在这儿,端茶送水的,是老太太本分。”

蒋执刚开了个不字音,被母亲拧了下胳膊。

赵箐拍拍儿子胳膊,声音硬着说:“小执跟我出去一趟,给你爷爷订的饭你跑腿去看看好了没。”

蒋奇峰心里有恨有怨,磋磨原配太太,只是以前都是言语刻薄几句,现在疯了,连面上都不顾了——可能蒋育成快死了。

蒋执被他妈拉了出去,有些担忧看老太太。

他小时候不懂事还以为老太太是他奶奶,叫的亲热,但原配太太对他一直不冷不淡的规矩,加上回去就被他妈打了一顿,懵懵懂懂知道他不该这么亲老太太。

还问过大哥,大哥给他捋清了。

蒋执就知道对方没把他当孙子。

大人的世界复杂又虚伪,每年蒋执还要去老宅,端着规矩拜年叫人,所以小时候特别喜欢去大哥家玩,无忧无虑的。

病房外面套间隔着玻璃,里外能看清,蒋执想,他爸再那什么,也不可能对老太太动手吧?套间外老太太儿子媳妇都在。

“你爸再怎么样也不会对老太太动手的。”赵箐哄儿子。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蒋奇峰应该是不会的。

里面护士还在,但也不敢上前,就站在角落等吩咐。

原配老太太拄着拐杖,冬天天一冷,关节就疼,严重的走不下路,慢慢的磨到了床边,老太太给床上的蒋育成掖好了被子,端着水杯,手拿不稳抖得厉害,就这样喂到了蒋育成嘴边。

蒋奇峰当看不见,抽开椅子坐下。

“听说老太太要和我父亲离婚?怎么不离了?”

原配太太继续喂水没说话,蒋育成浑浊的眼清醒了几分,很快又浑浊糊涂起来,像是不愿意清醒,也像是本来就是这样。

收回时,水一半洒到了被子上,老太太慢慢的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细致的擦。

“我就知道,老太太是个讲规矩的,你是明媒正娶进蒋家大门的,死都是蒋家的鬼,要进祖坟,还要去地下伺候我父亲的。”蒋奇峰说。

这些话,曾经年轻的蒋太太说过,就是大雪天,他穿着一件单衣,和母亲像是两条狗,跪在外头,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上,蒋太太声音不大不小,像是涵养极好的贵妇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蒋家的大门,让你们踏了脏了地方。」

「我是蒋家明媒正娶的,有我在一天,你这个贱人别想塔进来一步。」

「就算蒋育成百年后,旁边躺的也是我。」

原配太太收回手绢,重新坐回椅子,看着对面的蒋奇峰,这么多年了,过去这么多年,这人还记着——她该知道的。戳着她的骨头,折磨她这么多年,就是想给他母亲报仇。

“我家是粮油铺的,有些钱财,我没嫁人前,家里教我女红,教我出嫁从夫,我学习看的书都是老一套。”原配老太太声音不软不淡的,背脊挺直。

这就是原配蒋夫人的高高在上。

发卖下人似得看着他和母亲。

蒋奇峰没说话。

“我十七岁嫁给蒋育成,给他操持家务,任劳任怨,遵循家里教的那套。二十岁时,我怀孕,生了个女孩,羞愧,没办法给蒋家传宗接代,隔了一年,我又怀了,这次生了个儿子。”

原配太太样子普通,家里调教的刻板、守旧,但也没半分对不起蒋家,对不起蒋育成。蒋老爷子就喜欢这个守规矩贤惠的儿媳,对儿子蒋育成在女人这方面管的严,但再严,蒋育成骨子里花,看不上没有半点柔情漂亮的太太。

“我怀老三时,大着肚子,蒋育成在外头和你妈好上了。”

这事情太久了,老太太想都不愿意去想,“我大着肚子见你妈,原本想着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你妈长得漂亮,是念新课本的女孩,见了我知道我是蒋育成的太太,说她不知道蒋育成结了婚,有了夫人。”

这段蒋奇峰知道。

他母亲根本不是自愿当小三的,是被蒋育成骗了,哄了。

他母亲是有骨气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我给她钱,让她走,她哭的伤心答应的好好的,可几年后——”老太太年迈的双眼带着光,“你妈带着你上了蒋家门,说当牛做马给你一条路,你也是蒋家的孙子,让我给你一条路,我三儿的命谁偿。”

蒋太太大着肚子劝蒋奇峰母亲,回去就动了胎气,加上前头连着生了两个,平时操劳家里,种种原因,这一胎怀的很不稳,好不容易生下来了,是个女孩,哭的跟小猫叫似得。

没一岁,感染了风寒,肺炎没的。

所以其实蒋家有三子两女,但这女胎去的早,蒋老爷子一看是女孩,没给排序,连祖坟都没让进。

老太太那时候就恨就怨,老旧的观念想冲破,但又不知道怎么做。

“你妈就是个贱人,她就是贱骨头。”老太太现在提起来还是那句话,“你这些年有钱有权,想给你妈报仇,折磨我,拿着那几个捏我的软肋,我现在都这一把年纪了,死就死了,他们几个你随便,都是蒋家的种。”

“我对不起谁?我谁都对不起,但唯独没对不起过你妈,我给她一条路,她呢?厚着脸皮,恬不知耻的继续做三,她不贱谁贱!”

蒋奇峰紧紧握着拳头,脸色变得铁青。

“够了!”

蒋奇峰豁的起身,他知道,这些事情他知道,母亲跟他说过,可蒋太太一走,母亲发现有了他,一个漂亮怀了孕的未婚姑娘,能怎么办。

母亲都是为了他。

没人能在他面前侮辱他母亲。蒋奇峰脸色铁青震怒,绕过病床到了老太太面前,“过去这些年,你吃的喝的穿的,都是我施舍的,你那三个儿子,跟狗一样在我面前——”

“蒋奇峰,你想对我母亲做什么!”

门外闯进了一位发丝半白的高挑女士,年纪已经很大了,穿的朴素,满脸皱纹,一看生活就是遭受生活的磋磨。

这是原配太太生的第一胎,是她大女儿。

可惜,可惜。

老太太刚面对蒋奇峰没有退缩,现在看到大女儿,眼眶红了,她那时候重男轻女,惯着三个儿子,后来三个儿子都成了狗,没一把骨头,反倒是离家出走的女儿还记着她。

最初大女儿劝她离婚的,可老太太舍不得儿子,也觉得没什么大事离婚丢人出丑……

越活看的越清,可晚了。

她最对不起的就是大女儿了。

蒋奇峰压下了情绪,没在看这里面的任何一人走了。蒋奇峰一走,外头的儿子媳妇哗啦啦进来了,倒是要脸,孙子辈全都赶出去了。

“你们还算什么男的!要不是我来了,妈就让蒋奇峰那个杂碎这么欺负?”蒋大姐大骂。

三个儿子一把年纪了,都是做爷爷的,被这么骂,有人说:“你懂什么,要是惹了蒋奇峰,遭殃的还是咱妈。”

“对啊,这么多年不是都过来了,再忍忍,你一进来大呼小叫的。”

“大姐不是我说,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咱们蛰伏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报仇,不然你以为我愿意给蒋奇峰打下手做事——”

蒋大姐早都知道这三个弟弟,嘲讽说:“可能早些年你们也是有些骨气的,想报复,但是当狗当久了,骨子里那点血性早都没了,我看你们现在就是蒋奇峰的一条狗,给根骨头比谁都摇的欢尾巴。”

“你!”

“大姐你怎么说话的?”

……

医院的事情,最终还是流出来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