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公主见了,倒是有点明白阮琨宁方才为什么没有深谈下去,又凑过来低声道:“不过说真的,要是真的有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站在我这边,哪怕他再狼心狗肺,我也觉得什么都值了。”

阮琨宁瞥她一眼,没有作答,只顺着皇长子那边的席位看了过去,目光落在了二皇子妃身上。

这不是阮琨宁第一次见二皇子妃,可是这般近的打量还是第一次。

二皇子妃眉眼生的十分夺目,今日打扮的又贵气异常,一落座便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她出身陇西李氏,也是世家大族,又是嫡出皇子的正妻,母家的势力也同样不弱,打扮的素雅了反而会叫人轻看。

一身明红色的衣裙上头缠枝的海棠开的靡丽,无端带上了十分的风情,满头的青丝梳了抛家髻,上头的镂空飞凤金步摇栩栩如生,五头的凤钗在灯光的辉映之下分外的耀眼,那五簇凤凰口衔的珍珠更是颗粒饱满,色泽素美。

她生的也并不是一般女子那样的秀美,眉眼深邃,眉骨很高,一张脸轮廓分明,像是盛开的最为艳丽的曼陀罗,美的很有侵略性,许是因为在西北待过,出身武家的原因,她身上有一种普通女子很少有的野性而张扬的美,可是同身边的大公主说话的时候,却十分的柔和,微微前倾的角度是恰到好处的优雅,既叫人觉得她是十分认真仔细的倾听,又叫人觉得真是不失天家气度的尊贵荣华,称得上滴水不漏。

阮琨宁默默地围观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是真正的蕴锋刃于无形,毫不外露,同自家阿姐有的一拼了。

明明性情偏向于狠厉干脆,却能表露出现在这幅柔婉模样,左右逢源长袖善舞,那才叫人心里头打鼓呢。

熙和公主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轻轻地拉了拉阮琨宁的衣袖,十分小心的低声道:“我这位二嫂可不是什么软角色呢,现下我二皇兄整个府里都被她把持的死死的,到现在也只有她一个人膝下有二子罢了,其余的都是女儿呢……”

阮琨宁淡淡的看了看二皇子妃,心头转过几个年头,这才低声道:“反正也碍不着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呢。”

话刚说完,她才猛地想起一桩旧事来,自己的大嫂徐云姗,同二皇子妃的妹妹,好像十分亲近呢。

只是,她也只不过见过那位李二姑娘几面罢了,只大略上看着倒是温善端娴,可内在里却委实是摸不透她是个什么性子,如今一想,倒是真有几分担忧。

可是再一转念,大嫂又不是什么小白花,想必自己会有决断的,那位李二姑娘还曾经救过大嫂,自己这么干巴巴的凑上去说三道四,反而是不合适,便将自己的想法给隐去了。

熙和公主被她这一说,心头失落的厉害,低声道:“阿宁是不是不喜欢同我说话?这一会儿都打断我几次了。”

阮琨宁斜了斜她,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有一个秘密要同你讲。”

熙和公主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道:“秘密?是什么?”

阮琨宁把声音压低,好像是要说宝藏在哪里一眼,眼底的小心谨慎十分的叫人有好奇感:“其实,我们这个样子说话,你父皇也是听得到的。”

熙和公主:“……!”

第122章 隐忍情意

熙和公主霎时间一脸斯巴达, 一副被雷劈中了的窘态,连皇帝此刻的神色都没敢怎么去看,便乖乖的低下头作淑女状, 一言不发了。

她那一瞬间的神态十分的惊悚, 面部表情极度的扭曲,倒是叫人觉得囧萌囧萌。阮琨宁一手扶着额,眼底满是戏谑神色,面色倒是如常, 可事实上, 她在心底笑的连肠子都打结了, 只是拘泥于场合, 没敢笑出声来罢了。

这番变故皇帝自然是看在了眼里的,唇角微微弯了弯, 目光含笑的落在阮琨宁脸上,无奈的摇摇头,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阮琨宁离得近, 他说的话又不长, 看口型, 她大概上猜出了皇帝说的那句话——怎么这么坏。

阮琨宁现在正高兴着呢, 对于皇帝的话也没怎么在意, 皇帝愿意看就叫他看吧,愿意笑也随他的意,反正自己也掉不了一块肉╮(╯▽╰)╭。

皇帝离她们的位置离得近,确实能听见她们说的话, 原本正听的高兴呢,却没想到被阮琨宁给戳出来了。

他听了熙和公主说的一通八卦,倒是也没怎么生气,这些事情大家都是能看出来的,只不过为着皇家那层尊贵的面子才没人公然说出来罢了。

他看着阮琨宁,只是在心里想,这个姑娘,怎么就连眯起眼睛使坏的样子都这么讨人爱呢。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大众化了,无非是一些陈词滥调罢了,彼此之间言笑晏晏觥筹交错,说笑几句过的去也就是了,直到二皇子站起身来,向皇帝献诗。

二皇子的相貌偏向于一点文气,五官也偏向于柔和一点,并不是韦明玄那一挂英气十足的相貌,大概是像了他的生母元后李氏多一些。

他生的一副笑面,天生就会讨人喜欢,面上挂笑的时候令人如沐春风一般的舒畅,神色中有几分谦逊之色,扬声道: “父皇,儿臣忽得一首妙诗,正想与父皇以及诸位共享,还要请皇兄皇弟们多多斧正才是。”

他口上说的客气,只是献一首诗罢了,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阻碍,诸皇子也乐得跟他表演一番兄弟情深,不花费成本的秀兄弟友爱就可以刷自己婊度这种事情,所有人都是喜欢的。

献诗这种事并不算少见,无论是官员或是同窗们聚在一起宴饮或者小聚时,如果大家借酒助诗兴,感觉来了的话,都会就着景儿作一二的,事实上,也有许多的明诗名作就是在这种场合上诞生的。

李白的那首《将进酒》“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以及王维的那首《临湖亭》 “当轩对尊酒,四面芙蓉开”就都是宴饮之时兴致来了的产物,只不过这种灵光一闪而来的诗性,可不是谁都能发的出来的。

阮琨宁之前也曾经听人提过一耳朵,这位二皇子极度喜爱诗词歌赋,也招揽了许多的文人入府,摆出一副深度文艺青年的姿态来,还曾经正正经经的出过几本诗集。

她前世光忙着吃饭就累死累活,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可是今生在谢宜舫身边呆的多了,又被身边环绕的才子们养高了胃口,耳濡目染之下也难免的会沾染上一点才气,虽然不敢说作诗之类的一流,可是鉴赏的眼力还是有的——二皇子搞得确实不怎么样。

像是她,一年到头会收到的诗稿堆起来,简直说能比她本人还要高得多,而且都是世间闻名的才子们送过去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她才不稀罕什么莫名其妙的皇子编纂的诗集呢╮(╯▽╰)╭。

她去为别人的诗词背书,比什么诗集好用的多好吗?

之前她闲来无聊的时候也曾经翻看过,可是委实是欣赏不了那份美感,后来那本诗集就被用来垫桌脚了︿( ̄ ̄)︿。

皇帝今夜的心情似乎很好,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同二皇子说话的时候也是笑微微的十分和煦:“你既愿意作,那便只管作罢,在场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那儿臣便大言不惭,献丑了。”二皇子面上十分矜持,然而眼底的自得之色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掉的,他轻轻地清了清嗓子,才抑扬顿挫的开始吟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阮琨宁猛地一口水喷了出来。

毫无疑问,立即就招惹来了皇帝疑虑的目光,以及二皇子含蓄的不满眼神,其他那些好奇的眼神就不必一一细数了。

阮琨宁表示自己有点冤枉。

这真的不怪她,她以为二皇子是做了多么绝妙的一首诗呢,闹了半天居然是这首异常熟悉的诗词。

事实上,诗真的是绝妙好诗,就是吟诵这首诗的人不太对罢了。

阮琨宁到了这个世界许久,才渐渐地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可是却也有些共同之处。

那就是,在这个世界里,部分的历史与她曾经待过的那个世界是重叠的,而且有些前世熟知的作品名画名曲,也会被人创造出来。

比如崔博弦所作的那首《洛神赋》,就同阮琨宁前世的记忆差不多,还有谢宜舫所做的几幅名画,也同前世有几分牵连。可是这两者都有一个共通,那就是,这些作品的诞生确实是在他们能力限制当中的,符合他们实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