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真是……讨厌极了!”

“……”

“……”

阮琨宁呆呆的站在院外的小路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着面前的阑仪惊问道:“你方才说什么,谁没了?!”

阑仪的眼眶也是红着,面容也有些青白,似乎刚刚才哭过,他见了阮琨宁如此,似乎也是不忍,终于还是哽咽着道:“如素夫人,昨夜去了。”

阮琨宁脑子里木木的,几乎做不出什么反应,不可置信的呆立在原地。

一阵风轻轻地吹过,终于把她从呆滞与难言的惊惧哀伤之中唤醒了,阮琨宁几乎要跳起来一般:“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昨日……昨日还曾经见过她呢!”

阑仪同如素夫人也是相熟的,面色还带着几分凄惶,木木的带着几分不确定道:“姑娘还是去问一问先生吧,他知道的大概会多些……”

话音刚落,阮琨宁便急匆匆的转身出门去了,阑仪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也是难过,缓缓地叹了口气,向着一边的侯府护卫一施礼,也随之拜别了。

谢宜昉独自站在竹林外,背影清癯,莫名叫人觉得心哀。

阮琨宁慢慢的走过去,心里头隐隐的觉得不好,声音里也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师父,阑仪说的,是真的吗?”

谢宜昉的手撑在竹节上,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回身,只淡淡的道:“是真的。”

阮琨宁一手捂口,忍不住泪流满面,过了许久,才哽咽着问道:“师父,且叫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谢宜昉转过身来,眼底是极深的哀凉:“不必了,她早有遗言留下,她同你,该说的,早便已经说完了,委实不必再见,徒惹伤心了。”

阮琨宁再也抑制不住心里头的酸楚,连仪容都顾不上,蹲下身子泣不成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与如素夫人多年的感情,又哪里是三言两语便能够抹掉的呢。

阮琨宁来的时候,心里头慌慌的,她很想同如素夫人再说几句话,可是到头来,竟真的连应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愣在一边流眼泪。

谢宜昉见她如此,也随之蹲下身子,递了块帕子给她,口气淡淡的:“人死不能复生,你如此,也是徒惹逝者伤心罢了,擦擦眼泪吧。”

阮琨宁一手撑额,眼眶含泪,声音也是哀痛不已:“话都是如此说的,可是,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呢。”

谢宜昉没有继续这个话头,道:“她的丈夫埋骨东南,我应允了她将二人合葬,不日便扶棺南下,怕是要离京一些日子了。”

阮琨宁胡乱的点点头。

谢宜昉轻轻拍了拍她肩头,眸中流露出担忧之意:“你,还是且宽心些吧。”

第65章 成渊其人

阮琨宁回府后, 连着怔了好几日,才算是缓了过来。

崔氏知她只是伤心过度,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罢了, 也没有去请大夫, 只叫顺英顺华好好地陪着她,开解劝慰一番也就是了,别无他法。

如素夫人临去前将仆从都遣散了,把听月小筑留给了阮琨宁。

阮琨宁每每见着那盛放地契与钥匙的盒子, 心里就是一阵抑制不住的难过。

她很早就发现了如素夫人的求死之意, 却不想这一日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那还是在她几年前跟着如素夫人学舞学琴时候察觉到的。

如素夫人所学甚杂, 精通百家指导。闲暇之时也会教她调香之道与着妆之法, 坐在梳妆台前,她一眼就瞧上了粉白色芙蓉瓷瓶里的香露, 取用的时候却被如素夫人柔声婉拒了。

当时她只以为大概是不适合自己这个年纪用或者是太珍贵,并没有多想。

直到有一日,好奇驱使之下她偷偷地打开了瓷瓶的塞子, 在木系异能以及谢宜昉的《毒经》教学下, 很轻易的辨识出了这是什么——鸳鸯醉。

名字很缠绵悱恻, 却也掩盖不了它是一味奇毒的事实。

鸳鸯醉本身是一种极品的香露, 同时也是一种很奇妙的□□。

连续十年将其傅于脸上, 毒会随之一日一日加重,人却也会随之愈发美艳动人,用满十年之后停用,整个人还是会继续美下去, 人会在直到再三年后最美的时候死去。

如同一朵花开到了极盛,就直接死去,也将那一生都定格在了那一瞬。

阮琨宁捂住脸在心里想,她当日既然拒绝自己用,想必是知道有毒的,可她自己为什么要用呢?

如素夫人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埋了自酿的酒,阮琨宁在院墙便找了许久没用过的花锄,花了很久才挖出来。

已经是夏日了,木槿花的花瓣厚厚的落了一层,可主人家不在,竟也没人清扫了。

绵绵的秋雨缓缓地落下,素日里总是开着的小窗合上了,院落里的花草也枯萎了,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哀伤。

阮琨宁一个人坐在如素夫人生前居住的院子里,总觉得如素夫人还坐在屋子里看着她,目光里倾注了盈盈秋水,饱含着无限柔情。

她突然想起了如素夫人醉后说过的一句话,“他那样年轻就去了,我若是太老,只怕他便不认得我了”,阮琨宁很想哭,可是心里头闷闷的,堵得很,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到了最初学舞的那个地方。

回音谷的山石嶙峋不平,似乎还是昔年景象。

谷前的岩石平滑舒展,似乎时人仍在。山崖上的泉水叮叮咚咚落下,似乎还是旧时光景。

阮琨宁只觉眼睛涨的难受,时移世易,到底是不一样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她站在山谷前的那块巨石上,独自跳了初见如素夫人时,她跳的那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