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啦?”她瞪眼问。

陆景行揉揉胸口,唏嘘道:“送人东西还要被揍,哪有这样的事情。”

站直身将最后一枚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他又笑道:“不过你这人,不管是什么模样,都要雍容华贵才得宜。”

李怀玉朝着他直翻白眼。

现在想起陆景行当时那表情,怀玉觉得,这小子多半是在她死后觉得无比后悔,所以现在变着法地弥补遗憾呢。

人呐,果然都是要失去一回才知道珍贵。

感叹两声,怀玉挑了一套头面并着一支步摇,塞进灵秀手里:“你家小姐行得正坐得稳,没偷没抢,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这话明显没什么说服力,灵秀愁眉不展,却还是依言给她整理了发髻,又戴好首饰。

破落户似的白家四小姐,被这么打扮一番,立马变成了贵气十足的公主。

看着镜子里的人,怀玉尚算满意,起身就拉着灵秀往外走。

卯时一刻,白德重已经带着白璇玑上了马车,李怀玉和灵秀躲在院墙外的拐角处等着,等那马车驶出了官道,才站出身来。

“小姐。”灵秀略带犹豫地问,“您想好怎么去江府了吗?”

“还能怎么去?”怀玉笑道,“蹭人的顺风车去啊。”

“奴婢说的不是这个。”灵秀摇头,“江府守卫本就森严,又逢江小少爷生宴,宾客进出定是要凭帖子的。您蹭得了车,但蹭不了帖子,帖上无名之人是进不去的。”

一听这话,怀玉傻眼了:“你怎么不早说?”

“……”方才只顾着震惊小姐这一身行头了,哪里想起这茬。

灵秀叹了口气,揪着帕子低声道:“其实您昨晚一出门奴婢就后悔了,不该这样为难主子的。去不了就去不了吧,只要主子好好的,咱们的日子也能过。”

李怀玉回头看她。

这小丫头分明在意这事儿在意得要命,眼下这却是在安慰她,鼻尖红红的,眼神坚定。

叹了口气,她正想说点什么,眼角余光却瞧见有人从远处走过来了。

“那个人……”眯眼瞧了瞧,怀玉努嘴道,“你瞧瞧,他胸口上是不是绣了个‘江’字?”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灵秀点头:“是江府的家奴。”

眼睛“蹭”地就亮了,怀玉伸手将她推出去:“趁他还没到正门,快,上去套个近乎。”

灵秀愕然:“套近乎做什么?”

“你傻啊。”怀玉跺脚,“你去套近乎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从背后偷袭他,把他打晕然后扒下衣裳来,咱们不就有法子能混进江府了!”

吓得瞠目结舌,灵秀摇头如拨浪鼓:“这个不行的!不行的不行的!”

“哎呀,别啰嗦,凡事有你家小姐我在呢,快去!”使劲儿将她推出去,怀玉藏回暗处,打算伺机而动。

灵秀僵硬地站在路中央。

那家奴手里拿着个东西,一路走得匆忙。远远看见灵秀,一脸欣喜地就迎了上来:“是白府的丫鬟吗?”

“……是。”

“可认得四小姐?”

“认得,我就是伺候她的。”

那家奴大大地松了口气,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是咱们小少爷专门送来给白四小姐的请……”

帖。

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出来,家奴只感觉自个儿后颈“哐”地一声响,接着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李怀玉吹了吹自己的手,很是得意地看向灵秀:“怎么样?我厉害吧?”

灵秀:“……”

“嗯?你怎么这副表情?”低头看了看她拿着的东西,怀玉挑眉,“这是什么?”

第23章 人模狗样的

哆哆嗦嗦地把请帖递给她,灵秀道:“您可以不用扒他衣裳了,咱们能进江府了。”

怀玉愕然,接过帖子一看,咋舌道:“还有这等好事?”

“是。”灵秀点头,眼里又涌上欣喜来,“看来那江小少爷很在意您,竟然单独给了帖子来,定是在盼着您去呢!”

很在意她倒是看出来了,但盼着她去?李怀玉摇头,真那么盼着,这帖子早该送来了,偏掐在这按理说她都该离府了的时辰送来?

与其说是江小少爷想他去,倒不如说是他在应付谁的要求。

收了帖子,怀玉将地上昏迷不醒的家奴拖去旁边的墙角下头放着,然后朝灵秀勾手:“走。”

天还未大晓,官道上一片朦胧雾色,灵秀正想说要不去找辆车,结果还没开口,一辆很是阔气的铜顶八宝香车就由远及近,停在了她们身边。

“上车。”一柄玉骨扇掀开了车帘,露出陆景行那张风流倜傥的脸。

李怀玉笑道:“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

伸手将她拉上来,陆景行没好气地道:“姑奶奶,咱们一折腾就到了丑时,我还睡个什么?”

一听这话,灵秀刚要攀上车辕的手一滑,差点摔下去。

“当心点。”伸手拉住她,让她在车辕上坐稳了,怀玉回头就白了陆景行一眼,“你好生说话!”

“嗳,是实话啊。”陆景行挑着车帘不放,凤眼里满是潋滟,“可不是给你挑首饰做衣裳折腾到了丑时么?”

昨晚李怀玉本是赶着要回去的,但他店里的几件成衣都不太合她的尺寸。重做来不及,陆景行便只能把衣裙改成她的尺寸,一改就是几个时辰。

人家这么帮忙,怀玉自然没好拍拍屁股走人,只能硬着头皮陪着他,于是也就耗到了丑时。

灵秀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

陆景行笑眯眯地放下了帘子,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李怀玉:“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怀玉点头,眼神灼灼,“到了地方,便分开。”

“走的时候要等你吗?”

“不必,有白……有我爹在呢。”

点点头,陆景行展扇就笑:“万一出什么岔子,记得往西来。”

灵秀和招财都坐在外头的车辕上,听见两位主子的对话,只当他们是在说白四小姐去江府露脸的事情,也没多想。

然而,车厢里的李怀玉却明白,陆景行这是在担心她去找青丝的过程里出岔子,所以跟她约定在西面等她,要是她有麻烦,他还可以帮个忙。

江家小少爷的生日宴会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她之所以要花这么大的功夫去,除了不想让灵秀难过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打听出青丝的下落。

青丝在江玄瑾手里,不在大牢,就必定在江府某个地方。趁着这次机会,她和陆景行商量了一番,两人分头行动,认真在江府里找一找。

马蹄子啪嗒啪嗒地甩着,这一行人总算是在卯时三刻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天亮了,江府门口人山人海,四处都停着轿子马车。李怀玉一下车,就看见大门旁边立着的那块比人还高的石头。

那是块未经琢磨的玉石,朝阳的那面被打磨得很平整,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字——

世代忠良。

这是她父皇生前写的,命人用八匹马拉到了这里,以彰显他对江家的器重。江家人倒也争气,大公子江崇从武,战功赫赫;二公子江深从文,才名倾国。

至于三公子,那更是不得了,十六岁从政,如今已经是名扬天下的紫阳君,还亲手除掉了祸害朝野多年的丹阳长公主。

似笑非笑,李怀玉收了目光,跟着陆景行往正门里走。

今日来的客多,江崇带着江焱在门口迎接,礼数很是周全。

“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里面请。”

“江小少爷这一身的风姿,江家真是代有人才出啊!哈哈哈!”

“过奖过奖,哪里哪里!里面请。”

跟着自家父亲连连寒暄行礼的江焱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但心里……已经是要烦死了!

这些个又空又浮的话,当真是半点意思也没有,偏生他还不得不听,还不能露出丝毫不高兴来。也不知今日到底是他的生日还是他的受刑日了。

正气闷呢,面前又来了两个人。

“陆掌柜。”江崇朝人拱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将军说笑。”陆景行笑吟吟地还礼,“得蒙相邀,不胜荣幸。”

“哪里哪里。”江崇客套地说着,却没听见江焱的应和声。

微微疑惑,他侧头,就见自家儿子正傻了吧唧地盯着陆景行的旁边看。

看什么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江崇一惊。

好个雍容华贵的姑娘啊,神色温柔,一身气度却不输旁边男子。迎上他的目光,她不慌不忙地捻手作礼:“将军有礼,江小少爷有礼。”

螓首半垂,姿态端庄,看得他都忍不住想夸赞两句。

“这位是?”接过她身边丫鬟递来的帖子,江崇低头一看,眼眸微亮。

江焱没看帖子,只察觉旁边的父亲突然不说话了,以为自己哪里失礼,连忙回了神拱手道:“二位里头请。”

李怀玉颔首,朝他微微一笑,便随着陆景行一起往里走。

“撑场子还是你厉害。”玉骨扇展开,陆景行挡着嘴低声道,“装得人模狗样的。”

李怀玉端着手走着,闻言笑得露出两颗獠牙:“你当老子是在哪儿长大的?”

虽说她不爱守规矩,但不代表她没学啊,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她心里门儿清!

江焱看了看那远去的背影,心想她裙子上的牡丹还真是好看,还没见过几个能将这花色压住的。

江崇看他一眼,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给白四小姐单独送了请帖?”

提起此事,江焱沉了脸:“小叔让我送的,我已经让人送了。至于她来不来,总不关我的事了。”

江崇一顿,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自己手里收了的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