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叮嘱了一句:“嗯,为了防止再把他推上气头,你最好别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我不会的!!!”谷樱樱急得一蹦跶!

楚明禁不住一声笑。

她不是长得多美的姑娘,但身材娇小,白净的小脸上薄唇明眸很好看——让楚明想起千百年后的日韩风美少女。他亲妹妹就是这么个风格,被论文逼到崩溃大吼时跟谷樱樱刚才的样子三分像。

于是楚明难得地露了一副“心情不错”的笑意,与她目光一触又即刻回神,转而敛去。

“咳……”他不自在地咳了咳,转身又继续往前去,“带你去个地方。”

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趁早回去跟陛下谢罪表态的谷樱樱泪盈于睫,悲痛地看看楚明潇洒的背影又看看延和殿深沉的侧影,只能先怂怂地继续跟着他。

慈明殿。

虽然刚年过四十,但因为守寡只能穿暗色衣服的皇太后,颇显得有几分“老态龙钟”之感。这份感觉好像将她压得老了二十岁,举止变得端庄却格外缓慢,就连慈明殿的整个节奏,都被她带得缓慢了。

皇太后看完了手头的折子,缓缓放下,又慢悠悠地端了案上的茶抿了一口。

再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她紧锁着眉头叹气:“哀家就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用不得。什么千百年后的‘新科技’,听说他们那会儿连君臣之礼都没了,那是怎样的礼崩乐坏!”

“太后说的是。”应话的是正坐在旁边帮太后磨指甲的一位年轻姑娘,叫李云染。她是太后的本家侄女,此番采选一进宫就被召进慈明殿当了女官,说白了就是陪陪太后。

当下她应着太后的话,但其实并没有听进去,满脑子琢磨的都是“太后的银号卡被盗刷了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啊!!!

李云染在也是杭京里排的上号的贵女,读过的书还是不少的,虽比不过胡曦那样博学,但她所感兴趣的经商类书籍早已都存进了脑子里。

譬如《富国策》、《盐铁贵粟论》。

再譬如《魔鬼经济学》、《生活中的经济学》……

是以她现在胡思乱想着,非常担心慈明殿作为皇宫最高贵的地方之一、太后作为慈明殿的主人遭遇盗刷后悔引起连锁反应——比如宫人会不会变着法地“上贡”讨好她?会不会铤而走险搞假币?然后劣币驱逐良币、导致通货膨胀……?

太后再正襟危坐地多表达两句对皇帝的不满,她的思绪就要飘到广义供需论上了。

好在太后及时发现了她的眼神飘忽:“云染?”

“啊?”李云染回过神,不禁有些讪讪,“太后。”

“你啊,不用日日陪着哀家了。”太后不满地皱皱眉,“陛下那边回了话,答应尽快册后。哀家听说他白日里召了几位贵女去延和殿,另还有一位已在延和殿住了些时日了。”

太后说着一顿,跳过了李云染自能意会的几句,又说:“一会儿宵夜做好,你给陛下送一份去吧。”

李云染显然一哽:“姑母……”

“你就不要总想着进户部的事了。”太后不耐地摆手,“家国天下的大事哪是女人该管的,陛下也就是说说而已。”

李云染登时满面掩不住的失落,见太后不再理她,只能起身一福应“诺”。

太液池的一角,蓬莱山的脚下,黑暗笼罩中的一条羊肠小道上时不时漾出一阵少女或激动或惋惜的叫声。

“啊!抓住了抓住了……啊啊啊又掉了!”谷樱樱悲愤得一拳捶向眼前的水晶罩子。

片刻前充斥心中的恐惧早已荡然无存,全拜眼前的新奇事物所赐。

——抓娃娃机。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据楚明说,宫里的这台是几十年前送来的,后来昭阳公主玩过,在昭阳公主被幽禁后彻底废弃,扔在这条通往昭阳公主住处的宫道上,和宫道那边住的人一样令人避之不及。

现在机器外已便体铁锈,居然还凑凑合合能用,他也很意外。

然后他一脸霸道地指指里头的娃娃,让她挑一个。她看中了一只“白色的胖狐狸”,他嘴角一搐说那叫萨摩耶……

再然后,不知道多久过去了,铜钱花掉一大把,白色的胖狐狸还躺在机器里。

没见过世面的谷樱樱当然不会嫌弃他技术差,只觉得这东西真难玩,不过楚明自己大感丢人。

——他在现代时可是把妹的一把好手!虽然出于个人道德制约并不会把酒店大床作为最终目的,但搭个讪喝个酒变个魔术抓个娃娃博美人一笑可从来没这么丧过。

于是楚明那张冷惯了的脸有点绷不住了,握着摇杆的手虽然还摆得很轻松,但眉头已然紧锁。

“啊啊啊啊抓住了——!!!”随着谷樱樱的欢呼雀跃,“白胖狐狸”不给面子地又一次掉落回去。

谷樱樱一头撞在罩子上。

楚明挑眉淡淡:“你来?”

“……我不喊了。”谷樱樱实在不敢招惹他,在他面前秒怂已然成为习惯。

楚明松开摇杆,转身往回走,打着哈欠:“机器太旧,抓不到,走吧。”

“哦……”谷樱樱闷闷跟上,没走几步,蓦被楚明抬臂一挡!

楚明紧盯着不远处幽幽晃来的光火,眸色微凛:“躲起来。”

“哦!”谷樱樱立刻闪身找地方躲。

楚明眯眼看看,嗯,他感觉到她很怵他了。不过看来怵也有怵得好处,关键时刻乖乖听话比傻呵呵追问要强。

然后他再度看向那正幽幽晃来的光火,拎着宫灯的人是个和谷樱樱年纪相仿的姑娘。接着,他依稀看出了宫灯上的两个字是:慈明。

楚明便打消了迎过去盘问的念头,趁未被发现,也躲去了谷樱樱正躲着的抓娃娃机后。

片刻之后,这个人从抓娃娃机前经过。谷樱樱的目光穿过布偶间的缝隙、穿过染满灰尘的水晶罩看了看,认出是谁骤觉奇怪。

——这个人她见过两面,是太后的本家侄女,和太后亲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