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依诺两辈子都是老实孩子,从小到大撒过的谎,一只手数得过来,却也知道,说谎不能加太多细节,既然是假的,便说多错多,也不能含糊,态度必须笃定。

“电子版,”许依诺不紧不慢,“我没注意一起拷出来了,可是我同桌说这账本有问题。”

她半真半假,话说得偷工减料,关于骆刃的部分倒是多提了几句,“他和我打赌,他真能找出来,就是赢了,输的人要给对方带一个月早餐。”

“所以,”她严肃地得出结论,“我能不能多要点零花钱?”

杨凤芹:……

许宝林:……

杨凤芹:“你有没有告诉他这账本是哪里的?”许宝林:“他一个高中生怎么会做假账?不对,怎么会识别假账?”

许依诺对杨凤芹的问题立即做出回答,坚定表示没有,倒是关于骆刃,只能真诚地摇摇头。

她自己也想知道骆刃一个高中小崽子为什么技能点点亮得如此诡异,杨凤芹和许宝林又问了许依诺几句,见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又恰逢阿姨从厨房出来,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两人便放她回书房写作业了。

许依诺知道他们没有理由怀疑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关上房门之后,还是长长地舒了口气,有种大考过后的轻松感觉。

不过她还有真正的考试需要准备,许依诺拿出课本,先把数学练习册摊在桌面上,和练习册对视两分钟之后,觉得心理建设还没做够,她摸出手机,指纹解锁,界面还停留在微信上,和骆刃仅有的几条消息记录,已经被她删除。

许依诺不会操作性很强的游戏,但挨不住郭红豆的吐血推荐,下载了个十一区的游戏,叫“旅行的呱呱”,她退出微信,打开游戏app,看看呱儿子回来了没有,只见一只憨态可掬的绿青蛙,正坐捧着书认真阅读。

而它绿油油的脑袋上,忽然冒出个对话框。

骆刃:喂

许依诺:……

许依诺觉得她不能再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了,否则以后看见绿色就会想起骆刃……

不知道是不是对明早的食材有了新的构想,许依诺不想翻书,便等着骆刃的下文,下定决心对方说完话,就开始写作业。

可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信息发过来,许依诺瞪了足足两分钟,终于放弃,可能他脸砸在触摸屏上了吧。

骆刃在对话框里输入“你有没有看到孟瑾的微信”,删掉,再输入“其实孟瑾和我已经分手”,再删掉,“放学的时候你笑什么。”也不好,又删掉。

骆刃反反复复几次,终于放弃,随意将手机扔到一边,长.腿交叠在一起,鞋也没脱,就那么半躺在大床.上,这幢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没人限制他不许穿鞋上床,反而生出些孤独。

今晚是满月,他干脆关了灯,月光舔过窗帘,柔柔落在他的脸上,将骆刃高.挺的鼻梁镀出一片阴影,衬得眼睛更深邃。

骆刃睫毛颤了颤,自言自语:“我怎么会这样紧张?”

许依诺没等来骆刃的微信,倒是等来了许宝林的告诫:“账本的事情,不要再告诉别人了。”许依诺乖巧应了,心却是微微沉了些许。

许宝林是个护短的人,她没指望能一次成功,这一晚,许依诺作业写到很晚才睡,可路过杨凤芹卧室时,还是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第 11 章

许依姗一家是徐宝林的亲戚,却和杨凤琴没有血缘关系,据说日升酒店当初能拿到二十年的租赁权,还是靠杨凤芹拉到的关系,日升酒店也是她的心血,每一分钱都有她的功劳,“贪污”的证据送到眼前,她自然要发火。

许依诺不敢站在父母门前听太久,只听到些类似“一定敲打他们”“不会再二再三”的只言片语,她回到房间,尘埃落定的不真实感渐渐消失,

许依诺抱起横亘在床头的巨大布偶熊,将头埋进去,缓缓地舒出一口气。她现在只有十七岁,还没成年,很多事情不能做,人生也才开始,因此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她告诉自己,这不是最终的冲锋,但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头。

如果说拔.出毒瘤是个抽丝剥茧的过程,那么她算是替杨凤芹当着许宝林的面指出了症结所在,她相信这部账本只是冰山一角,许依姗家既然敢在一笔钱上贪这么多,又把账目做得漂亮,轻车熟路,自然有更多把柄,何况人一旦吃到不劳而获的甜头,也不会轻易改邪归正。

剩下的事情,交给杨凤芹就好了。

她只需要等待,她现在只有十七岁,有的是时间。

月考前,许依诺的生活相当规律,早上给骆刃带早餐,晚上和郭红豆手拉手一起走,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并且毫不留恋地摒弃了课上看手机的坏习惯,如临大敌地专心备战月考。

许依诺很担心自己考不好,她想改变命运,不再依靠男人,想做医生,就必须考取更好的医科大学。

许依诺觉得自己精神绷得有些紧,多亏郭红豆每天给她讲八卦,新鲜不重样,从某某某好像是化了妆,硬说自己皮肤好,到谁谁谁收到了情书结果被老师截胡,再到学校的游泳馆终于开始启用,据说以后都在那里上体育课……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天然无公害的弱碱性校园八卦,令许依诺稍微放松了精神,但也不是所有八卦都有积极的功效,比如关于自己的:

郭红豆神神神秘秘问许依诺:“你是不是暗恋骆刃?”

许依诺差点一口奶茶呛死:“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她哪有闲心喜欢高中小崽子?能得出这样离谱的结论,脑回路得多清奇!

郭红豆一本正经:“都在传呀,因为你每天给他带早餐,全校都知道了。”

“……带个早餐为什么全校都知道?!”许依诺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早餐是我打赌输给他的,只带一个月。”

许依诺的惊讶毫无破绽,郭红豆舒出一口气:“那就好!”

许依诺:“……你干嘛这么紧张?”

郭红豆认真道:“千万别被骆刃的美色迷惑,除了长得帅身材好、篮球打得好、脑袋聪明,也没有特别大的优点。”

许依诺很想提醒郭红豆先收一收她的星星眼,就听对方话锋一转,果然等来了“但是”,“但是,骆刃对女生从来不上心,当他的女朋友除了满足虚荣心,其实挺惨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许依诺戳了戳郭红豆卡在校服领子上的小粉球球,她虽然话多,可一向内容充实不重复,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活体八卦小喇叭,若是平时,早就挑重点讲出来,现在怎么听怎么有些顾左右而言他。

“听说孟瑾要找你的麻烦。”郭红豆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看着许依诺,像是生怕吓到对方,急忙补充,“其实你不用怕,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暗恋骆刃,而且她可能就是那么一说,暗恋骆刃的人多了,她想报复也报复不过来。”

许依诺:……

现在的孩子,连女生也那么中二的么?

郭红豆越和许依诺接触,越觉得她是个又软又糯的萌妹子,理所当然认为对方胆子必然很小,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出言提醒,反而吓到了对方,一连几天都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许依诺却根本没放在心上,早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月考越来越近,连骆刃上课睡觉的时间都跟着减少,连带着许依诺也愈发紧张。

月考当天,是按学号分配考场,不在本班教室,可骆刃居然一大早就等在许依诺的考场门外,懒洋洋靠在窗台上,单手插兜,晨曦洒在短碎发上,身高腿长,养眼又显眼,惹来不少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