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婉用眼神示意碧影将瓷碗碎片赶紧清理好,刻意挽住他的手往床边走去,让他将灼灼的视线从那些碎片上移开来,“其实也没什么打紧的,已经吃习惯了,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嘛。”

“朕一直就纳闷,为何你一直没有怀孕,难道是因为你身子虚的缘故?”

这个问题他藏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里竟然隐隐期待着她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到那个时候,她在这个皇宫里有了牵挂,她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如一朵天空中飘浮的白云,随时都可能从他的视线里飘走。

“看看也无妨,你虽然能瞧别人的病,但自己的病未必瞧得清楚,多找个人来看看也好,更何况,陆太医的医术朕信得过……”

“皇上,求您快去看看咱们娘娘,太医说……太医说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她想起那个黑影……

而除了云萝小产以外,宫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原本已经被所有太医判了死刑的太皇太后居然因为在洛城行宫调养得当,又得一神秘人医治,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如初,宫里那些关于太皇太后只得一个月的寿命的谣传不攻自破。

天呐,她竟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中而不自知。

她一席话下来,都戳中了其他两人的痛处,两人皆沉默下来,自从她们进宫以后,见皇上的机会就屈指可数,以前总是以云贵妃马首是瞻,期盼着讨好了她能多些机会见到皇上,可是如今看来,后宫还是以前的后宫,云贵妃还是以前的云贵妃,她们,还是以前的她们,境遇丝毫没有得到改善,依旧过着静待深宫,望穿秋水的日子。

慕清婉避了过去,往僻静处走去。

男人的眼睛瞬时也掠过一抹阴狠,“咱们的事已经被她知道了,看来此人不得不除了!”

时间很快到了接近年关,六宫之中的琐碎小事让她忙得晕头转向,但是云萝那边的消息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这次小产对她的打击颇大,夏侯冽现在除了上朝外几乎都陪在云意宫,宫里所有的太医也时时刻刻守护在侧,虽然失了子嗣,但是云萝在宫中的地位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越发的受宠。

“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屈指可数……”女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上次在你府里的那个东墨人到底是谁?”

殿内的动静停了下来,女人歇息了一会儿,柔媚的声音响起:

脑海里正猜想着,下一刻,她的猜想便被狠狠推翻了,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音:

走到近前,她暗暗吸了一口气,足底一点,便掠了过去想杀个措手不及,可是等到近前,那道黑影却迅速溜走了,她越发觉得奇怪,忙施展轻功尾随着那黑影而去。

除开上次在金銮殿,这还是她第二次看到夏侯冽如此表现,她有些不能适应,在她印象里的夏侯冽,要么是冷酷得像是千年寒冰,要么就是如一头狂暴的野兽,如果硬要说还有别的话,那就是在前面的十几个日子里,两人和平相处时他也曾温润如同三月春风,可是,他这样笑里藏刀的样子她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慕清婉疲累地摆了摆手,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道:

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如鱼得水的。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一个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来人一进来就跪倒在地,泣道:

慕清婉茫然地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摇摇头:“我没事。”

“她出身显贵,得到皇上的宠爱就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咱们所有人,不过是她的陪衬品而已……”

碧影低头应是,匆匆退了下去,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她眼底藏着的那抹嫉恨的暗芒,还有计划落败的阴郁。

慕清婉心里打了个突,觉得有些奇怪,也没有多想便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要命的妖|精!”男人喘息着,动作骤然加快,狠狠的一个撞击之后,终于释|放了自己趴在女人的身子上重重喘|气。

“我说没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在这瞎想,现在夏侯冽已经对云家虎视眈眈,怎么想办法度过这一劫才是真的!”。

慕清婉抱着暖暖跌跌撞撞地四处逃窜,直到看到了热闹的人声,她这才安下心来,可是一想到刚才两个人的对话,浑身顿时又开始冒冷汗,眼睛下意识地盯着不远处的雪地发呆,可是这一看更不得了。

闻言,夏侯冽迅速起身,甚至顾不得再看慕清婉一眼便大步离去,素娥也赶紧跟着离去了。

锦澜殿常用于庆贺,四周种植的都是富丽繁华的花木,花团锦簇好不热闹,不远处搭了个表演的台子,上面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好像在准备接下来祈福用的天灯烛台什么的。

台子中间有一座相当罕见的冰雕烛塔,足足有两米多高,一整块的冰里面安嵌着上千只蜡烛,晶莹剔透,那绚烂的烛光如潺潺流水一般在冰块里流动着。

女人无言,默默垂头不语。

听到外面的动静,房间里的两人脸色顿时变了,以最快的速度将殿门打开,却发现四周哪还有人的踪影?

这一日,又是大雪纷飞的日子,湖面上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慕清婉赶到锦澜殿时,里面早已经是高朋满座,人山人海,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慕清婉对此很满意,不动声色地找了一处角落坐下,往殿中一瞧,夏侯冽坐在上首,云萝亲密地依偎在他怀里,他时不时地低下头和她耳语几句,模样甚是亲密。

也许这也是他性格中的一面吧,不然的话,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环境中,他如何能保住自己的帝位和权势。

旁边的黄衣美人侧目望着云萝,一脸艳羡:“据说后来还是皇上亲自背她回宫的……”

慕清婉正准备到附近找个宫人引她回去,只是今日她运气实在是不佳,走了好久,连半个人影都没发现。

慕清婉暗道自己想得太多,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会离开的,现在他既然要求她信任他,并已经承诺了不会伤害她,又何必去管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使什么手段呢?

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无聊地转开视线,却在下一秒怔愣在那里——

男人说着似是难耐地低|喘了声,接着墙内传来更加激烈的肉|体|撞|击声,清晰的声音透过墙传出来,直让慕清婉脸颊都烫得绯红。

她浑浑噩噩地胡思乱想着,想要冷静下来思索对策,可是脑子里像是被人倒了一团浆糊揉捏起来,怎么也理不清思路,反而是身上越来越冷了,如坠冰窖。

宴席散后,离祈福大会还有半个时辰,太后、皇上、云贵妃这三个主角现行离开,稍作休息,所有的大殿官员和亲眷们都各自散了开来,开始在富丽堂皇的锦澜殿观赏游玩,三三两两的女眷们,高谈阔论的官员,气氛比刚才的宴席委实轻松了不少,大殿之内一片笑意融融。

慕清婉听了这一席话,心里猛然闪过冬至那一天宴会的情形,还有那个人说话的神态和口音……

被她发现了这么重大的秘密,以他们两个人的狠毒来说,如何会放过她?

“这是女儿的命,不服也得认命,如今能够挽救云家的法子,只有这一个了,与其天天悬心那个小皇帝什么时候会吃掉我们,不如咱们早点来个斩草除根,更何况,如果被他知道了他母妃当年中毒的真相,只怕我们死得会更快!更惨!”

碧影观她神色,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忙走到她身边惴惴不安道:

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她顿时惊得像是脑子里被扔了个炸弹,炸得整个人都僵直了,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却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她们一步一步往锦澜殿走去,却没发现碧影正抱着暖暖在她身后笑得异常诡异。

“娘娘,刚才……刚才碧影真的不知道皇上会在这里……您……您责罚奴婢吧……”

只是,这是表面上,只要有些头脑的人都知道,在宫里这个地方,失了皇嗣,就可能等于失掉了下半辈子的靠山,更何况,因为太皇太后苏涵芷的痊愈,也正式宣告了他们另一个计划的失败,所以,云氏一族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其实暗地里已经是章法大乱。

慕清婉感到无聊,这样的宴会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在受罪,见没人注意这边,她赶紧走了出去。

红衣美人见她越说越离谱,忙要过来捂她的嘴,却被她避过,嘴里仍是道:

男人稳了稳呼吸这才道:“我知道,这个皇帝可不比渊儿,会任由我们摆布,我猜想他下一步就该明目张胆对付云家了,只是我想不通,上次咱们攻打西楚的计划做得天衣无缝,怎么会被夏侯冽提前知道呢?”

走到表演台上时,那里已经挤满了人,见她来了,旁边的人自动让道,她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夏侯冽旁边站定,他仍然拥着云萝,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笑,却带着暖意。

“啊——”女人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仿佛升上了极乐世界一般。

见她不说话,夏侯冽忧色更重,见碧影打扫完了正要出去,忙叫住她:“去把宫里的陆太医叫来。”

宫外寒风冷冽,却吹走了不少抑郁情绪,横竖祈福大会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她也不急着回去,心想还是四处转转为好,便跟碧影和墨歌说了要她们警醒着点,有什么赶紧循路来找她便往前走去。

男人穿好衣服后坐起身,才房间里踱了几下步子,突然像是下了重大决定似的转过头郑重道:

慕清婉努力辨认着女人的声音,可是半晌没有头绪。

“宫里有谁养了狗?”男人问。

慕清婉一看,竟是云贵妃身边的素娥。

真是美轮美奂,美得不像话,慕清婉没想到在几千年前古人就知道做冰雕了,而且技艺还如此之高超。

“听说昨天皇上带云贵妃去雪汀榭赏雪,与她在雪中翩翩起舞,比翼双|飞呐……”一个红衣美人语气泛酸地道。

一意识到这一点,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黑衣人,惊天大秘密,暖暖的离奇出现……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绪,这才强打起精神扶着墨歌的手往内殿走去,反正该来的逃不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赶紧想办法通知夏侯冽。

更何况还有暖暖的脚印在,他们只要一查,就会知道是她!

她想起夏侯冽刚才的话,双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如果她没有吃避|孕药,那是不是该早就有了夏侯冽的子嗣了呢?

慕清婉沿着宫墙走了会儿,走到个交叉口,正在纠结着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时候,突然听见宫墙内有人声传来。治片也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慕清婉,突然被一阵丝竹声惊醒,她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祝寿已经结束,第二个环节的歌舞表演开始了,殿中几个妙龄美女穿着纱裙翩翩起舞,那绝美轻盈的舞姿,配上如梦似幻的乐声,更是让整个殿中显得气氛更为浓烈。

男人的眼睛闪了一下,别过脸去穿衣服,“这个你不必知道。”

她迅速查看了一下四周,都没有再发现他的踪影,倒是这个地方让她觉得陌生,刚才一味地追踪这个黑影,却不知道被他到底带到哪里了。

墨歌和碧影匆匆赶了来,一瞧见她脸色不对,立即关切道。

那道黑影速度极快,看得出是个轻功了得的家伙,慕清婉几乎使出了看家本领,才慢慢地靠近了他,正当她快追上之际,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她暗叫不好,下意识地躲开从前面射来的暗器,一看那“暗器”却只是一团雪,再一回头,哪里还有那道黑影?

男人迅速查看了墙根,看到了雪地里清晰地印着一些凌乱的脚印,可以判断出是一个女人的脚印,还有一些狗爪印。

慕清婉听他提起子嗣的事,心里咯噔一下,眼神下意识地望向地上那堆碎片,她自己都不知何去何从,哪敢再生下一个无辜的孩子来跟着受罪呢?

慕清婉猜想,夏侯冽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宣布太皇太后痊愈的消息,肯定是因为上次出了私调虎符的事情让他有了警醒,现在准备干脆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来一招请君入瓮。

寂静的夜里响起一阵熟悉的狗叫,慕清婉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居然是暖暖!它什么时候来的?

“叫啊!给我大声叫!太监宫女不是都被你遣散了么?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嗯……”

突然她感觉到两道针刺般锐利的视线扫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看过去,没想到正是刚才发生jian|情的两人,看来,他们已经刚才偷听的是她了。

女人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要对夏侯冽下手?”顿了顿,她又道:“可是咱们的女儿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没再在长信宫出现过,慕清婉不知道该庆幸因为有了云萝的事情让他忘记了要追究她喝药的事,还是该庆幸自己终于有了能够喘一口气的机会。

居然是他们!!

“娘娘,您怎么了?祈福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皇上刚刚来问,怎么没看见娘娘呢。”

她心里一喜,忙要走上前去敲门,却在下一秒停住动作,耳边传来一阵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像极了狠狠打了一场架之后痛快淋漓的喘|息声,中间还夹杂着男人的粗|喘声,慕清婉毕竟也是经历过的,这样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代表着什么,她清楚得很。

如果那人武功够高强,他明显可以用那道暗器伤她,可是却只拿了团雪砸了过来,再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些令人骇然的事……

歌舞表演一结束,却才过了一个时辰都不到,慕清婉吓了一跳,原来度日如年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觉得有些冷,正想往回走时,突然不远处掠过一个黑影,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可是再一细看,那丛树后面的确有个身影在悉悉索索地动着,鬼鬼祟祟的,让人生疑。

她不知道,想着想着,心竟然都有些微微的发疼。

“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没人比我更清楚自个儿的身子……”

慕清婉在一旁听着,亦是沉默,将面前的酒一仰而尽,正打算离开,旁边的黄衣美人却发现了她,接着红衣和紫衣两位美人也望了过来,估摸着是没想到三人私下里的悄悄话早已被人听了去,面色皆是煞白,她安抚地朝她们笑了笑,这才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位美人愣在原地。

女人想了一下,凤眸里透出一股如蛇蝎般的阴毒来,“皇后慕清婉。”

将暖暖交给碧影叫她先带着它回长信宫,刚要迈步,身子一软,要不是墨歌眼明手快,她已经跌倒在地了。

“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先下手为强!”

太后一到,众人齐拜,拜完入座,寿宴才正式开始,第一个环节是祝寿,北燕人才济济,尤其是一众文官才华极佳,珠飞玉溅好不精彩,慕清婉看着夏侯冽八面玲珑地应付着各级朝廷官员,安抚云家的同时也不忘培植自己的势力。

接着,女人娇媚的呻|吟声迅速响起,似是享受似是痛苦,这个声音却十分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是,到底是在哪儿呢?

慕清婉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这才发现旁边的桌子上也坐了三个宫装美人,此刻她们也目光灼灼地瞪视着笑得花枝乱颤的云萝。

见两人都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一旁的紫衣美人冷叱道:“再受宠又怎样?失了皇嗣她就等于是没了利爪的猫,再横也横不了多久了,再说皇上本来就对云家颇为忌惮,这个孩子莫名其妙地掉了,指不定就跟皇上有关呢……”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他会喜欢吗?还是会像对待云萝腹中的孩子一样,想尽办法让她落胎呢?

勉强撑着熬过了寿宴,传官来说接下来是今晚的重头戏——祈福大会。

女人看了他一眼,默默穿好衣服,暗自咬唇不再说话。

十二月二十六正是云萝的生辰之日,因为她不久前才小产,那个孩子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宫里的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多多少少都觉得有些悲悯和可惜,恰逢又是她的生辰,所以夏侯冽早就下了旨要内务府好好好好筹办,务必办得热热闹闹的。

奇怪了,偌大的北燕皇宫何时人手如此短缺了,这里明明有一处大殿,又不是荒凉之处,照理说该有太监宫女轮值的,难道都去准备寿宴去了?也不能够啊。

脚印!她居然忘了这么大的雪,在雪地里走会留下脚印!

“没事了,以后记得警醒些,我暗地里吃药避|孕的事儿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

可是在这个皇宫,除了夏侯冽以外,谁还敢在宫殿内做如此之事?难道是夏侯冽和某个妃子在欢|爱?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女人见他这个样子,直觉得不对。

刚刚还热闹着的内殿一下子冷清下来,慕清婉怔怔地看着房门口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回过神来,云贵妃腹中的皇嗣终究还是没了。

如果知道会遇到那样的事,刚才就算是在锦澜殿里闷死憋死呕死,她也绝对不会出去乱走。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质问,男人有些恼羞成怒道:

“那个该死的老太婆居然被救活了,咱们的计划已经受阻,自从夏侯冽实行什么三省六部制以来,云家的势力是一日不如一日,总有一天,咱们都会被这个小皇帝一点点地鲸吞蚕食掉的,你快想想办法啊……”

难道,那个黑衣人的目的就是引她前去发现这个惊天大秘密?

————————————————

不好意思,各位宝贝,今天更晚了!

()